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0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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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砂走到公路附近时被抓了。
围堵的精干警卫，上空盘旋的直升机，以及面前黑洞洞的枪口。
那些枪口后面的警卫们个个如临大敌，颜砂则显得很淡定。
但听见他们携带的电台里不断重复着“袭击者已发现”“当众捅人……疑似精神不正常时”，他却笑出了声。
“我精神很正常，”面前数辆车灯刺眼，颜砂抬手遮住眼睛，他声音清脆，“捅那个人渣的眼睛是出于我个人意愿，你们抓我没问题，但在此之前，可以让我和家人通个话吗？”
所有人都看清他手掌心未干的血液，所有子弹同时上膛。
让他打。为首的警卫似乎格外老练，男人紧盯着颜砂，“你不是污染者吧？”
“我连精神体都没有啊，”颜砂感激的朝他笑了笑，“谢谢您。”
说着，他已经拨通了通讯器。
看见屏幕中闪烁着那个熟悉的名字，颜砂只感觉鼻子发酸。
他颤抖的手这时却有点握不紧通讯器——这是魏铭臣送他的，颜砂只好用双手紧抓，他放在唇边，点开了免提。
“魏铭臣，”颜砂说的很小声，“你还在忙吗？”
“我没事，我就是有点想你，毕竟这么晚了嘛，你还没有让我这么晚自己待在家过……我之前都没问过你的工作，是很忙吗，要多注意休息知不知道，多泡泡澡按按摩，你就是总是把自己搞的精神太紧绷了……
颜砂低头用手擦着眼睛，他握住听筒，牢牢捂紧了那边的声音，自己却离话筒很近。
他不像在打电话，他也不期待那边的回答，此刻更像是单方面的倾诉。
“不过也不能休息过头了，还记得我们的小房子吗，等你赚到更多钱，你答应过我要给我再买个泳池，旁边还放一排遮阳伞和躺椅，夏天你就趴在躺椅上，我蹲在旁边给你背上抹防晒霜贴黄瓜片，然后你一扭头还能看见我在蓝色的泳池里游泳……”
“不过我还不会游，你说你要教我，对吗，”颜砂声音都软下来，“到时候你就蹲在岸边握着我的手，先教我从憋气和漂浮做起吧，你要是教不好我可要朝你泼水……”
在他絮絮叨叨的诉说中，晚风仿佛都变得轻柔，周围举枪的警卫没有一个人说话。
直到为首的警卫深深看了他一眼，颜砂才挂断电话。他最后说的是“那我先睡啦，老公晚安。”
说完，他突然抡圆了胳膊，猛地把通讯器扔进远处的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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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前，单膝跪地的魏铭臣按住左胸。
在王座上那位身披雪白皇袍，面若冰霜的年轻皇帝的视线之中，他缓缓起身，然后内敛的垂下眼眸。
“感谢陛下，”魏铭臣低声道，他凝视着王座下辉煌而宽大的台阶，“我将继续为您以及皇族宣誓忠诚。”
这次之后，他便是帝国的子爵。
也是名副其实的贵族，甚至在仙英座之内可以拥有自己的封地。
周围死寂一片，但众贵族中的罗盐薇副教授率先鼓起掌。
女人一席高挑长裙，戴着雪白手套的双手轻轻拍打着，一颦一笑都透着成熟的韵味。
随着她的带头，旁边的贵族间才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陛下离开后，魏铭臣不动声色的听着那些贵族奉承的漂亮话，别人向他敬酒他就点头喝下，身为受封仪式的主角，他给足了所有人面子。
即使周围大部分贵族喝得面红耳赤，看向他时嘟嘟囔囔，神色中还藏着探究和惊惧。
