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郦君玉从容应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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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文潜和权昌一走，房间里就只剩下元熙和郦君玉两人了。看不见护卫在哪里，难道是在……郦君玉忍不住往房顶上看了好几眼。
见不着的时候搔首踟蹰，元熙可以和唐文潜谈笑无忌，但面对朝思暮想的郦君玉，明明有满腹的心里话想说，不知为何，却又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郦君玉自认比不得唐文潜和元熙亲近，唐文潜可以插科打诨，他哪儿敢在皇帝面前放肆，老老实实等着元熙先发话，不过他老是这样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似是要说什么却又骨鲠在喉，是个什么意思？
郦君玉想起称许人善言辞常用“咳珠唾玉”来形容，元熙这副样子倒像是珠玉卡住了喉咙一般，不禁一笑。
元熙只觉眼前春花绽放，满室生辉，不只是心情，好似连骨头都轻了几分。
气氛太怪异了。郦君玉不得不先道：“臣还未向陛下恭贺新禧，是臣失礼了。”说着便行礼诚心诚意地道：“臣祝陛下心想事成，锦上添花。”
不同于应制的贺表，今天简单的祝愿就像是寻常亲友之间常那样饱含真诚，更兼郦君玉秀颜含笑，使人如沐春风，简简单单的八个字，说的元熙心花怒放。
想他贵为天子，富贵福气都是不用求的了，年纪不大，还没到让人祝福新春添寿，福寿安康的年纪。他现在最大的希望一个是早生贵子，但你见过大过年的祝人早生贵子的吗？真要那么说，就是往人痛脚上踩了。再一个就是和郦君玉相知相守，这个……两件都不好光明正大地宣诸于口的事，恰恰包含在郦君玉无心说出的“心想事成，锦上添花”这八个字里面。
“朕也祝愿你前程似锦，步步高升。”元熙金口玉言，这份祝福非比寻常。
短短两句话，仿佛搅动了原本凝固的空气，两人的情绪都轻松了下来。“你也饿了吧，想吃点什么？”元熙笑着问道。
“客随主便。”郦君玉轻快地说道。
在皇帝面前，郦君玉不会象唐文潜那样随意，但要老是绷着也受不了。他总体来说和元熙的相处是放松自然的，要不是今天元熙一副含而不吐，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也不至于觉得拘束。
主客而非君臣！元熙心下大感畅快。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地位高低总是相对的，就象那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相对于千万人来说高高在上的人，依旧的匍匐于更尊贵的人的脚下。令百姓敬畏的父母官县太爷，在京官眼里算的了什么呢？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说如蝼蚁一般挣扎在最底层的人，再比如说眼前这位，除了头顶上的神佛祖宗，活人里是没有比他显贵的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多少人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地往上爬，等真的站在人生的顶峰时，又要生出高处不胜寒的寂寞感叹。
人心不足蛇吞象，鱼与熊掌想兼得。
元熙的皇位不是他主动抢来的，但你要跟他说算了，既然你也没这个天赋，不如学学人家尧舜，把这个位子让给贤能的人得了，你试试，不但立刻绑了你本人上刑场，家里沾亲带故的人都别想好过了。
同样的，作为一个喜欢热闹的年轻人，他也需要身边有几个好友，几个不因他的身份，只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愿意与他结交的人。这是元熙不足为外人道，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清楚的意识到的心事。
郦君玉小时候偶然会听到他父亲唠叨元熙几句，在他眼里元熙也是一个会偷懒，写错字，背不熟文章，不过因是先帝仅存的儿子才登上大宝的人，说白了，就是一个恰巧做了皇帝的普通人而已。因此他从来没有元熙面前显得战战兢兢，无所适从，也能够从普通人的心理去理解体谅他。
对元熙来说，这正是最为难能可贵的。
元熙伸手拉了拉墙上垂挂的锦绳，片刻便有侍者捧着一套茶具进来。
芙蓉楼的侍者都是训练有素的，动作迅速，进退无声，一边答应着，一边将茶具摆好，元熙一挥手，“你出去吧。”又问：“明堂可懂茶道？”
“略知一二。”这绝对不是郦君玉自谦，他爱吃茶是不假，但是对于繁琐的种种所谓“茶道礼仪”大不以为然。
“想不到你这样风雅的人竟然不喜茶道？”元熙不禁讶然笑道。
“饮茶嘛，润喉解渴也罢，清心养神也罢，在于饮。”郦君玉稍稍拉起袖子，将水斟入元熙面前的杯中，轻轻晃动再把水倒入水盂里：“好水好茶好器皿好心情，有这四样好也就罢了。何必那么多动作徒乱人意？比如茶筅固然应当清洗，当着客人的面洗也无不可，但为什么洗完非得轻敲三下举起两下？多一下少一下有多大区别？也忒胶柱鼓瑟了。还有什么茶碗朝哪边转也颇有讲究，左转右转我都试过，反正没吃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偏还有人以此为博学，故意用来难人。”
