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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郦明堂戏言得职 ...

  •   郦君玉判断战报上的情况应该是属实的。

      做为职方司郎中,郦君玉知道之前确实有谎报军情,以败为胜骗封赏的情况,历年卷宗里可是屡见不鲜了。但他上任时间短,加上因为封贡鞑靼人近两年没有大规模犯边,他自己倒还没有见过。

      骗赏的事一般都是发生在守将身上,反正只要鞑靼人没有打到京城附近,只要最后把他们赶出长城,其中经过怎样,损失多少,兵部的人又没有亲眼看见,还不是他们怎么说怎么算,骗一点封赏还能弥补损失。还有些守将干脆买通鞑靼人,一方佯攻,一方假装奋战,一番做戏当然是大获全胜,以此来加官进爵。

      这两种情况在李朝根本不可能发生好吧。首先王昌不可能配合王华演戏,其次王华如果真要欺瞒朝廷,大可以把伤亡损失写得再少一点,或者干脆就隐瞒不报。郦君玉揣测他之所以未加粉饰照实写来,一方面是为日后万一还需加派援军,另一方面也是让元熙了解实情,以免对战局抱有不切实际的急切想法。

      这些想法郦君玉都跟元熙说过,怎奈元熙当时听完倒是坚定了信心,等郦君玉一走他就又动摇了,郦君玉同样的话,换着花样说了又说,最后无法,索性问元熙道:“依陛下之见不知当如何?”

      元熙要是知道当如何,不用纠结了,反问他道:“依你之见呢?”

      “臣以为王华自去年领兵,从无败绩——此番被袭,臣等看来只算打个平手,谈不上战败,王昌在此战火器的消耗极大,从长远来看,对我军未必是坏事。王华擒获乌必凯,攻入李朝皆是前所未有的大功,还请陛下多给他一些时间。”郦君玉诚恳道。

      “道理这个道理,只是朕的心里总是不踏实。你知道的,朝上甚至有人说王华年轻难以服众,此战关系重大,应当派老将出马领兵。”元熙怏怏道。

      “之前没有人说这样的话。”郦君玉轻声说道:“李朝到京城快马也得七八天时间,如果当真决定临阵换将,王华那里又有捷报,该当如何?临阵换将,乃是用兵的大忌。再说朝中将领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仅有的几位上过阵的老将军,或者驻守九边,或者年迈多病,当时正是因无人可派才不得不让王华独当一面的,即使要派又该派谁呢?况且恕臣直言,便是老将,哪位老将军是从无败绩的呢?”

      其实说要另派将领的人无非是在给刘奎光造势,什么老将,正如郦君玉所说,大齐现在根本没有能抽的出来往李朝派的老将,一圈算下来,不正好有个年富力强的刘奎光还闲着呢么,这是刘捷一党的如意算盘。所以郦君玉才会强调你们不是揪住王华一仗失利就不放么,败仗难道刘奎光就没打过?

      元熙也不想派刘奎光,刘家的权势太大了,一家父子,就出了一个丞相一个总兵,早年先帝朝的时候,即使做为皇子,他也远不如刘捷威风。后来刘奎璧出仕,元熙就动了夺刘奎光兵权的心思,只不过当时刘后还在,看在爱妻面上元熙没有立刻出手,当然那时大同还需要他来镇守,也是应该很重要的原因。

      所以焦虑归焦虑,元熙不会把勇毅营交给刘奎光,自然也就不可能让把他派往李朝接替王华主帅的位置。不过刘奎光不能派,他弟弟刘奎璧呢?奎光指挥使品秩还在,如果奎璧能立立个功升一升品致,即使日后刘捷致仕,也能保住刘氏一门的风光,自己也算对得起亡故的发妻了。