魏铭臣神色依旧清明的可怕，他敛下眼眸，从侍者的托盘中拿起一杯酒，静静的走到宴会厅角落。
即使出席过无数次宴会，他还是更喜欢待在这个位置。
手微微往前伸，似乎能碰触到冰凉的轮椅把手。
仿佛能看见颜砂正坐在轮椅上，被他推着走，那种全身心只能依靠他的感觉……魏铭臣收回视线，对面缓步而来的罗盐薇神态自若。
“身为受封仪式的主角，不去人堆里接受祝贺，怎么跑到这里躲清闲？”罗盐薇抿唇而笑。
“他们不喜欢我。”魏铭臣淡淡道。
“那是因为你提的建议太跨时代了，他们接受不了，”罗盐薇讳莫如深的瞥他一眼，“你是认真的吗？你真的对陛下提议……要把那些没有精神体的平民驱赶出仙英座？”
“我只是在推动历史进程罢了，”魏铭臣声音很淡，“况且这样利大于弊，会有一些人被迫牺牲……但这符合陛下的利益，而我因此被封为子爵。”
再没有学生时期的钦慕，此刻的罗盐薇看向魏铭臣的视线带着审视和谨慎，不是看同学，而是在看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男人。
可以为了攫取利益，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
“对了，我有不少朋友都想认识你呢，”看着远处几个朋友仿佛春心萌动的眼神，罗盐薇难得咳嗽一声，她笑容温婉的提议道，“子爵大人，听说您搬新家有一阵子了，看在曾经是同学的份上，哪天让我们去你家做客也好……”
对方却不答。
罗盐薇抿着酒，等她再抬头，面前的少年却已经变了脸色。
而他手里紧握着通讯器。
“我的妻子不喜欢家里有除我以外的人，”魏铭臣朝她点点头，“先失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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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收留所外排起长队。
凌晨的夜晚降温了，颜砂冻得摩挲起手臂，而前面却是无穷无尽的人流。
旁边几个小孩在追跑打闹，但却很快被沉着脸的父母拽回人群，队里有人在哭，行进的速度沉重而缓慢，如同送葬。
颜砂刚出队冒了个头，想看清前面景象，却被旁边警卫敲打着警棍按了回去。
“看什么看，滚回队里去！”警卫语气很粗鲁。
周围十几个警卫都严阵以待，严格监督着队伍的行进速度。走的稍快稍慢都会被他们吹哨叫停，他们居高临下的看着队伍，鄙夷的像在看一群只知道埋头行走的牲畜。
“你也是被抓过来的？”旁边有人突然问。
“算是吧，”颜砂说，“这是要去哪？”
“你都被抓来了居然不知道？”男人意外的看他，“上面的最新命令，仙英座的居住条件变了，只有精神体的人才能住在这。像咱这种没精神体的……”
刻意避开周围警卫视线，男人压低声音，“搞不好丢出去就是死路一条，不过咱们不一样，我认识个军官朋友，他帮我开了张证明，争取一下我没准可以留在这。”
“死路一条啊，”颜砂却惦记着这句话，他眉眼微弯，“也不错。”
“哈？你怎么想的？”
“反正我也没什么遗憾啦，”颜砂裹紧了衣服，初秋的风吹着他身上起鸡皮疙瘩，“况且我已经跟家人好好告别了。”
男人米粒大小的眼睛有些狎昵的落在颜砂身上，他摇摇头，“但也不一定是死呢……谁知道这次离开仙英座会发生什么，说得好听是迁移去别的星域，但说不定看你这个学生仔长得好看就把你……”
警卫突然吹哨，凄厉的哨声让所有人都捂紧耳朵，有孩子被吓哭，却被母亲惊恐的牢牢捂住嘴巴。
说话的两个，出列！
于是颜砂和男人被揪了出来，后脑顶着枪。
那磨盘脸的男人忙不迭抖出怀里的证明，“长官们你们快看，我和军部的长官认识，这是我的证明，我可以被特赦留在仙英座……”
