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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借老病横生事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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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所宅子元熙到底没能赐下去,郦君玉不要,别人他不愿意得给。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不在怎么才能让郦君玉收下房子,以便他什么时候过去找他上面了。
御史曹菲弹劾祁成德,奏章上措辞很文雅,意思也很明白,你祁成德既然病重那就安心回家养病嘛,何必尸位素餐,占着一个丞相的位置,这不是挡住别人上进的路吗。
一时间满朝哗然。
祁成德都多长时间不露面,休致早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只不过前面皇帝的心思都放在战场上,大家不拿这件事打扰他罢了,现在仗也打赢了,大家也都腾出手了,正好趁新贵回朝前洗洗牌。
不过吧,元熙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念旧,第一个跳出来对老臣发难的人保不准就要吃排头,所以大家都在观望。谁也没想到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曹菲突然来了这么一招,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他是谁的人?背后的目的是什么?而且,督察院不是一直和刘捷走的挺近的么。
梁鉴率先表态:“话虽如此,但他为官多年辅佐先帝、陛下两朝,即使不为祁成德着想,也得顾忌朝廷的脸面,岂能因他老病,就令其致仕的。再说陛下若是觉得朝政繁忙,想再添一个宰辅,添就是了,因事设职,也不是非要走一个才能来一个嘛。”
他们双方不是不对付嘛,从先帝朝斗到现在总有十几年了吧,有人弹劾祁成德,不说落井下石,至少也应该袖手旁观吧,怎么梁鉴竟然替祁成德说好话了?元熙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元熙说到底还是个老实人,他就不想想梁鉴什么时候替祁成德说好话了?他只是说留下祁成德的官位,祁成德都是快死的人了,听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就是给他权利他也用不了了,何不送个人情。而且梁鉴也说了,该选丞相咱们只管选就是了,这里面根本就没祁成德的事。
孟士元和元熙更为熟悉,也更了解他,跟进道:“臣等年纪也大了,听人这么说他,心里面多少有点物伤其类的意思。”
元熙觉得是这个道理。
有了这次私下的谈话,刘捷再想把弹劾的事栽赃到梁鉴头上,暗示曹菲是受他指使,元熙就很不以为然:“梁鉴已经跟朕说过此事,他还为祁成德说了几句好话,你怎么觉得就是梁鉴背地里让人干的呢?曹菲身为御史纠察弹劾那是他的职责所在,他怎么就不能有自个的想法,事事都要人指使?朕劝你别一天就盯着梁鉴、孟士元,有个什么就觉得是他俩故意坏你的事,智子疑邻你总知道吧。”
曹菲上疏,最开始刘捷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也是宦海沉浮了几十年的政客了,立刻冷静下来,首先想到的就是怎么嫁祸梁鉴,至于他是受什么指使又是出于什么目的,都可以放一放再查。
别管曹菲出于什么原因,表面是看都是等不及要重新瓜分地盘。元熙是个重情的人,祁成德再不入他的眼,人都要死了,想到的也就都是往日的好处了,正可打一打感情牌,让他觉得梁鉴要把先帝旧臣赶尽杀绝。这事如果能成了,梁鉴一系至少要老实一阵子,正可以让奎光重新领个实职。
没想到被梁鉴抢先一步,目的没达到,反而碰了一鼻子灰。
梁鉴、刘捷都还算好的,此刻最头疼的薛劲松。任谁看来,都像是他等不及登阁拜相,才忙着要把祁成德顶开。我有那么傻吗?!丞相又不是定死了只能有四个,我就是急着拜相,也没必要跟他过不去呀。可别人不这么想,关键是他还没法分辨——如果不想让人说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
薛劲松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发,全用来折腾手下人了,正好勇毅营的封赏一直定不下来,还有,从李朝回来后,许多人的官职都要有升调,借着这两件事,不止顾国才,郦君玉、唐文潜都被训了好几回。
“明堂你要不要给部堂大人开几副清心下火的药啊。”唐文潜从袖子里掏出手帕在脸上按了按,“再被这么骂下去,灰头土脸就不只是形容了,你看看,真能擦下二两土来。”把手里的帕子展示给郦君玉看。
“这不是挺干净的嘛,看来得让部堂再狠狠地骂一骂你,才对得起今天这番话。”同样被骂了的郦君玉倒是神色如常。
“得想想法子,我倒不是怕被骂,我是怕部堂大人心情烦躁,时间长了对大人身体不好。”
“那你还是想一个标本兼治的办法吧。”
两人说着话走出兵部的大门,唐文潜看着阴沉的天,掏出怀表,“都过了酉时了,今天挨了骂,咱们干脆去哪喝一杯压压惊。我让人把子清和远舟也请来,怎么样。”
徐琛在大理寺,乔恒在翰林院,离兵部都不近,唐家小厮飞快地跑去把他俩请来了。
京城是天下最繁荣热闹的地方,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什么人都有,与之对应的是不同档次的酒楼食厮林立,既有芙蓉楼那种专为既富且贵的人效劳的酒楼,也有街边专做下苦人生意的食摊。郦君玉他们找了家小酒馆,只有两间雅间,其中一间还已经被人占了。
唐文潜进门先搓手,“好冷,明天出门要带手炉子了。”
乔恒笑道:“有那么冷吗,我们几个南边人还没说冷,怎么你一个北方人倒受不了了?”
