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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逞心机弄巧成拙 ...

  •   “今天累了吧。”梁素华一边给郦君玉换上家常衣裳,一边问道。

      “嗯,谁知道后半晌又被陛下抓差,往宫里跑了一趟。”丫鬟都被打发出去了,房间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郦君玉半闭着眼睛,由着梁素华帮他换衣裳,唯有这个时候他才能让精神完全放松下来。

      “有事?你今天喝了酒,不会又着了风寒吧。”梁素华说着伸手在他额头上试试温度。

      “也没什么大事。”

      忽然想到元熙的目光,郦君玉心弦一紧,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怪郦君玉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第一他的身份有没有败露,第二,外间也没有什么皇帝喜好男色的风言,再说元熙虽跟他走得近,跟唐文潜走得也近啊,一个姑娘家好端端的怎么会想到他女扮男装还会被另一个男人看中呢。

      一定是酒后眼花了,郦君玉摇摇头,接过梁素华手里的温手巾按在脸上。

      “怎么了?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她与郦君玉自幼相伴,比别人更了解他,立即就发现他心里的不安。

      即便亲近如梁素华,也绝对不能跟她说实话。“没什么,今天在宫里同陛下说起卫勇娥,有些替她惋惜而已。”郦君玉将脸上的帕子拿开,扔进旁边的盆子里,无精打采地说道。

      “听你的意思,陛下是不会治她的罪了。”梁素华心中一动,如果陛下不治卫勇娥的罪,那不是说郦君玉也可以做回孟丽君了?念头刚一闪过,就又灰了心,郦君玉的问题还不是会不会被降罪,而是他自己不愿意做女子了。

      “嗯。”郦君玉无精打采道:“她这两年的功劳也没了。”

      “这——倒有些可惜了。要是女子也能做官就好了。”毕竟是战场上拿命换来的,嘴上这么说着,梁素华突然又冒出个主意,“对,你看你与卫勇娥一文一武,做的都不比他们男子差,为什么规矩就是只能在家相夫教子呢。天下读书的女子也多,何不请陛下下旨,让女子也能考试做官。”说到这里,梁素华激动地拉着郦君玉的胳膊道:“你和爹、和老爷商议商议,两位老人家的话,陛下也是要听一听的,说不定就成了呢!”

      “我又何尝不想,只是——”郦君玉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咽下了后面的话。

      “只是什么?”

      只是太过异想天开了。看着她兴奋的心花怒放的脸,郦君玉真是不忍心泼她的冷水,便反问她道:“你也识文断字,若是给你机会,你可愿意下场考个功名?”

      “我?”梁素华被他一问,热碳团一般的心倒是冷静了一点,扭捏道:“我才认得几个字,说什么下场考试呢。”

      “我只问你心里愿不愿意。”郦君玉看着她说道。

      梁素华认真地想了想,“我是不愿意的,但你不一样啊,天下这么大,想必还有像你、像卫勇娥一般的女子。”

      这不仅仅只是是愿不愿的问题,要考试先得有足够多应考的女子吧,贫寒人家或许砸锅卖铁供儿子读私塾,试问又多少人家愿意这样供养终究要嫁到别人家的女儿?即使书香门第、世家大族女子读书识字,学得也大多数是诗词歌赋,有几个学过时文策论的,有几个研究过经管世道补益国家?没有大量的女子参考,又怎么能披沙拣金?

      再说了,在绝大多数时人心里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儿学上一肚子诗书,哪有时间学针黹女红管家处事?即使是梁素华,不也觉得女子唯有嫁人才是正途,谁家愿意娶一个不安于室一心只想混官场的媳妇?

      还有男女大防的问题。

      这些都不是一道旨意一个政令能够解决的。然而相比较起来,女子读书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

      “何为盛世?”郦君玉突然问了一个看似于此无关的问题。

      梁素华一腔热情被打击,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仍怏怏道:“天下太平,四方来朝呗。”

      这个说法太笼统了,郦君玉又换了个问法,“怎么叫做天下太平?你可知道如今是怎么考评地方官吏的?”

