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界》小雨初歇

69、第六十九章

　　许大志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他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他的祖祖辈辈都是靠着土里刨食，一代又一代的。这样的日子他没有不甘，只觉的是理所当然。他生了一子一女，女儿是老大。从小就聪明伶俐，就连学写字都比儿子快上很多。
　　农村丫头将来的归宿也不过是找个老实本分的农民，结婚生子，这样就是一辈子。可谁想到，那一年村里来了一帮文化人，这帮文化人在这里一住就是几个月。那个时候他就发现自己女儿燕燕变了，她总是时不时的往那帮文化人堆里挤。他听说那丫头看上了一个长得斯文漂亮的年轻人。
　　他笑，觉得那么大点的丫头片子懂了啥？再说，人家城里的文化人凭啥看上个乡下丫头。按老话来说，那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尽管那丫头不愿意听。可是后来那帮人走了，那丫头的心却也跟着飞了。他看见她手里整天捧着一本书，嘴里念念叨叨什么“知识改变命运”。他是不大理解这话的意思的。直到这丫头上完初中，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县里的重点高中。
　　原本他是想这丫头念两年书，识得几个字，将来嫁人不至于做个睁眼瞎的。可没想到她偏偏学习好，考上了县里的学校。这让许大志很为难。供两个孩子，对于他来说，显然很吃力。而且燕燕年纪大，下来可以帮自己干农活。过两年就把她嫁出去，彩礼钱至少可以够儿子娶媳妇的。
　　丫头上了学就野了，不仅会花光自己的所有积蓄，更不可能回来嫁人给弟弟挣彩礼钱。直到这年的八月，学校要开学。县里学校来了人，在村上找了干部做自己的思想工作。说什么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财富。最后许大志动了心，让许燕燕上了县里高中。
　　谁知这丫头越发的勤奋，在高中念了三年，仅以二分之差落后当年的省里文科状元。最后如愿的进了T大。这在许家，在他们的村子，乃至县城里都是头一个。那个时候他确实的体会到了知识就是力量，扬眉吐气了一把。接下来的几年，丫头也争气，利用课余时间自己打工挣钱缴了学费。甚至有余钱的时候，还会给家里寄些回来。
　　许大志从来没去过许燕燕的学校，他也有三年左右没见过女儿了。女儿平时打个电话都是报喜不报忧。这让他以为女儿在外边过的很好，甚至于憧憬着知识带给这一家子的财富。后来有一天，女儿突然打电话告诉自己，说她要出国了。
　　许大志没读过书，对于国外只有从村子里的小卖部家的电视机里看到过。他更认为能够出国那都是有大能耐的人才能干的事情。于是他更加确定自己的女儿的厉害。那一段时间就连走路他都觉得是带风的，别提有多得意。
　　可谁也没想到，突然有一天，接到T大的电话。他的燕燕死了，是跳楼自杀。这对于一个接近五十岁的父亲，对于一个家庭而言，是晴天霹雳。任谁也不会相信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会自杀。
　　可他的女儿确实死了，而且死的很惨。他去收尸的时候，听到人议论燕燕。说她作风有问题，说勾引男人，说是被男人甩了不甘心才跳楼的。许大志不相信，他跑到T大去理论，叫那帮子人出来辟谣。他不相信自己的燕燕是那样的孩子。
　　后来他遇到一个姓张的男人。那男人说是燕燕的旧识。给他放了一段录音，他这才知道女儿是为了一个叫程理的教授选择自杀的。他跑T大去闹，T大不管。他又费尽心思跑去找那个叫程理的男人，男人不承认是他害了女儿。后来被媒体知道了，事情闹大了。他以为那个男人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替燕燕的死讨回公道了。可谁知，他也只是被停职了，人却还在逍遥法外。甚至他还交了女朋友。许大志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自己的女儿死了，那个男人还好好的活着。而且，他还活的那么自在。他觉得这实在是没天理，于是他就暗地里偷偷的跟踪着。
　　直到他跟着他们到了一个叫滩涂的地方。他想机会来了。他就在一个大排档里，偷偷的顺走了一把水果刀。还拿了旁人点的一杯甜点。原本他是想亲手捅了那个男人的。可后来他发现，那男人似乎十分在意那个瘸腿的姑娘。于是他改变了主意，将那把水果刀插进了那姑娘的肚子里……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只知道杀人偿命，大不了一命抵一命。当他被警车带走的时候，看着救护人员在那里忙碌，他还祈祷着，别让那女人活过来。他想，自己的女儿死了，凭什么她还能活的那么幸福……
　　程理要见许大志，起初许大志是拒绝的。后来他又想通了，答应见他。
　　程理并没有像许大志以为的那样满腔恨意，甚至是都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憔悴。他觉得也许自己错了，那姑娘对他来说并不重要。所以他有些激动，甚至是咬牙切齿的骂了声“畜生”
　　程理透过镜片看着这个年近五十岁的男人，他看上去要比实际年纪老的太多。如果和江宝业比，简直像是两个年代的人。他来之前特意的打理了一下仪容。看上去和从前的程教授没两样，甚至因为瘦削了些，比之前有了些棱角，更精神了许多。
　　当看到许大志眼睛里的崩溃，他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开口说“许燕燕并不是因为爱而不得死的，她是因为自己和学校高层领导进行了交易的事情败露，被社会舆论逼得走投无路”
　　“你胡说，燕燕是好孩子。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她是要出国的”许大志听到程理这样说女儿，一时间接受不了，目眦欲裂。
　　“肃静”看押人员上前将他按在椅子上，警告道。
　　程理看着他像疯了一样，突然就想起插进江渔身体里的那把刀。他接着道“你以为一个女孩子出国那么容易吗？如果不是她和那些人不清不楚，她拿什么出国？杀害她的是她自己。她早就泥足深陷。是她自己抵挡不住外面的诱惑，自甘堕落。你就算恨我，冲我来。伤害一个无辜的姑娘，你能心安吗？许燕燕在地底下知道你这样的行径会接受吗？”
　　许大志在听到程理先前的那些话的时候人就已经傻了，他是接受不了那样的女儿的。程理不在管他，直接起身离开了看守所。
　　当一片黄叶从头顶打着旋落在脚下，夏天过的可真快，不知不觉就到了秋天。“程教授好”，“你好”来往的三两学生，认识不认识的相互打着招呼。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因为谁的离去有任何的改变。就连那些曾经在许燕燕的事情上推波助澜的，如今仍然过着自己的生活。
　　程理觉得，世界就是如此的冷漠。有时候那些激烈的言辞成了杀人的刀，可那些使劲磨刀甚至是递刀的还满身正义的丝毫没有作为刽子手的自觉。即使是见了鲜血，最多也是一句死有余辜。
　　“师兄”
　　程理见到简素的时候，她正在为一年一度的‘诗词大会’做准备。据说前两场她都拿到了不错的成绩，如果再努努力，没准今年的状元就非她莫属了。自简宋知去世后她沉寂了一段时间，如今又满血复活的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只是两人的关系不再像以往那么亲近了。简宋知的死虽然不是自己一手促成的，但是当初那句“帮凶”也许自己也不无辜吧！
　　“对不起”
　　程理听到简素这句话，他转过身来只是微微的笑了一下。然后回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他想，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一句话就是这三个字。
　　简素看着那道头也不回的背影，心蓦地就空了。曾几何时最疼爱自己的师兄，她一度以为她们会一辈子亲密，这种亲密会超出他和父亲之间。可从什么时候起变了呢？他的身边不再有自己的位置了，就连一句没关系都不屑于给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