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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问病情忧心忡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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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纯说医术,郦君玉怎么也比不上在医书里泡了几十年的太医,更别说人家用多少病患来练手,啊不,是实践书本上学来的知识。
你说太后那次是怎么回事?前面也说了,皇家可不是讲理的人家,何况生病的还是皇帝的亲娘圣母皇太后,太医怎么敢放开手脚,没治好是一回事,万一用药用错,把太后给治坏了,全家加一块都不够杀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反是郦君玉年纪轻、胆子大,加之手里有一张验方,这验方他还试过,所以放手一搏。
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大家,人太医的水平其实很高的,至少比郦君玉这样的黄口孺子强。
太医都拿卫焕的病没办法,郦君玉自然更没办法了。因此他去卫家是带了几样礼物,只做普通的探望。去皇甫家赴宴可以等从兵部回来,换身衣服再去,但看望病人一定得是早上,所以才订到休沐日。早上吃过饭收拾好,拿上东西,带着人慢悠悠地到了卫焕家,时间正好,吕太医刚到。
卫家在京城也有房子,只是地段偏僻,不过是个两进的四合院,倒也有几个下人,郦君玉一到门前,里面立刻就知道了,卫勇娥不好亲自迎出来,只好让一个老仆请他进去,在正堂相见。
郦君玉过来就是为了看望卫焕的,寒暄了几句,要求见见病人,卫勇娥心知其意,带他去了卫焕的卧室,吕太医刚诊完脉,心里正抱怨谁这么没眼色,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他该开方子,跟家人交代注意事项的时候,这家里唯一一个能做主的被人叫走了。你倒是赶紧回来啊,说完了我也能早点回家不是。太医院自有一套轮值的班次,并不是跟着朝廷休沐走的,今天难得他不当值别人也休息,已经约好了人听戏吃酒呢。
郦君玉的大名在太医院那是无人不知的,听说来人就是赫赫有名的郦君玉,吕太医不敢托大,两人互相见过礼,虽然郦君玉表明自己只是来探病的,吕太医也有点如对大宾的意思。
考虑到卫焕的身体情况,郦君玉只说了几句安心养病,家里有什么事只管跟我们说之类的,三人就出来了,在正堂坐下,老仆送上茶,卫勇娥便问吕太医:“您看我爹的病……”
吕太医先腹诽一句这都是什么规矩,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就这么大喇喇地跟两个男人对坐着,他要是知道卫勇娥还曾经跟一帮男人混过军营,非得吓哭不行。
“老朽这话已经说过多次,令尊的病急不得,且吃药调养着吧。”他本来还想说,你要是信不过我,不如另请高明吧,看在郦君玉的面上,咽下后面这一句。
“我看你这方子上的用药是以止痛治伤为主。”郦君玉道。
有道是店大欺客,卫焕即使不是被俘虏又放回来的,他的官职放在京城也算不得什么,不是皇甫敬出面,加上皇帝也问过一句,太医根本轮不着他请,卫家除了一个女儿连儿子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大能耐了,吕太医说起话来完全没有顾虑。
他忘了,在座的还有一个郦君玉,这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吕太医心里一惊,这人是内行,被他挑出错可就没面子了,当下端正了态度:“老朽说句实话,卫大人的身子里外毛病都不少,外表上看,两臂后背都有伤,尤其是后背,脓溃尚未去除。内里主要肝脾受损,气血无从生化。肝属木,脾属土,土旺则木盛,肝主疏泄,调畅气机,又主藏血,脾主统血,为气血生化之源。脾气健运,气血生化有源,血量充足,则肝血自然充盈。现在入了秋,天气没那么热了,正是养外伤的时候,等伤口收了口,才好用温补疏导的药。”
郦君玉之前也给卫焕看过病号过脉,大概知道他的病情,想吕太医嘴上虽不客气,用药倒是对症。又问禁忌,吕太医也说了,说完便起身告辞。
这下郦君玉就尴尬了,照理你病人也看过了,要走正好一块儿,可卫勇娥请他来是想让他看看卫焕的病到底是不是吕太医说得那样,他总不能连脉都没摸一下就说吕太医说得对,然后走掉吧。
“不知卫大人精神可还撑得住,我这里还有一点小事要问他。”郦君玉理直气壮地对卫勇娥说道。他是兵部官员,找卫焕问事合情合理,吕太医就算心里觉得他留下来不合适,也说不出什么。
当然,这只不过是个借口,马上郦君玉又被请进卫焕的卧室。号完脉,再出来,这回不用卫勇娥问,郦君玉主动说道:“吕太医说得不错,令尊的病应当是按先外后内来治,外表溃烂不先治好,病人受罪不说,由其蔓延下去必成大患。”
卫勇娥低着头涩声道:“不知我爹内里的病还能等下去么?”
