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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梁尔明化雨春风 ...

  •   刚出福安殿,迎头遇见唐文潜正往里面来,唐文潜一脸惊喜:“大人回来了,我们昨天还说起左不过就这两天你就该到了,不想今儿竟然在宫里遇上,你晚上要是没事,我们几个凑份子在芙蓉楼给你……”

      话没说完,就听里面元熙不耐烦的声音:“你还不快给朕滚进来!”

      郦君玉只来得及说:“这几天只怕不行。”唐文潜匆匆说了句:“那回头再定时间。”就急急忙忙进殿去了。

      郦君玉心事重重地出了宫,在宫门外见到等在这里的荣发。荣发一半欢喜一半担忧地迎上来小声问:“相公在宫里有没有看见咱们家相爷?”

      “怎么,相爷他……”

      “相爷有两天没回家了。”

      “我这些天又是坐船又是骑马的,荣发你陪我走走路舒活舒活筋骨,不用备马了。”离宫门远了,郦君玉才问:“怎么回事儿。”内阁每天都有丞相轮流值宿,以防万一有紧急情况没人处理,不过梁鉴两天没回家显然不在此例子。

      “不独咱们家相爷,孟相也有两天没回府了,我听孟翰林说孟相和相爷是被陛下扣在宫里的。他偷偷打听是因为有人揭露了王将军,陛下发怒才扣下他两位的。”郦君玉在李朝的时候,孟夫人一行终于到了京城。

      元熙把人留在宫里,不是问罪下狱,不然关人的地方就应该是锦衣卫诏狱了。关在宫里,一则是为了防止他们相互串供,再一个也是以免群臣猜测的意思——不明真相的人不会在意丞相在宫里住两天这样稀松平常的事,比如象唐文潜这样的。至于稍微了解一点情况的人,见皇帝只是把丞相叫到宫里,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应该也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我猜就这一两天二相就该回府了,你找个机会见见孟翰林让他不用担心。”郦君玉悄声嘱咐荣发道。

      果然如同他所预料的,到了傍晚,梁鉴就回到家了,虽然满脸疲惫,仍立刻就命人请郦君玉到他书房说话。

      梁夫人不明就里,抱怨他道:“那孩子奔波了大半年,你也是几天没着家,什么事这么急,就不能让他歇歇,等到明天再说。”

      “自然是急事。你不要管。”梁鉴淡淡地说道。

      梁鉴夫妇结缡三十余年,别人看不出来他心里不痛快,却怎么能瞒过梁夫人。看他一眼,梁夫人转头吩咐丫鬟:“去看看姑爷,要是吃完饭了就去相爷书房一趟。”

      郦君玉早知梁鉴回来必要叫他过去——王华这件事上最有理由生气的除了元熙就是梁鉴了——听说梁鉴回来了,他便早早收拾好了等着。

      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梁鉴的养气功夫早已练到家了,不是梁夫人那样陪伴左右几十年的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和平时有什么不同,语气仍是和和气气的,不过问的话就尖锐了:“你当真是才知道他俩的事的?说实话,不要把糊弄陛下的话来搪塞我。”

      平心而论岳父待他如同子侄,郦君玉也不该对他有所隐瞒,只是他为什么一下就能猜王华是皇甫少华,说到底,乃是因为他是和皇甫少华有婚约的孟丽君,这才能将两个人联系道一起的吧。看出来王华就是皇甫少华也还罢了,他最大的秘密是他自己啊,这个要不要说?

      因此郦君玉只得三分真七分假地说道:“他的年纪能有如此武功,的确令人惊讶,但是也不能因此就怀疑他是逃犯吧。刘捷揭发他以后我也只是在辽东见过他一面,旁敲侧击地问过他,没发现什么破绽,既然不能确定他乃是出逃在外的罪人,又是在他正准备率大军入朝的当口上,小婿便没有逼问他。”

      郦君玉的话也不是无懈可击,在富有经验阅历深厚的丞相眼里有一处大大的破绽,既然他说“旁敲侧击地问过”王华,可见也是起了疑心的,既然起了疑心,难道就能放任这样一个人做为主帅带领数万人的大军进入李朝?难道不该想京城报知此事?要知道他身边就带着锦衣卫,这点小事不过举手之劳,他居然一丝风声都没透,就不怕这几万人被当成投名状,被王华献给王昌?

      梁鉴虽不信他说的都是实话,但这番话听上去倒也有几分合理之处,回想自认识他的这三年来,他立身算得上是持正了,当差尽忠职守,立场也坚定地站在自己一方的,最重要的是和自己离心对他并没有好处,他既然不肯把十足的真话告诉自己,必定有他的考量,再说自己也不能对他严刑拷打,问下去也就没多大意思了,索性放他一马,便不拆穿,转而说道:“这么说来韦勇达的事你就更不知道了。”

      “女扮男装还能坐上山大王,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郦君玉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小婿初次见他时,因是寒冬,见他两耳都生了冻疮,手上却又好好的,心里觉得有些奇怪,现在想来多半是要掩饰耳环的痕迹吧,只是当时实在没往这上面想。”

      梁鉴看着眼前略显文弱的少年,点点头。谁会怀疑一个比自己还高大魁梧的人会是个女流呢。

      郦君玉能想到的办法,梁鉴和孟士元自然也能想到,韦勇达既然不算欺君,重点就还是在王华或者说皇甫少华身上。

      关于此事还有一个蹊跷之处,京城里与皇甫少华最熟悉的人就是孟士元了,可王华在京城足足半年多,俩人硬是一次都没照过面,甚至殿试传胪孟士元都以生病为借口躲了过去,如果是这些都是巧合,那未免也太过巧了,梁鉴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孟士元一定是早早知道了真相故意躲了。如此看来应该还有一个知道王华真实身份的人,早早把消息透露给了他,只有如此,事情才说得通。

      这个人会是谁呢?王华的身份办的天衣无缝,梁鉴看得出来这不是师弟的手笔,难道就是这个给他改身份的人?