      元熙的小心思被梁孟和兵部无视。

      其实在梁鉴、孟士元、薛劲松、马永等站的足够高的人,还包括郦君玉、唐文浩等有远见的年轻人看来,周兴被伏击的远比王华遭偷袭来的重要。

      要不是周兴的船队被袭,大齐还不知道李朝水军的实力!这次损失两艘船的粮草,下次呢,周兴报说歼灭敌军舰船,且不论是否可信,谁知道王昌手里一共有多少战船?这些物资可是孟士元千方百计才节省下来的,这次丢了两船,前线的士兵可能就要饿肚子了,要是再丢上几船,大概王华就不用打仗,先忙着抢粮食去吧。

      粮草损失是一方面,梁鉴等人更担心的是,周兴不过一个水匪,对抗一国正规水军竟然稳占上风!知道海盗势力强大,但强大到这种程度哪家官府还能放任不管?何况周兴在三伙海盗里是实力最弱的,可以想见另外两家势力该有多么强大!

      何其可怕!

      这次找周兴运粮,无异于明摆着告诉这些人,大齐海防薄弱,所以紧接着要做的必是加强海军。这里面牵扯就多了,最主要的还是没钱。造船、征兵、派饷,还有弹药——海军不比其他军队,到了海上除非能打到对方船上,或者对方跳船,否则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通通用不上,箭弩还能一用,最好还是鸟铳火炮等等火器——可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如果能拿的出这么多钱,朝廷早就装备给水军了,还用等到现在!?

      如果能招安周兴,那就可以可以立解燃眉之急,周兴既然能为朝廷所用,说明对官府并不抵触,打啊招安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就好比男婚女嫁,上门提亲的一方多少总得受点刁难,所以要用心谋划一番。

      不过眼下这倒不是最紧要的,最要紧的是王华那边不能再出现失利,不然元熙心里该承受不住了。

      万幸之后就是一帆风顺了,李朝用最后的火器兵力疯狂一搏,无论是财力还是兵源几乎损耗殆尽,王华整顿军纪抓住时机,丝毫不给王昌喘息的机会,又连下数城。随着攻下来的城池越来越多,如何治理就成了大问题。

      自打攻入李朝,王华就命部下一旦抓住李朝的官员,不论是否接受过王昌的伪职,一律带到带到大营加以斟辨,为的就是现在的情况。有些就做过亲民官的就令其暂时管理攻下的府县,不过他让人去管总归名不正言不顺,到了七月中,大齐军队已经推进到里李朝国都韩城几十里了,王昌伪朝岌岌可危,朝廷决定派出使臣护送李铭回国。

      派谁去护送?不同于出使鞑靼,想领这趟差事的可是大有人在。

      王昌知道李铭归国,或许会派军半路拦阻、刺杀什么的,而且李铭好歹也是个国王,再落魄,朝廷也不可能让他带几个随从就上路,必得派大军护送,总要拨正他的安全。现在从大齐到汉城,一路都在王华的管辖之下,王昌想使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可以想到,即便李朝财政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族手头总会有不少国宝,把李铭护送回国以后,为表感激,给护送使臣的谢礼绝对不会轻了。哪怕不为谢礼,李氏复国乃是大事,史书上少不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做为护送的使臣必定也会被提到。不要小看史书上几十个字,有人为了这几行,敢冒着犯上的危险跟皇帝叫板,甚至不惜为此搭上性命,可见诱惑之大了。

      没什么危险而回报丰厚,去李朝是名副其实的美差了,所以争这趟差事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这其中也包括郦君玉。

      从没有哪次如同这回的差事一般,郦君玉是志在必得。原因无他,如果不出预料,这场仗不会拖得太久了,怎么让王华换回身份就成为迫在眉睫的事了。王华现在领兵在外,最好的办法就是上疏自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的种种苦衷详细写来,既要写得恳切哀婉,打动人心,还要表现出对元熙对大齐的忠心赤胆,王华文采斐然,郦君玉对此倒不担心,但为了避免横生枝节,这封奏章必得由可靠之人亲自呈交元熙,为此郦君玉必须亲自去李朝一趟。

      即使他不主动提出想去护送李铭,按理说他也是最合适的人选,首先他出使过鞑靼,是王华的座师,也有招安草寇的经验,可以探探周兴的口风。而且三位丞相里倒有两人极力支持他,不提孟士元知道内情的,就是梁鉴为也想为女婿争取这次机会。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人不愿意,元熙当然不愿他护送李铭了,离开京城,一去数月了,过年才得几天假他都要想法子把人约出来,虽然郦君玉在京城的时候他也不能怎么着——毕竟是两榜出身、三元及第的人,清流最在意的就是名誉声望,岂能被人随意轻薄——但只要人在眼前,秀色可餐,哪怕只是说说话,下下棋,心情也会因此轻松欢喜起来,你说,这样一个人,他怎么肯放他走?

