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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福安殿心存歉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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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报传来,让大齐朝廷为之一震,似乎旷日持久的战争终于有结束的希望了。
京城也比前两天更热闹了,本来年过到初七初八,除夕辞旧迎新的喧闹过去好几天了,离元宵节又还早,亲近尊长早都拜过年了,即使请人吃酒也是关系相对疏远一点的了。大多是人这几天从新年的应酬忙碌里脱身出来,准备上元节的欢庆,算是两大节庆之间的一个缓冲,一般都是在家夫妻父子共享天伦之乐。
今年不一样了,捷报传出来,整个京城立刻沸腾了。人们见面说的不再是恭贺新禧之类,而是讨论这场仗还有多长时间就能打完,或者王华多么有谋略,还有些家里有妹妹有女儿的人,想到的则是王华尚未成婚,心里暗自掂量如果和他联姻的利弊,还真有人为此找上了郦君玉想让他保媒。
郦君玉倒是挺希望王华娶妻生子的,但是婚姻这事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人家父母都在,他就是做媒也得跟人家父母提亲是吧,所以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这个道理,他也跟梁素华交代了。给王华做媒,梁素华怎么也接受不了,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郦君玉也没机会给王华做什么媒,人都不在跟前呐,又不能真的找他亲娘。再说了,虽然正月里天气仍冷,海面被冰封着没法运粮,但是马上天气转暖,粮草、被服、药品等等物资都需要准备好,以便随时可以装船运送。
户部、兵部最先忙碌起来,元熙自然也不好再想着玩乐,他原还想着元宵节再拉着郦君玉上街看花灯,现在也没心思了。不只是对李朝的战争,宫里也出了件大事,有宫妃怀孕了,这是自从刘燕珠死于难产之后,一年多来宫里的第一桩喜事了,太后和元熙私心里都觉得这孩子是和捷报一块来的,可见他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或许是个能平平安安降生的皇子。
随着春回日暖,万物萌动,元熙心里的希望也如同春草般蓬勃旺盛地生长着。
宫妃有喜这事说大不大,说要紧还挺要紧的。怀孕的是安嫔,以前就是个宫娥,怀孕之后才封的嫔,小户人家出身,根本没听说过的一个人,仅凭出众的美貌、活泼的性格就交上好运。
宫里现在一个皇子都还没有,她要是生个男孩,那就是皇长子,如果以后皇后无出,搞不好会有国本之争的,到时候很可能会重演先帝后期的局面,朝臣各自站队,几乎闹到党争的地步,换个皇帝,想必没有多少官员期望安嫔这一胎生个儿子。
不过元熙情况特殊,他是女儿好几个,偏偏只要是儿子就都没生下来。一拖二拖,你总得给咱们一个盼头吧,二三十岁就山陵崩的皇帝也不在少数,万一,万一有个万一……是吧,这是多少人敢想不敢说的。不论是从哪个藩王家给元熙找嗣子,朝堂上争的只会更厉害。
但是元熙的儿女运又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因此除了家里有女儿在宫里的,大多数人对于这个消息,也就是听听而已,对安嫔肚子里的内容,既不关心也不抱太大的希望。
梁鉴等人则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打消元熙对李朝战场抱有的不切实际的期望上。刘捷看似对朝政不再发表什么意见,但这可不是说他就心甘情愿退居梁孟之后,在他好似无意的鼓动之下,元熙也似乎逐渐狂热起来。
元熙的心情可以理解,做为一个没有特别的治国天赋的皇帝,最大的期望就是做个太平天子吧,眼下似乎达成这一心愿是指日可待,只等王华鞭敲金镫,人唱凯歌,就可以天下大治,按捺不住热碳团一般的心,元熙只希望这仗尽快打完。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说明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因素很多,不是急一急就能赢的。除非你认输,不然谁也不敢保证什么时候才能打完这一仗。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流走,元熙也变得越来越焦躁,加上刘捷时不时还要在旁边挑拨一两句,他甚至于开始后悔出兵,对梁鉴和孟士元也颇多埋怨,抱怨他们当初说什么此仗必胜。拜托,人家说的是必胜,可没说是速胜好不好。
这时候就显出郦君玉的重要了,元熙没有迁怒他,仍然经常召见,郦君玉把握机会,轻描淡写,状似不经意地多方分析战局,总之一句话,赢是肯定会赢的,但是急不得,多智近妖的诸葛亮六出祁山,为什么功亏一篑,刘禅扯后腿不能不说是原因之一。而卫青直捣龙城,霍去病封狼居胥,皆因汉武信任有加才无后顾之忧。王华即使不如卫霍,在西北和辽东也表现出超凡的军事才能,还请陛下用人不疑。
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就是这个。