“再有一个，卢仝《七碗茶歌》有‘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直至‘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生风。’但又有人说‘一杯唯品，二杯是解渴的蠢物，三杯则是饮牛饮驴了’，两种说法该听谁的？臣倒是觉得，饮茶若不为解渴，大可以当作忙里偷闲的一点乐趣，看一看茶叶在水中沉浮舒展的悠然，刹那间品味永久。”
郦君玉手上不停，用茶则将茶叶放入杯中，右手执壶三起三落，将水注入杯中，奉与元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明堂看事透彻方能做此旷达语，此番话大有茶禅一味之意。”元熙只感到心神飘荡，怔忪了一瞬才说道。
“明堂说了什么？”能在元熙面前这样随意的也只有唐文潜了。他和权昌取了东西回来，手上捧着一长一扁两个锦盒。
元熙不理他的话，却问：“你有没有打开盒子看看？”
“陛下的东西，臣哪敢私自打开呢。”
“那你不妨现在打开，朕恕你无罪。明堂你看看这一个。”元熙从唐文潜手上拿过一个盒子交给郦君玉。
郦唐二人对视一眼，赶紧谢恩。这是元熙送他们的年礼了。
郦君玉心里疑惑，他不是已经送了自己一块玉佩了吗，今天怎么又来这一出，莫不是送的人太多，给忘了？
盒子打开，郦君玉得的是一个翡翠灵芝如意，唐文潜的是“福从天降”碧玉摆件，皆精美。唐文潜还玩笑：“明儿不知陛下得不得闲，咱们再出来吃一次怎么样？有吃有拿还不用干活，这样的日子夫复何求。”
元熙作势踢他：“不是看在前面努力办差，你以为今天有你的份？”
唐文潜又问元熙今天想去哪儿逛。
“在街上随便走走就好。”
“您想看点什么呢？花市街那边卖盆景时花的多，要是想看古董字画就要去南大街一带，杨梅胡同干果蜜饯最好，还有专卖花灯风筝、头花首饰、绸缎绫罗的，另外还有卖艺杂耍的，都不在一处，不一样的地方有不一样的热闹，只看您想去哪儿了。”唐文潜道。
“左不过这些东西，去年听你的买了几个花灯回去给长乐她们，谁知人家还嫌粗糙，要不是她娘压着都不肯要。想想也真没什么可买的。”元熙笑着抱怨道。
郦君玉知道元熙口中的“长乐”乃是贵妃温氏所生的皇五女，今年才刚四岁，听说生的玉雪可爱，聪明伶俐，最得元熙宠爱。
“臣小的时候过年最喜欢跟着家父逛庙会，”郦君玉笑道：“总觉得摊子上花花绿绿的东西再好没有，每次都买一堆抱在手里，等回到家仔细再看，就觉得不是这里没画好就是那里不精致，微臣尚且如此，何况是拿它们比御用之物。这也算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了。’”
说的几人都笑了。
见菜已上齐，元熙道：“咱们快点，再耽搁就到后晌了。”
大家随意吃了些，又吃过茶，才往街市上来。他们没去刚才唐文潜提到的那些地方，几人商量之后去了鼓楼东大街。鼓楼东大街因不是专卖某物，反而什么都有，而且比起特色鲜明，名声在外街市来，去的人相对要少一些，有元熙在，这一点显得尤为重要。另外，鼓楼东大街离皇宫也要近一点。
人少只是相对别的地方来说，其实已经挺热闹了，人头攒动，车水马龙，街两边各个摊贩生意兴隆，元熙兴致勃勃地四下打量，郦君玉也朝四周扫了一圈，满街都是做生意、买东西还有闲走的人，男女老少各色衣着各种身份的都有，唯独没有看出哪个像是护卫。
元熙时不时地在摊位前停下来，他虽换了一身普通锦袍，通体的富贵气是掩不住的，加上陪着他的两位一看也都是贵介公子，摊贩老板自然不会怠慢，极力向他推荐，元熙却不过盛意，也便花上几十文钱买个高兴，越发引出老板一连串的吉祥话。
几十文钱买了这么长合辙押韵的口彩，元熙觉得这笔交易做的挺值，不过看到清楚手里一堆不中看的玩意儿，就只有摇头了。“去把这些舍给乞儿吧。”元熙吩咐道。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身量不高、面色微黄、小厮打扮的人躬身陪笑地走过来，接了权昌手上的东西，郦君玉没来得及看清楚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他就已经拿上东西走了，等郦君玉在人堆里再找到他时，几个鹑衣百结的人正围过去。
“可真是明堂说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元熙看看总没有什么精致的东西，不禁摇头笑道。他倒也不是非得买个什么，不过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两手空空地回去总有点不甘心。
郦君玉往前头看了看，指着隔了几个摊位笑道：“那边有一个寿星乘鹿，好像倒有些意思。”
元熙顺着他手指看过去，见是一个竹根雕成摆件，走近前拿起来看，老寿星抱着童子，两人笑容可掬地坐在梅花鹿上，花鹿颀长轻健，微微侧着身子，脚下是朵朵祥云。“朴而不俗，直而不拙，意头也好，还是明堂眼睛尖。”
郦君玉笑而不语，心里却想，要不是你，我大可以把它买回去孝敬岳父岳母了。就象元熙说的，这个竹雕颇有野趣，寓意也好，更要紧的是价钱不高，对与郦君玉这种俸禄少、年纪小的人来说，乃是孝敬长辈的最佳选择。可惜的让给元熙，郦君玉心里不禁有些遗憾。
作者有话说
第110章 郦君玉从容应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