      “怎么考核?”不是说女子科考的事吗,怎么扯到考核官吏上了?梁素华一头雾水。

      “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田野辟、户口增。田野辟、户口增就是盛世。明白了吗?”

      梁素华一愣,懵懵懂懂有点明白又有些糊涂。郦君玉笑一笑,解释道:“对于百姓来说,多子多福是最大的福泽,官府也需要人丁兴旺以增加赋税,如此一来女子又如何能出仕呢?”

      梁素华羞红了脸,跺脚道:“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呐。”

      “为政最好持久,要是三年两载一歇几个月,政务该交给谁?还是入仕的女子就不许生儿育女了?还有,若是夫妇二人都做了官,难不成还非得派往一处,不然岂不是生生让人家夫妻分别。”

      梁素华沮丧道:“这可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看你是把皇甫公子当做那鱼了。”

      郦君玉噗嗤一笑,“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他倒该谢我没把他当做熊掌呢。”见梁素华还要说话,郦君玉抬手止住她:“说卫勇娥怎么就扯到这些没边的事上了。说实话,我是真的替她可惜,这么大的功劳,若是男子,怎么也得升一升品级。”

      梁素华叹了口气,“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你替不了她,她也替不了你。”

      “还是夫人透彻,”郦君玉微微一笑:“我自不能替别人做主。”

      梁素华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下午后街周家送了帖子过来,我让荣发放你书房了,可要取来?”

      “不急。我知到他是什么事。不早了,先歇了吧,明儿不是休沐,还得早起呢。”

      弄箫庭院里的夫妻一番长谈,虽然谁也说服不了谁,总是表明了态度,福安殿里也有一对夫妇,之间的气氛就十分不美妙了。

      元熙在刘燕珠在世的时候也没断了宠幸别的嫔妃,贵妃温氏无疑是除了刘燕珠之外最的宠爱的那一个。本来吧,刘氏是皇帝的发妻,又是六宫之主,她矮人一头也就认了,但是现在刘皇后都死了快有两年了,皇后该由谁来做,却连个提一提的人都没有,温氏不免有些着急,言行间便失了以往的分寸。

      也不怪温氏心急,在她看来论相貌,论聪慧,论性格她哪点比刘燕珠差了,只不过因她爹官位低,更比不得刘捷和先帝有打小的情分在,所以先帝为元熙择正妃的时候才选了刘氏。屈居人下将近十年,女儿都有两个了,难道还要她再向年纪比她小、资历比她浅的后来者磕头行礼吗!?

      再则,从她的年纪来看现在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她今年二十五岁,正是一个女人最有风韵的时候,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却还没有到徐娘半老的沧桑。但是除非她立时死了,日子总要一天一天往前走的,当皱纹慢慢爬上眼角,鬓边渐渐生出白发,皮肤不再细腻,腰肢不再窈窕的时候,皇帝还会记得她记得她的两个女儿吗!?

      更可怕的是,她在一天天的变老,而后宫永远不会少了新人,不说别人,只说去年才封的谨嫔,温氏只要一想起她水葱似得模样,心里就跟针扎似的。她没有强大的家族做后盾,但是皇甫长华有靠山,她爹虽然是个败军之将,但是她弟弟又起来了,更不要说因为她弟弟,还连上了郦君玉、梁鉴还有孟士元。

      出于女子的直觉,温氏本能地感觉到了危机,正巧元熙今晚召了她来。

      说起来天下所有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便是刚生下来的小婴儿也不例外,只不过他们的职责就是让自己好好活下来而已。等到稍微长大点,或学文或习武,贫苦人家的孩子则要放牛砍柴,帮忙做家务等等。及长,三百六十行总有一行适合你,哪怕做乞丐呢,你也得有办法讨得到那一碗饭,即使是老太爷老封君也要费心打理家业。大约除了混吃等死的二世祖,这世上就没几个除了吃喝玩乐不用考虑别的事的人了吧。