那张证明被人戏谑着撕烂，有警卫狞笑道：“假的！”
“但是……”
“老子说这是假的就是假的！”警卫用警棍大肆敲着栏杆，“说，你们到底谁先说话的，”
“是他主动和我搭话的！”闻言，男人突然眼睛一亮。
他颤巍巍的指着旁边双手插兜，仿佛对什么都无所谓的颜砂，“你们应该去罚他啊，我还有妻子和女儿在这……他们有精神体，但我不能和他们分开啊！”
是这样吗。颜砂听见有人在问他。
于是颜砂转头看向男人，对方眼中却闪烁着恳求，他汗如雨下，像是在哭。
求你，求你……他像是在这么说。
“那就当是这样吧，”于是颜砂很干脆的摊手，“是我先跟他搭话的……而且他这样的人活着，应该比我有用的多吧。”
远处却传来一阵骚动。
身后的警卫立下放枪站正，动作异常迅速。同时周围所有警卫都立正站好，他们朝那边深深行礼，而有人正快步穿过人群，少年沉下的眼眸第一次闪过怒意，直到来到颜砂面前。
人群都穿着统一的服装，方便管理……颜砂也是。
他沉着脸脱下外套，毫不顾忌的当众罩在颜砂身上，然后强硬的环住颜砂的肩膀，面前无人敢拦。
“魏铭臣，你力气太大了，捏的我肩膀好疼啊。”直到上车，颜砂才仰着头笑道，但对方却已经沉着脸抬起他的脚。
颜砂刚才一路都没穿鞋，踩着沙石磨破了脚掌。
雪白的脚掌鲜血淋漓，颜砂却仿佛无知无觉，但魏铭臣用力捏紧他脚腕的时候，颜砂却大呼小叫喊疼。
“疼？”魏铭臣第一次对颜砂恶狠狠道，他额头冒着青筋，“……你刚才差点死掉。”
“失去我，就让你这么难受吗？”颜砂抬手想碰碰对方的脸颊，但在魏铭臣抬头时，他却猛地缩回了手。
颜砂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指缝里还有点点没抠干净的血痂，“即使我是个很坏的人？”
“关于这件事，我们以前讨论过，”魏铭臣抬头看他，一字一句道，“我不在乎。”
颜砂哦了一声，却像是没听到满意的回答。
“其实我也很坏的……” 片刻，魏铭臣突然道，他避开颜砂的视线，开始拿出药箱给他上药，声音很低，“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你这个时候谦虚什么啊，”颜砂摆摆手，“我说的那种坏，意思是我们明明是枕边人……但是没准有一天我会让你去自杀的那种坏……还是说你真就那么喜欢我啊，魏铭臣，这辈子非我不可了？”
车里静悄悄的，伤口处清凉凉的疼，颜砂却忍不住屏住呼吸。
过了很久，才有人轻轻嗯了一声，像蜻蜓点水——再看向魏铭臣，对方却已经撂下药箱，不动声色的转头看着外面的星空。
他抵住嘴唇，像是在遮掩表情，衣袖间那支颜砂送的黑色腕表依旧醒目。
“你不是喜欢泳池么，待会到家有惊喜要跟你说，”魏铭臣深深凝视着他，“所以不要去做哪些危险的事情……不然下次我就要想办法了。”
“什么办法，难道你还要给我装监控啊，”颜砂笑笑，“怕我跑掉？”
“如果有必要的话。”
“哇，看不出来你真变态……”颜砂噘嘴，“就差把我关起来了对不对。”
“你不跑就不会，”魏铭臣垂眸看他一眼，却岔开话题，“刚才不是跟我说想学游泳吗？后备箱里我买了护具和救生圈。”
“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自己啊，”颜砂笑的捧腹，他抬手擦掉眼角的湿意，光着的脚很不客气的踹踹对方小腿肚，“有你在，我又这么聪明，怎么用得到那些。”
直到包扎好的脚被少年小心的捧起，然后认真的抓在手里。像是用手掌的温度去温暖冰凉的脚掌，颜砂才咬了咬嘴唇。
他敛下所有笑意，态度从未有过的认真。
“魏铭臣，你的污染怎么样了？”
“我好像有能力控制……”魏铭臣没有继续，他轻声说，“没有继续扩散了。”
“要小心点不要暴露啊，”颜砂小声说，“即使我不在了……”
说着，颜砂心底仿佛抽痛一下。