      再不然是自己年纪轻轻的女婿?这样似乎也说得通,毕竟两人都是湖广人氏,且年纪相仿,或许之前认识?

      梁鉴最气的就在这里,莫不是自己的女婿和自己的师弟联手,将自己耍得团团转!?

      想想自己和孟士元自小一处拜师读书,几十年的情分,入仕之后一路互相扶持才走到今天,彼此早就是对方最信任的人了,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他他,居然在这样大的事上将自己蒙在了鼓里!亏了梁鉴身体康健,不让非得喷出一口老血不可。

      还有郦君玉,除了他成亲一事上被自己设计了一把外,梁鉴自问待他不薄,再说他成亲以后与素华不是也琴瑟在御,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莫非就是为此才对自己心有不满?

      郦君玉知道此事若是处理不好,必定会令他们翁婿间产生隔阂,不待梁鉴再发问,起身一礼到底,诚恳地说道:“此番是小婿思虑不周,带累岳父大人……”

      梁鉴眼中精光一闪,道:“你不是思虑不周,你是有你的缘故。此事陛下多半是不会再追究了,过去就过去了,明堂,老夫只希望你明白,这世上好行小慧的人多得很,你固然能凭小聪明得一时之利,追究不是长远之计。比方说王华之事,我不管你什么时候起的疑心,为什么不同我商议?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哪怕不为老夫立朝三十余年的经验,你也大可以与我说说。怎么,不信任我?”

      郦君玉大惊,心想坏了,扑通一声跪倒:“岳父,岳父,此事是小婿不对,还请岳父大人大量,宽宥则个。”

      梁鉴见他道这一份上了还不肯说实话,心知再问也没用了,既然如此,就要让他知道下不为例,这样的事绝不能出第二次。对于郦君玉来说,他既是老师又是长辈,教训起来那是顺理成章不过,当下板起脸:“一个简简单单的思虑不周,你可知道我这两天在宫中废了多少心思多少工夫。”可惜郦君玉只是个女婿,要是儿子直接拉到打一顿板子,多解恨消气。

      梁鉴喘口气接着说:“那天刘捷让他手下的御史陡然发难,我这里一点准备都没有,措手不及。”当然不是,他和刘捷打了半辈子的交道,说句笑话,彼此琢磨对方比想自家夫人的时间还多,自然知道刘捷不是个轻易收手的人,所以自从刘捷指使杨弘揭发王华以来,他就做好了准备等着他再次发难呢,不过这些就不用告诉郦君玉了。

      郦君玉跪在地上听他教训,心中愧疚不已。他在家的时候也没少见他爹孟士元教子,反观梁鉴对自己期望相似而狠厉不足,如果易地而处,把他犯的事换在他哥哥孟嘉龄身上,绝对打一顿都是轻的。岳父对自己这样好,自己却不能开诚布公,必须把他也瞒的死死的。这种感觉真是令人内疚。

      内疚归内疚,郦君玉心知无论是他还是孟士元对此都早有准备。

      梁鉴正在书房教训女婿,门上报说孟士元来访,这才意犹未尽地放了郦君玉,“你回去好好想想。”

      亲爹上门,做女儿的却被岳父打发走了,这叫什么事!郦君玉从袖中拿出周兴准备上疏朝廷的奏章,简短地说清楚来龙去脉。

      “先放我这,此事且不急,急也没用。” 梁鉴把奏章放到书案是,又补上一句“孟丞相为了此事也是殚精竭虑,等会儿你送送他。”

      女儿、女婿比较起来到底亲疏有别,孟士元可以对孟嘉龄行家法,梁鉴就不能这样对待郦君玉,关系再亲近也还是有区别,所以面对亲生女儿惹出来的祸事,孟士元的怒火比起梁鉴又有一种不同。碍于环境,梁鉴的女婿怎么轮得着他来教训,孟士元再大的火气也只能忍着,险些憋出内伤来。

      郦君玉送他出来,孟士元面子上客客气气的,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小声说道:“这几天的风波你也看到了,但你别以为就是你看到的这样简单,不是什么事都能随随便便轻轻松松地平息下去。此番我和你岳父,”说到岳父两个字,孟士元一阵膈应,改口“我和梁相前两天在宫里可谓是费尽心神,其中艰难不足为人所道。你以后当好自为之,量力而行。记住了吗!?”

      “是。我保证把这次教训牢牢记在心里。您前两天在宫里,陛下他……”

      “此事已了,不必再提。你记住我的话就行了。”孟士元打断他,说道。

      梁府本来就不算大,两人一边走一边说,快要到大门口了,的确不是说话的时候。

      想到一年来自己挖空心思地为这两人周全,这次背水一战更是想方设法地把他先调开,以免受到波及,孟士元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气就不打一处来。

      人常说知子莫若父,反过来大概也差不多,郦君玉眨着清澈的眼眸,无辜地看着孟士元,意思明白的很:要说罪魁祸首,应该是坐在福安殿里的那一位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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