郦君玉很想说人总有一死的,与其受尽折磨最终还逃不过去,倒不如走一条能让病人少受点苦的路。但是对着病人家属,这话真是没法出口,只得道:“你是个明白人,两害相权取其轻,令尊几年来受了多少折磨,回来以后总不能还让他受罪,至于其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总是往最好的努力吧。”
卫勇娥盯着手里的茶杯,半晌方道:“有您这一句,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其实原先也猜到了,只是不肯死心。”
“你也不必太过悲观,或许有转机也未可知。”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郦君玉心有戚戚焉。
心情低落地从卫府出来,郦君玉马上也不想回家,梁府和卫府隔着小半个京城,正好可以让他顺路闲逛。在一个书铺子里消磨了半天买了一本游记,一本志怪传奇后,心想出来时间也不短了,找个茶楼歇歇脚就回去吧。
正张望哪儿有茶楼呢,远远的几个人朝他挤过来了,还是熟人,至少领头的那个他认识,许锦一抹头上的汗,笑道:“郦大人今儿怎么有兴致出来逛逛?让杂家好找。”
“陛下找我?”如果是许锦自己找他就不该这么大张旗鼓的了。看看身上的衣服,试探道:“您跟我回家一趟,让我换件衣服?”他今天休沐自然没有穿官府,只是很寻常的一件湖蓝色夹衫。
“杂家从您府上找到卫家,又从卫家找过来,皇上必定等急了,还请您就走吧,不然杂家今天非吃挂落不可。”许锦急得打躬作揖说道。
“公公可知陛下找我有什么事?”元熙找他不一定有事,陪着消遣说话的时候也不少,今天到底是什么情况?
“大人赶紧走吧,去了就知道了。”许锦嘴里催着,但看表情不象有什么急事。
最近元熙见郦君玉的次数不少,为了周兴的事,郦君玉就劝过他好多次。见面是见了,全都无关风月,当然郦君玉看来,他和元熙相处什么时候都无关风月,但元熙就不这么想了,说说笑笑、弹琴下棋,虽然没说什么没做什么,心里就觉得很甜蜜,这难道不是风月相关?何必非要颠倒衣裳。
其实在元熙心里仿佛有只怪兽,时时叫嚣着想要颠倒那么一下,只是被他的理智死死按在了心底最深处,因为他知道,如果真的把郦君玉如何了,郦君玉会怎样,他不敢说,但后果一定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
其他衙门休沐,太医院还是有人当值的,来给元熙请平安脉。今天也是巧了,那人来之前正好遇见从卫家出来的吕太医。看来男人舌头长起来也是很可观的,更加上中年男人的猥琐,就说到郦君玉留在卫家没出来的事,吕太医:“你说说,卫焕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他两个……啧啧……”
偏那人跟刘捷走得近——刘捷的闺女原先是皇后,刘家自然要和也能和太医院的一些人打好关系了——御医经常给皇帝、后宫请脉看病,熟了以后有时候也会说说闲话,皇帝也是人,成天被人当菩萨一样供着也受不了,那人顺便就在元熙面前下了个舌头。
你说你休沐在家,朕也就认了,怎么还跑到别人家孤男寡女去了,不知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么!元熙一恼,就让人去找他进宫。本来就不高兴,现在还要加上等了这么长时间的火气,元熙的脸色很是难看。
郦君玉怎么能想到元熙会因为他见了卫勇娥生气啊。见元熙脸色不对,心里先把兵部、李朝、周兴几件事迅速过了一遍,没什么大事啊。至于其他的事,跟他就没什么关系了,发火也不该叫他来,起码不会只叫了他一个人来啊。
元熙倒没让他一直跪着,看他站起来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心里的气稍稍消了一分,冷声道:“你今天倒是闲得很啊,大军马上要班师了,将士们立功的等次定下来了么,每一等该如何赏赐也都拟好了?”