      做为宫妃,温氏不用缝衣做饭操持家务,与其他不甘心如同寂寞开放的鲜花一般老死在宫里的女子一样,大部分的心思放在琢磨如何才能讨得皇帝的欢心上来。可惜的是她们能与皇帝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元熙哪怕是为了名声计,白天他也不好跟后宫厮混在一块。到了晚上,后宫佳丽三千人,好吧,元熙的后宫没有三千,十来个还是有的,即使是得宠的,多长时间才能轮上一次?再说,男人和女人对同样的一件事往往会有完全不同的想法,做为君王更要高深莫测,哪能随随便便就让人琢磨透了呢。要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红颜未老恩先断的,你以为只是因为皇帝喜新厌旧吗?

      前面说过温氏是个伶俐的,颇能哄得元熙开心,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殷勤小意地陪着他用晚膳,有没话找话地说道:“陛下口味变了,怎么尽挑着青菜吃?”

      元熙一怔,如果不是温氏提醒,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御膳也不会全都是山珍海味大鱼大肉,桌上每餐也少不了摆几道青菜,只是以前他少动筷子而已,从什么时候开始转了口味呢?元熙仔细回想。

      想起来了,他留郦君玉一起用过几次膳,每次郦君玉都是斯斯文文地只吃素菜,他不知道那是因为郦君玉口味清淡,只当是他爱吃,后来郦君玉送李铭回朝鲜,一走大半年,元熙眠思梦想、爱屋及乌,御膳房做了素菜他也尝上几口,一开始是因为想念,渐渐就品出了其中的味道。

      自己想他想得连口味都变了,他有没有想过自己呢?

      抬眼见温氏双目含情地看过来,元熙咳嗽一声,掩饰道:“今天这道菜心炒的不错。”微微偏了下头,小内侍会意,上前一步,“端下去赏给……”元熙一下午都和郦君玉在一起,现在又想起自己转变口味的原因,差点脱口而出就让把这盘菜给郦君玉送去,话到嘴边才猛然发现这话要是说出来会有多么的不合时宜,亏他脑子快,临时改口:“赏给谨嫔了。”

      之所以说赏给谨嫔,完全是因为郦君玉,皇甫长华是后宫里唯一和他扯得上关系的人,因此元熙顺口就说了。

      元熙是无心之言,听到温氏耳朵里却令她心里一痛,好像被人捶了一拳似得。她在宫里生活多年,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另起了一个话头:“再过一个月,欣儿就要六岁了,陛下可有什么要赏她的?”

      柴怡欣在元熙的六位公主里排行第四,既不靠前也不靠后,一般说来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忽视的排行,但在温氏这里却是她两个女儿里小的那一个,有道是爹娘爱幺儿,又因为温氏得宠加上元熙现在还没儿子,所以在公主里面,柴怡欣算是比较有脸面的。

      果然,提到爱女,元熙收回了心思,回忆道:“日子好快,朕还记得她刚生下来的时候,跟只小猫那么大,哭起来也跟猫似得,小小的声音,后来没过几天力气就上来了,不高兴就扯着嗓子哭喊。好像她才学会了走路,学会叫朕爹爹,怎么一转眼都要六岁了。”语气颇为感慨。

      一起回忆子女的成长历程,无疑是拉进夫妻关系的一个有效的办法,顺着这个话题由说道两人新婚时的趣事,屋子里一时之间柔情蜜意起来。能进福安殿服侍的都是训练有素的机灵人,一见这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悄无声息地都退到了外面。

      人常说这世上最厉害的风莫过于枕头风,温氏深谙此道,因此等元熙急促的气息慢慢平息下来,才窝在他怀里,娇声说道:“妾身想求一个恩典,求陛下答应呢。”