再有一个,就是刘捷放出风声想为刘奎光谋求勇毅营总兵一职,他也确实指使手下,以勇毅营虽然大部分出征,但仍有留守士卒,这些人没有上官统领,一则易生怠惰,再一个没有管束,也怕惹出事端,所以不如由刘奎光当担此任。
元熙当然不会答应了。刘奎光管了勇毅营,前线将士听说之后会怎么想,怎么办?好吧,就算离得远他们暂时不知道,等到时候凯旋回来发现鸠占鹊巢,即使是皇帝,也得给人一个交代吧。再说了,勇毅营是他亲自过问下建的一支新军,元熙希望从上到下都是他的人。如果他想用刘奎光就不会等到这会儿。
刘捷当然知道元熙不可能答应此事,刘奎光之前已经位至总兵,全天下总兵那是有数的,想安插不那么容易,他玩的这一手叫做漫天要价,其实是想给刘奎璧先谋求一个实职。“奎光、奎璧兄弟正是为国效力的年纪,就这么在家空领着俸禄,于心不安呐。如今前线正当用人之际,便是让奎璧做一马前卒,也是为陛下出了一分力。燕珠早前在家时最疼爱这个弟弟,出嫁之后,他们姐弟虽不能见面,也时常带话给家里,必要我好生教养,务必让他为陛下您尽忠效力,燕珠若是九泉之下得知朝中用兵奎璧却安居京城,想必要抱怨奎璧躲懒,也要怪臣溺爱幼子,不舍得放他上战场为您分忧。”话没说完,已是老泪纵横。
旧年刘奎璧不在京城也就罢了,今年过年人回来总不能光在家闷着,多少也得出去走动走动,这一出去,就免不了受些闲话,尤其是那些指望着跟着他混个前程的人,眼看刘捷都失了势,不至于落井下石,但说几句风凉话乃是应有之义。
提到刘燕珠,元熙的眼泪也止不住落了下来。如果刘燕珠还活着,也许随着年纪增长,人老珠黄,新人胜旧人,元熙对她的心或许渐渐也就淡了,但她偏偏就死在最有风致的年华,从此以后,在元熙心里便永远地占有了不可替代的地位。
想起刘燕珠当初因刘奎璧的婚事,说到他们姐弟幼时相处的种种趣事,元熙心里对这样单纯的手足之情羡慕的无以言表,皇家无骨肉,元熙想起来他小时候和寿王,表面上看起来也是兄友弟恭,但心里呢,根本不用取猜,寿王一定是恨不得他早死,这样他就是事实上的皇长子,可以名正言顺地被立为太子了。是谁让他生出这样的心思?当然有元熙的庶母淑妃,但未尝没有他的生父先帝啊。
刘捷家里也是妻妾成群,难得刘燕珠仍旧纯真,嗯,在元熙眼中,刘燕珠就是纯真的,爱屋及乌,元熙也把刘奎璧当做自家弟弟看待。
听说刘奎璧受气,元熙很是恼火。打狗还要看主人面呢,刘奎璧怎么也是朕的小舅子,也是你们敢欺负的人!!
元熙只是想冷落刘捷,做为一个男人,他心底里本能地有将曾经只能仰视的人打翻在地的渴望,但他本心还是一个慈和仁爱的人,也不想将刘捷打落尘埃,从此后只能仰人鼻息看人脸色了。
现在能立军功的地方,或者说立功最快的地方就是李朝了,给刘捷一说,元熙还真犹豫了。刘奎光的事他已经驳过刘捷一次面子了,那么这回要不要……还是跟梁相孟相还有兵部商议一下吧。
这些人当然不会答应了。
哪怕梁鉴、薛劲松这样不知道王华就是皇甫少华,不怕刘奎璧一到李朝就能捅破天的人,也不能答应元熙这个要求。
刘奎璧早就是四品的卫指挥佥事,王华还是因擒获乌必凯才授了个从四品的宣武将军,他俩到一块,刘奎璧怎么可能甘心做个马前卒!他那个丞相爹跟辽东总督张松还颇有交情,此番进兵的可不只是勇毅营的人马,到时候谁做老大还不一定呢。何况刘奎璧那是个甘居人下的性子?真要是把他派过去,绝对到了那儿第一件事就是和王华掰一掰腕子。
再说了,大好局面可是人王华打下来的,最艰难的时候不出力,现在优势越来越明显了,你要把你小舅子派去,是想争功吗?就不怕寒了将士们的心?
要说元熙做为一个皇帝,缺点还不少,懦弱、优柔、轻信,同样,他的优点也很多,除了宽仁淳厚,最大的好处就是明辨是非,听得进劝谏,即使心里不乐意,但只要你说的对,他也能从善如流。
当然做大臣的也得有点眼色,皇帝好言好语地和你们商量,你也得有话好好说,必要的时候还要适当地妥协一二,不然针尖对麦芒地硬碰硬,本来皇帝不一定非得办成的事,也给激的为了帝王的威严非得办成了,大臣或许因此在史书上留下一个直言进谏的好名声,皇帝说不定就被逼得大开杀戒了,多少事情就是这样弄坏的。
梁鉴、孟士元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先详细说明刘奎璧不适合去前线的理由,然后话锋一转:“近日徐州卫指挥佥事出缺,臣等正想何人可补此缺。”
徐州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历来极受重视,齐朝建国之初即在此地设下重兵,现在徐洲卫出缺的正好也是指挥佥事,梁鉴这个提议算得上是公允了,元熙仍然希望刘奎璧立刻建功立业,不死心地道:“难道九边就再没有空缺?”
“有。甘肃镇河州卫缺镇抚,大同镇缺经历司经历。”孟士元公事公办地说道。
“这个嘛……”
元熙为难了,刚把刘奎光从大同调出来,再把他弟弟派过去就不合适了。甘肃河州倒是没有这个问题,可问题是甘肃镇都指挥佥事李柯。这个李柯就是在吹台山捅了刘奎璧一刀的李东的大哥,也是宫里颇受元熙宠爱的李妃的大哥。
李东捅了刘奎璧被捉拿回京城,李家自然要想尽办法给他减罪,撺掇着其他有子弟去了吹台山的人一块说刘奎璧的坏话,李妃也在元熙面前哭的梨花带雨,元熙架不住,最终也只是让李东在顺天府牢里住了几天就放出来了。
“这么看来还是徐州吧。”元熙说道。
刘捷可不像元熙,年轻虑事不周全,他好歹也是在朝廷混了几十年的人了,梁鉴、孟士元当时就能想到的事他怎么会没想到,他的目的就是给谋个刘奎璧一个不太差的实职而已。徐州卫指挥佥事绝对达到他的预期了。因此当元熙语带歉意地告诉他此事的时候,刘捷嘴里假意遗憾地说什么可惜不能为陛下分忧,心里却是大喜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