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缘·归路晚清风》杏花风小

139、因年轻难以高升

　　“好了好了，别一到朕跟前就尽说别人家的事，你就没什么要跟朕说的？”元熙温言笑道。

　　现在皇甫少华的身份已经说清楚了，韦勇达也战死了，郦君玉暂时没什么为难的事。总不能跟他说陛下您什么时候把刘捷、祁成德一撸到底，抹成个白板，或者说陛下其实我是个女的，要不然您让我穿着女装给您当大臣吧。

　　看郦君玉不明所以地眨着眼睛，难得一见的懵懂可爱，元熙扑哧笑了出来：“你呀，成天为这个忙，为那个忙，怎么就不想想你自己？”

　　“臣？”郦君玉这会儿有点明白过来元熙在说什么了。

　　大齐跟王昌连头带尾打了五年的仗，可以说从元熙登基一直折腾现在，总算战事平定，除了上过前线砍过人的要论功行赏，后方出谋划策运筹帷幄的难道不要有所表示？

　　郦君玉先是吹台招安，增加兵源，接着又笼络哲陈，揪出细作，使齐军在辽东没有后顾之忧。至于他机缘巧合才使皇甫少华成为主帅，最终打赢此仗，虽然不能公开表彰，元熙在心里还是给他记上了一笔功劳。更别说后来也是用他的办法，把皇帝昏庸受人蒙蔽硬是转成了君明臣贤肝胆相照。除此之外，西北平叛，他也是立过功的。

　　这样的人该不该封该不该赏？自然是应该。对于一个官员来说，最大的奖赏莫过于加官进爵。当然，郦君玉一个文官，立的也不是战功，爵位就不用考虑了，官职再往上走走呢？也不行，原因郦君玉自己都说过，就是他的年龄，太年轻，除非是外放。

　　梁鉴找了个机会跟元熙提过一次，说既然郦君玉年轻不如让他到地方上历练历练，日后再回中枢，不容易被人蒙蔽。被元熙果断拒绝，理由也很现成，你梁鉴不是也没有做过地方官，现在还不是把丞相做得风生水起，别说梁鉴，孟士元也是这样，自打考中进士，除了他自家丁忧那几年，就没离开过朝廷，凭什么你们就行，轮到郦君玉就非要把他弄到地方上去？！

　　不只他俩，元熙手里四个丞相都是这样。

　　梁鉴还想稍微再争取了一下：“正是臣等知道未做亲民官有种种不足，当初为了弥补费了多少工夫，这才想让他去下面呆一呆，知道点世情。”

　　如果做过父母官的，有些问题一眼就能看出来，比如说，某地上报受灾，粮食歉收若干，要求朝廷减免赋税，说得是不是实情？即使受了灾，程度是否就是他说的那样，有没有夸大其词借机牟利？或者还有一等人，治下明明遭灾，他也上报了，但依旧最大限度地收齐了赋税，以此来向朝廷邀功，遭罪的却是底层的百姓了。

　　他们这些没有临民经验的人，接到这样的奏章，想要不出纰漏，就得从各个角度调查，问各种不同的人，自己再对比这种不同的信息分析总结，最后才有可能得出一个接近真相的结果。可不是费工夫。

　　“再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京城安逸，该把他调出去吃点苦头才好。”

　　“这话说别人也罢了，说明堂？你自己也不信吧。他这几年办过多少事，立下多少功劳，你要说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还不算？怕被人蒙蔽，什么都要亲自做一遍才能明白道理，那还读书干什么？再说你们的经验不会传授他吗？”

　　梁鉴对是否让郦君玉离京外放，不象孟士元那样坚决，虽然外放有有利之处，但坏处更是显而易见，如果郦君玉不在兵部，梁鉴等人就和武将失去了最直接的联系。

　　那为什么梁鉴还要提出让他外放？原因很简单——元熙不会答应。

　　元熙为什么要开武举建勇毅营，还不是因为觉得武将树大根深难于指使，武进士勇毅营对于元熙来说是心腹近卫，郦君玉无论跟武进士还是勇毅营都有极深的渊源。他是武进士的座师，勇毅营最早就是他练的兵，大军凯旋的当口上，元熙怎么会大笔一挥把郦君玉扔到地方上去呢。

　　但是呢，现在外战结束，大家都腾出手来了，之前只是暗流的内斗很快就会被端到明面上来，祁成德都告了多长时间的病了，元熙不可能一直留着位子等他，你不是要养病吗，干脆就安心在家呆着，别回来了。谁来接任？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兵部尚书薛劲松。

　　梁鉴和孟士元决定不要插手，静观其变，反正他俩手上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薛劲松在梁孟和刘祁的斗争中一直保持中立，不过因近两年的战事，他更多地和梁孟站在了统一战线上。这样一来，就为刘捷等人留下攻击他们的口实，名目都替他们想好了，大约不外是揽权擅政，结党营私之类的。所以梁鉴提前在元熙这儿表个态，你看我都准备让我女婿外放了呢。

　　元熙虽然没答应，还是借此机会召郦君玉进宫问问他。

　　“梁相昨日为了你的事，被朕驳回去了。你应该知道了吧。”

　　“臣昨晚上听岳父说了一句。”郦君玉老实道。

　　“梁相想让你去地方上，为一方父母，你——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你自己想离开京城离开朕吧，元熙有些担心。