      “什么事,你说。”元熙含着她的耳垂,含糊不清地问道。

      “过两天欣儿生日,我家里人想进宫看看我们娘三个。”

      “这算什么恩典。”元熙搂着美人,含糊笑道。

      相处近十年,温氏对元熙身体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一双保养得肤如凝脂的纤纤玉手,似有意似无意地在他身上抚弄撩拨,元熙刚才虽然已经纵情过一次了,依旧被她挑逗的喘息起来。温氏一边向他颈窝里吹气,一边撒娇似地说:“那就开恩让妾身再多叫几个人,延春宫好久都没热闹过了。”

      元熙被她挑的火又上来了,当即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行,告诉朕这会儿你还要请谁。”下意识以为温氏说的是其他的嫔妃,这些人他都临幸过,这种情况下他自然而然地想起的是各人承欢时的画面,所以才说了那么一句调笑的话。温氏不知他这是在调笑,只当自己的心思被他看破,不禁心中一抖。

      元熙虽然兴致高昂,身下女人的变化还是看得出来的,疑心重是做皇帝的必备素养之一,元熙也不例外,当下撑起上身,居高临下地问:“你到底想请谁?”

      “刘夫人说想来看看欣儿。”温氏委委屈屈地说道。

      “哪个刘夫人?”元熙说话时还有点喘息,但眼神已经冷了。

      温氏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不成了,一时不敢作声,元熙却等不及了,冷冷地问道:“京城姓刘的不少,朕倒还不知道你和哪位姓刘的夫人关系好的。”

      温氏身居后宫,能和宫外来往的只有她娘家亲娘、嫂子、弟媳有限的几个人,这个刘夫人显然不在此例,那么她们又是如何拉上关系的呢?靠她娘家人吗?目的是什么?

      “是,是……”温氏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

      元熙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你别告诉我是承恩候府的夫人。”说着,元熙一翻身,从她身上下来,拉过薄被盖在自己身上。

      元熙心里冷笑。刘后在的时候,一个皇后一个得宠的妃子,两人关系能好了那才是见鬼了呢,刘家更是没把温氏他爹,工部郎中温溪和放在眼里。郎中这样的五品官,如果是郦君玉这般不到二十岁的人做,那绝对是前程远大,但是温溪和年过半百,他女儿都能给元熙做妃子了,还在这么个品级上熬着,其能力可见一斑,根深叶茂的刘家看不上温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刘后的死,让原本不相干的两家人想要拧成一股劲,他们的目的不外乎温氏想借刘家之力正位中宫,而刘家也想利用温氏在后宫得一助力。

      真是打的一把好算盘!

      温氏现在才知道,这事不是她撒撒娇就能糊弄过去的,也顾不得自己身上不着寸缕,立刻就跪在了床上,楚楚可怜地说道:“妾身知错了。”有错没错先认错,这是在宫里生活多年总结出的经验。

      “哦,那你说说看,你错哪儿了。”元熙弯起胳膊枕在脑袋后面,在昏暗不明的锦帐里笑着问她。

      这是一种她从来没在元熙脸上见过的表情,表情温氏脑子里只想到五个字——皮笑肉不笑,心里一沉:“妾身的娘有次偶遇刘奎光的夫人,因说起皇后,刘夫人伤心,妾身的娘亲劝了她几句,刘夫人说自皇后去后她许久都没进宫向太后请过安了,我娘一时糊涂就跟她说欣儿生日请她来宫里看欣儿。皇后薨逝以后,外命妇进宫,都要报给太后她老人家的,或许太后见了她的名字就想起她了呢。”温氏柔柔怯怯地说道。

      难道朕在你心里竟然这么蠢!?朕怎么就宠了你这么个女人!元熙一腔怒火都冲温氏发过去了:“这么说是你娘好心帮皇后家人的忙,何错之有?回你的延春殿去吧,想清楚之前不用出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0章 逞心机弄巧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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