      但郦君玉非去不可,为此梁鉴、孟士元分别和元熙商议,但都铩羽而归,梁鉴心里有些疑虑,难道有人在他面前提过别的人选?会不会是刘奎璧?孟士元则大感不妙,元熙似乎对女儿太热心了一点,时常召见也就罢了,听说召见的时候元熙还会遣开宫人宦官,虽说只是让人走远点,没发生关门闭户的事,要是个男子也无妨,顶多被人讥讽个佞臣,自己言行谨慎点,日久见人心,等别人了解他的为人风言风语就淡了,但是,郦君玉实打实的是个女儿家啊,这事就有点……莫非元熙看出来什么了?

      还有,自从揭发王华身份不成之后,刘捷便没再发难,以孟士元对他的了解,刘捷不是个善罢甘休的人,既然如此己方就要先发制人争取主动。这样的关键时候,一定要把女儿调离风尖浪口,以免神仙打架,小民遭殃。

      孟士元打定主意一定要促成郦君玉此行,他借着找梁鉴的机会,看似随意地对郦君玉说道:“若你真想走这一趟,何不亲自跟陛下说明,也免得他以为是我们两个老头子多事撺掇的你。”元熙态度不明,郦君玉就应该摆明立场。

      “要是说去送李铭,那就不用提了,不行。”听说郦君玉求见,元熙就知道他想干什么,所以不等他提出来,先霸道地回绝了。

      “那——臣请告退。”语气里满满的遗憾。

      元熙舍不得让他就这么告退了,不满道:“除了送李铭,就没有别的事和朕说了?”

      “陛下日理万机,总不能让您浪费时间说些今天天气不错,或者午膳用得如何之类的话吧。”

      “你呀,我就不明白了,别人都嫌累怕担事,你怎么就非得往外跑呢?”元熙希望他与梁素华夫妻不和,碍于梁鉴又无法休妻,所以才一次一次地往外跑。

      郦君玉哪儿能想到元熙如此曲折婉转的心思,差点脱口就说,这次想去的人不少,可见的是美差了,我辛苦那么几回也该给点甜头了吧。只道:“上次李朝战局有变,一时间众说纷纭,臣想去看看真实的情况到底如何。”

      职方司的职责之一就是在派大军征讨的过程在中,检点军士,奏报声息,选调军官,所以郦君玉所说合情合理,但元熙道:“不见得非得你自己去看嘛,什么都要你亲自去做岂不是要累死了,这种事,派个人也就是了。”

      派人?“臣不过是个郎中,手下品级自是还不如我,去护送一国之君……?莫非陛下已有人选?”

      “那倒没有。”这几天元熙光顾着跟梁鉴、孟士元争执了。

      那就好,郦君玉心里一转,决心兵行险招:“臣斗胆问陛下,您不想让臣去李朝,莫非因为臣是梁相半子?”

      当然不是这个原因了,刘捷先祖乃是跟着太祖皇帝一起打江山的人,从那时算起刘家兴盛已有百余年了,树大根深,与世家重臣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才要打压一二,梁鉴才哪到哪儿呀。

      不过梁鉴会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元熙不得不谨慎起来,毕竟梁鉴是他幼时的恩师,是他倚重的大臣,多少朝中大事还需他来操劳,因此绝对不能离心离德。

      谁也没想到郦君玉一句戏言到让元熙认真考虑不放他去朝李朝的利弊,加上梁鉴和孟士元等人推波助澜,最终是促成了了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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