　　“臣是天子臣，自然陛下让臣做什么臣就做什么喽。”你都明说驳回我岳父的提议了，我还能怎么说。

　　元熙心中暗道这可是你说的。释然一笑，又解释：“李朝这一仗你立了大功，原本应该升一升品级的，只是你有看到了，满朝上下可有年未弱冠的尚书？梁相想让你外放自有他的道理。”京官外放除非是犯了错或者得罪了人，照例品级都会往上提一等，郦君玉现在是五品郎中，提个正四品知府正好，先去做一任，品级上来了，再调回京城。这是元熙猜度梁鉴的想法。“只是底下州府接触的不外是些缉捕税收之类的细务，与其在细枝末节上蹉跎年华，还不如在朝廷里，至少眼界不会局限于一州一县。”

　　不管元熙出于什么样的动机，这番话颇有栽培之意，郦君玉诚心诚意地谢过。对于外放这件事本身，郦君玉是不介意的，甚至也觉得梁鉴说得对，到下面历练历练，增加经验，对日后的仕途一定是有好处的，前提是他还能再回朝廷的话。问题是，孟士元想让他外放的目的就是便于他死遁，这个……

　　“只是这样一来，你虽然立下大功，品级暂时就只能是现在这样了。”元熙抱歉道。除非把他调到什么光禄寺啊，鸿胪寺啊，就像范沂森那样。

　　“食君之禄理应为君分忧，臣做的都是分内之事，何来大功之说呢。再说臣出仕未久就升任一部郎中，已是过蒙拔擢，宠命优渥，臣唯思报效，遑论其他。陛下难道觉得臣会因没能升官就心生怨怼？”

　　元熙觉得他语气里有淡淡的委屈（其实没有）心花怒放，玩笑道：“赏功罚过，有功不赏，等你犯了错朕还怎么罚你呢？”

　　“那还是让臣把这点子功劳攒着，看以后能不能将功折罪。”许是从小就听孟士元说元熙如何如何，多半是淘气，再不然就是懒散，他在郦君玉心里就是个平常人，这是自小留下的印象，加上性格本就有活泼的一面，所以郦君玉面圣的时候做不到总是毕恭毕敬的。

　　元熙偏就喜欢他的自在随意。“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朕偏不随你的意，朕这里有一处小宅子，虽不大，好在里宫里近，离你岳父那儿也不远，赏你了。”

　　“啊！？”郦君玉惊着了。前面说过，京城的房价可谓是寸土寸金，哪怕是个小小的院子，也不是他这种小官小吏敢去肖想的，更何况元熙还特特说了离皇宫不远。这赏赐可真是大手笔。

　　不过郦君玉不打算领这份情。

　　“怎么不说话？高兴的糊涂了？”元熙打趣道。

　　“不不不，臣谢陛下厚爱，但这份赏赐臣不能领。”

　　元熙颇为扫兴，脸色不禁一暗。郦君玉忙解释：“臣供职兵部，去辽东，去李朝，都在职责之内，且并非什么不世之奇功。况且此仗能打胜，乃是因将士用命于阵前，如今大军未归，赏赐尚未颁授，臣安坐于后方的怎么好先领赏呢。再说，臣妻，陛下您知道的，没一个人当过家的，臣夫妻二人依着岳父岳母住，实在省了不少事呢。”

　　元熙头一次听郦君玉抱怨他妻子，心里倒有几分意外之喜，他一直以为郦君玉夫妻琴瑟调和，伉俪情深，看来也不见得嘛。元熙不知道郦君玉本来想说他的俸禄不足以养一家子人，又怕元熙觉得他是暗示赏得不够，还要再讨，所以才推到梁素华那里。心里对梁素华道，对不住了，为了不让这个小心眼觉得我有什么别的要求，只好把你推出来顶一顶了。

　　元熙倒是自以为理解他的为难之处了，替他发愁，当时结亲的时候，郦君玉不过刚刚中状元，能娶到宰相爱女，说不定还有人觉得他高攀了，这才几年的时间，梁鉴这个认来的女儿就显出不足来了，日后随着郦君玉高升，这不足只怕越来越大了，可是，即使他是皇帝，也不能逼着臣子休妻不是。不休妻，他妻子当不了家，如果他们分门立户，只有郦君玉既主内又主外，不然就是纳个有手段的小妾，只是那样一来他家里就更不安宁。而且有个梁素华已经令元熙不乐意了，怎么着也不能再让郦君玉纳妾。

　　看来要把这院子赐给郦君玉还得再想办法，元熙十分遗憾，郦君玉住在梁鉴家，他自己不觉得，还住得挺自在，可是你一个当人女婿的，带着妻子常年寄住在岳父家里，别人怎么看你，夫纲怎么振作！？最主要的，元熙就是出了宫，也不好到梁鉴家和他私会啊。

　　嗯，就是私会，元熙心里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陛下体谅臣下，其实微臣已有安身之处，倒是他们才从李朝回来的，陛下若是真不想要那宅子……”

　　“你觉得朕是不想要才赐给你的？”没让郦君玉把话说完，元熙就不悦地打断了他。

　　“不不不，”郦君玉急忙摇手，“臣因刚从卫家出来，看他家中情形实在艰难，想他南征北战几十年，家里不过几间旧屋，几个老仆，他们才从军三两年的，除过皇甫少华、熊浩几人，手里想来也没什么积蓄，陛下何不用这些上过战场的威武之师，整顿京营油滑惫懒风气呢。”

　　赏赐住宅那可不是一般的恩典，不但表示对你功劳的认可，更有亲近的意思在里面，大家都是聪明人，树一个榜样在前面，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