渐渐的，他已经能看到自家的那栋白色洋楼了。和段家的很像，甚至花园里也有个小秋千，旁边还装饰着缠绕的花——当时颜砂想着如果桥桥来玩，他就又可以和桥桥玩滑梯了。
他也不能总那么坏对不对，这次他要尽哥哥的职责在后面推……换成桥桥在上面玩吧。
“魏铭臣，”于是颜砂重新看向少年，语气轻松的像在询问今天的天气，“……我们分手吧。”
与此同时，帝国北方的驻军率先察觉到异样。
固若金汤的北部防线被瞬间摧毁，厚实的雪地里，越来越多的污染者如同疯狂般朝帝国涌去……像是听到了召唤，又像是得到了命令。
警报被瞬间拉响，整个帝国都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灯火通明的议事厅内，有人惊慌失措：“以这个速度继续，不出半个月，一半的帝国就会被污染者毁灭……”
……
而这边车里的颜砂他们则察觉不到了。
画面一转，眼前又是熟悉的烧烤摊，周围的军校生人来人往，大叔头系毛巾大汗淋漓，正拿着个蒲扇在那里扇。
俨然是他们穿越回过去之前的景象。
而摊旁的海因里希则吃的不亦乐乎，他甚至还拉来了路过的白月蛟。
“今天的烧烤呢，”海因里希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就由我们的白学弟来买单。”
“原因呢，就是因为白学弟在前几天的任务里，和一年级的颜砂学弟、魏学弟击杀了几十只污染者！听说已经收到学校的嘉奖了，奖金不菲哦！”
而看见这边傻愣着的颜砂时，海因里希立刻热情的招手，嗓门大的整条街都能听到。
“看，那就是我们大名鼎鼎的一年级生，颜砂学弟！”
但颜砂却立刻被扑倒，动弹不得。
在所有学生惊诧的视线里，压在他身上的人穿着大一号的黑色正装，像是刚从某场晚宴中归来、运筹帷幄的成年人——但少年的眼眸却是那么茫然而晦暗。
他死死的拽住颜砂的衣领，语气却弱势的像只被丢掉的小狗，他低声说：“……不要分手。”
“不要分手。”他重复着，语气却越来越低。
“放手。”察觉到周围视线，颜砂从脖颈红透到了耳垂，他偏过头，语气中已经染上了怒意。
“你这个……”
有人突然按住他的嘴，力度轻柔的却像在安抚发狂的猫咪。
“老婆，不要说脏话……”被污染状态的魏铭臣低声道，他垂着眼眸，用湿润的鼻子拱颜砂的颈侧，他低声说，语气却像在忍着哭意，只是在强撑着一样，“老婆，只要你说不分手……我就放开你好不好？”
颜砂大睁着眼睛，却感觉有泪水从眼角滑过。
慢慢的，他点了点头。
等魏铭臣从他身上让开，然后期待的猛看他的时候，颜砂却避开了对方的视线，还狠狠推了魏铭臣一把。
“我举报，魏铭臣被污染了，”强忍着没有扭头，颜砂狠狠擦过眼角的湿意，“你们现在可以抓他了。”
眼角微红，但颜砂却扬着下巴，他双手环臂没有去看任何人，然后慢慢走向不远处高挑强势，但眉头却拧的死紧的段司景。
在周围学生的抽气声中，颜砂站定在段司景面前。
他微微抬头，任由对方肆意打量。
“不跑了？”段司景居高临下的眯起眼睛，他似乎笑了，声音透着一丝玩味，“怎么就不知道怕呢，你刚才在长椅上敢对我说这种话，怎么还有胆子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我面前……”
颜砂扯住对方领带，用力踮起脚，然后吻了上去。
一如曾经那个无意的吻。
那个在段家洋楼前的阴翳林间，他开玩笑般叫住少年时期的段司景，扯住对方的衣襟，放肆而随意的印上去的那个吻。
“段司景，”颜砂一字一句道，“……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第39章 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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