“他那是心冷。”郦君玉接口道,又说唐文潜:“别说手炉,就是把火炉坐到你怀里,你也暖和不起来。”
“聊胜于无。”唐文潜故意哆哆嗦嗦招呼几人:“来来来,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徐琛朝窗外看看,“看样子保不准要下雪了,只是不知道下雪的是哪片云?”
“我也想知道呐。”唐文潜扬脖喝光杯里的酒。
乔恒性子最急,“都是自己人,打哑谜有意思吗?”转头问郦君玉:“外面都传是薛部堂让曹菲上疏的,不会是真的吧。”
“你看薛部堂落着好处了么?”郦君玉放下筷子,笑道:“薛部堂科考进身,做过京官,后在西北跟鞑靼人死磕了十几年,现在回京任尚书,你看他是自己挖坑往里面跳的人吗?”
“这就奇怪了,现在满街的人都在传是薛部堂要做丞相,才急着把祁成德这块挡路石搬掉。”乔恒说道。
“无稽之谈,”唐文潜把酒杯在桌上一顿:“朝廷又没规定只能有四个丞相的,祁成德哪有挡路的本事。我就奇了怪了,这么浅显的道理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就算有人生事,就不能动动脑子,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啊?部堂近来火气不小,害得我们也受了无妄之灾,被骂了好几次。”
“这事讨厌在没法分辩。”徐琛道。
“是,流言这事越描越黑,所以薛部堂才那么生气。”唐文潜道。
可不是,拜相的当口上被人恶心,说不定为了避嫌,丞相就做不成了,搁谁能不喷火呢。
“可惜传得人太多,没法顺藤摸瓜。”乔恒不用直接面对薛劲松的怒火,也就嘴上一说。半个京城都在传的事,怎么查?除非出动锦衣卫,现在元熙没发话,如果薛劲松真敢用锦衣卫,弹劾不弹劾祁成德就不是什么大事了,薛劲松直接等着丢官流放吧。
“要是谁能帮薛部堂解了这个难题,人情可就大了。”唐文潜悻悻道。
是,薛劲松进士出身,算是文人,可你别忘了,他带了十几年的兵,还是在蛮荒之地,再文雅的人也给磨得粗糙狠厉了,骂起人来毫不含糊,即使不骂人,只要吊下脸,亮出嗓门,平平常常的话也能让人听得心惊肉跳,真真止小儿夜啼的不二人选。
反观唐文潜,出身侯府,长得好,学问好,虽然小时候因为太后、元熙的缘故受过排挤、冷遇,但真的骂到脸上除了他爹,还没别人。几次下来,就有些受不了了。
喝了一通酒,唐文潜发泄了一番,心里舒服了点。冬日天短,外面已是漆黑一片,徐琛是个细致人,笑道:“酒也喝了,话也说了,咱们散了吧,”转头看着唐文潜意味深长道:“你现在可不能在外面玩得晚了。”
唐文潜故作随意,“切~”了一声,“早回去晚回去,谁还管得了我不成。”说着话,人已经站起来了。
他夫人有喜,听说这两天就快临盆了,白天当差不在也就算了,大晚上还不着家就说不过去了,这不是让孕妇担心吗。
一出门,对面雅间也出来几个人,为首的和唐文潜熟,估计还不怎么对付,双方都是潦草地一拱手,算是打过招呼了,话都没搭就擦身过去了,走在最后面的那人大家却都认识——冯文凯。他因在唐文潜婚宴上,呃,举止不当,确切地说是对郦君玉言语冒犯外加动手动脚,不但得罪了办喜事的唐家兄弟,宫里太后、皇帝听说以后也是大为恼火,冯文凯他爹冯笑明的爵位直接由伯爵降为男爵。有这样的过结在,郦君玉等人只当没看见他这个人,招呼都不用打,直接走了过去。
四九城那么大,大家住的也是四面八方,出了酒馆,徐琛和乔恒一往西,一往南,唐文潜和郦君玉顺路,冬夜里北风呼呼地刮着,街上除了他们一行就没什么行人了,好在两人都跟着小厮长随,不然这一路还挺考验人胆量的。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就听见身后有急匆匆的脚步声追上来,回头一看,居然是冯文凯。唐文潜上前一步,挡在郦君玉面前,“怎么着,还贼心不死?”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视。
冯文凯脸上一红,反正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不不不,我是真的有事要跟你们说。”
“什么事?”唐文潜本意是问你能有什么事,完全是出于修养,才没问的太难堪。
“这——”冯文凯看着两人身后跟着的下人,欲言又止。
“我家就在前面,有什么话到我家里坐下,暖暖和和地说吧。”不信他敢出幺蛾子。
唐家守门的男仆开门一看,自家主子请郦大人来家,旁边还跟着冯文凯,险些没把眼珠子惊得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