“?”休沐不就是让人过一天自在日子么,要呆在衙门里还叫什么休沐,今天又不是他当值。皇帝在找茬,这是郦君玉的第一反应。再说武将士兵的升调、功赏主要还是武选司的职责,只不过因为他亲身去过李朝,对前线的情况比较熟悉,薛劲松才在商议的时候叫上他。“顾郎中已经拟好了赏格,交给薛部堂了,或许还有需要调整的地方。”才没有上报给你。
“那你就不能在家歇歇,四处乱跑个什么!”
不是你拉着我乱跑的时候了,是吧。“臣听说卫焕病重,到底是熟人,趁今日去探望一下。”
“探望的就不走了?你说你,看也看了,病也问了,还不走?你都说了,卫焕病重,你还赖在他家不走!?”想到其中的原因,元熙的火器噌的一声又冒上来了。
好了,知道是谁多嘴了,这事说起来是有点欠考虑,郦君玉只得解释:“就是因为他病的太重,才必得留下臣商议以后的事。卫家人丁单薄,若是他一病不起,只有卫姑娘带着几个老仆,守着几间破屋,日子也是艰难。”总不能说卫勇娥不信任太医院,非得让他看看才放心吧。
元熙心下一紧,卫焕该不会是想把女儿的终身托福给郦君玉吧。他跟梁鉴品级差远了,要是自觉不起,急急忙忙给女儿找个终身的依靠,让她在梁鉴闺女之下给郦君玉做个如夫人,倒也合乎情理。“哦?他闺女可是个能带着一帮山贼跟朝廷对着干的人,还怕被人欺负!?她不欺负人就是好的了。”郦君玉,朕可是提醒过你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想来做父母的总是放心不下儿女的,臣在兵部,多少总认得几个少年才俊,”卫勇娥的情况,卫家最好还是在武职里择婿,“所以请臣过去问问,看有没有合适的人。”
原来是这样。“有没有呢?他家看上了谁?”元熙这会儿也不生气了,很有兴趣地问。
郦君玉生怕他一时兴起再乱点鸳鸯,来个赐婚什么的,忙道:“臣一时间倒还没有想到,不过卫勇娥在军中多时,不知她自己,嗯,是怎么想的。”据他看来,卫家的女婿说不定就是熊浩了,不过既然两家还没挑明了,他当然不能随便说谁了。
“嗐,她爹还在呢,婚事轮不到你操心,你也别什么事都揽到身上,你还不够忙的?要是觉得不忙,呃,”元熙差点说进宫陪朕呀,好在及时刹住,改口道:“老实在家歇歇也好,省得跟今天似得,找你都找不到人。”
即使是皇帝,你要召见大臣也得有个比较合理的理由,所以元熙每次找郦君玉,别管来了以后是说话还是下棋,至少召人的时候必要有一个冠冕堂皇的名目,反正前线正打仗呢,兵部而且还是职方司,军情啊,粮草啊,战损啊什么不能做借口呢。
就像今天,元熙也是想好了理由的。而且还是一个非常有理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