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界》小雨初歇

67、第六十七章

　　“六叔瘦了”
　　江渔这是第三次来看陆六。相较于前两次，陆六明显的瘦了。而且额角上有一道蜈蚣样的疤痕，有些时候了，外边的结痂已经退了，露出粉色。
　　江渔知道他在里头不好过，听说以前他打交道过的几个人陆续的也进去了。前几天这边传来消息，陆六要求翻供，可迟迟没有找到新的证据。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见到江渔，陆六的情绪显得很激动，比上一次更甚。江渔上一次是坐着轮椅来的，这一次她连拐杖都没用，只不过是走起路来有些长短退。不过她不在意这些。
　　陆六面部表情扭曲，眼睛周围青黑的厉害。这让江渔想起在医院的时候做的那个短暂的梦。他坐在车里，回头瞬间阴森恐怖的画面。两人仍然隔着一道玻璃。陆六突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似乎想要冲破中间那层阻碍。
　　江渔歪了一下头，看着对面的人，然后忽地笑了声。她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然后将那瓶子在陆六面前晃了晃。看着陆六瞳孔猛地的宿了一下，然后整个人突地就情绪亢奋起来。笑的脸上那道新疤痕都跟着耀武扬威起来。江渔听到他说“他完了”
　　江渔于是又往前凑了凑，趴在玻璃上，喊了声“六叔”，然后将里边的东西倒出来，她说“魏水红还是胆子小”。陆六就在江渔张嘴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所有的动作连同那狞笑都戛然而止了。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那句喃喃自语“不可能”。
　　不可能吗？江渔觉得魏水红她真该庆幸自己的胆子小，要不然她现在应该跟陆六一样被关进了铁笼子里。不，直接杀人罪应该是死罪。
　　江渔再次光顾魏水红的产房的时候，已经是她生子后的第二十天。魏水红生了一个儿子，足有八斤六两，据说是这三个月里最大的产儿。小孩子已经不再皱皱巴巴了，白嫩嫩的，两只眼睛也睁开了，虽然还看不到什么东西。可眼珠子黑黝黝的，听到声音的时候会来回的转，可爱的很。
　　江渔在旁边逗弄了一会，魏水红也不像之前那么防备了。当一切尘埃落地，她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不过，好在她还有这么个孩子。
　　江渔给了她一张卡，告诉她“卡里有五十万，多的我不会再给。看在你把药换了的份上，这钱就当是我给孩子的见面礼”
　　魏水红眼眶通红，唯唯诺诺“江先生他还好吧？”。从江宝业到宝业，又到江先生。江渔觉得魏水红这女人，也是让她没话说。江渔看了她一眼，只扔下一句话“死不了，放心”
　　从得知魏水红怀孕的那刻，江渔就让江城拿到了一份有关江宝业的手术报告。那是母亲孔淑珍走的那一年，江宝业在当地的医院做的一项手术—绝育。
　　在这之前，江宝业身边的女人不少，来了又走。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够怀孕。江渔起初也只是怀疑，直到魏水红到了江宝业的身边，而且是陆六亲自送来的。后来魏水红怀了孩子，江渔终于拿到了江宝业的绝育报告。
　　那天江宝业的寿诞，陆六话里话外都是魏水红要给自己添个小弟弟的讯息。江渔明白，陆六想要看她江家的笑话。而江宝业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什么，甚至是好吃好喝的供着魏水红。就连跟在自己身边二十来年的老郑，都不知道江宝业打的什么算盘。
　　江宝业有段时间睡眠特别好，这要归功于魏水红每晚的养生汤。江宝业闷声喝了，直到魏水红住进医院后才停。江渔记得江宝业曾经说过的话“不怕胃口大，就怕吃的不够多。只要有贪心，自取灭亡是迟早的”。江渔后来想想，也许陆六的所作所为一直都在江宝业的心里，他就是用这种捧杀的方式，让陆六自以为有了和江宝业抗衡的资本，于是他就在这条作死的路上一意孤行，最终自取灭亡。
　　江渔在离开看守所前，她和陆六说了一句“恭喜六叔，你当爸爸了”
　　那一刻，陆六知道自己的算盘翻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江宝业根本就没有怀孕的可能。他想要这个孩子离间江渔和江宝业的关系，想要这个孩子继承江宝业亿万家产。只是梦碎了，一地的残渣。
　　七月中旬，江宝业出院了。别墅里少了魏水红，更显的空荡荡的。新来的保姆姓赵。江渔管她叫赵姨。赵姨原本是医院护理部的，再过两年就退休了。江渔看她护理的尽心，人也不错。出院前就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到江家继续照顾病人。赵姨起初有些为难，毕竟在医院做护工工资高，而且马上到了退休的年纪。江渔提出给她高出医院三倍的工资。并且和她分析了江宝业恢复身体以后，她的工作内容要轻松的多。照顾一个好人，总比照顾病人要强。再说，从环境上来说，医院也是没办法和江家别墅比的。赵姨最终接受了江渔的游说，决定到江家来做工。
　　有了赵姨，加之原来的保姆，江宝业一日三餐和生活被照顾的很妥帖。江渔只在前一个月在别墅里住了段时间，等江宝业身体完全恢复后，她又搬回到自己的住处。
　　这期间，程理一直留在郓城。他就住在梅园。梅舅母在梅凤书去世后，被江渔留在了梅园。她现在的工作内容除了打扫梅园外，又多了一重身份，是梅园的解说员。
　　院子里的那株槐树枝繁叶茂，树底下的摇椅上没了梅老太太，偶尔有昆曲的声音。这一次唱的不再是“游园惊梦”了。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倒塌……”
　　现在梅园已经在程理的名下，这里算的上是不动产。剪子巷的游客大部分完全是靠梅园来带动游客。江渔经得程理同意，请了几个昆曲演员，均按照梅三娘和梅凤书的扮相，每有游客光顾，梅舅母就充当解说员，梅园这个象征很快的又活了起来。
　　有一天梁华来剪子巷，看到程理坐在梅园二楼的一扇窗子旁，伏案翻着书页。整个人浸润在秋日的阳光里，每看过一页，指头翻动一下。整个世界仿佛都和他没有关系，梁华啧啧了两声。
　　她站在窗户下，仰头叫了声师兄。程理早就发现她了，只是等着她来搭话。他听到梁华问他“你就等着做渔总背后的男人吗？”
　　他轻笑一声“有什么不好？吃软饭这种职业，我等了好久了”
　　江渔背着双肩包，头上戴着遮阳帽，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听到这句话，抬头瞪了那男人一眼。她听到男人理直气壮的问“渔总有意见？”
　　江渔不敢说有意见，这厮学了林祁那混蛋的伎俩，已经不止一次在计生用品上动手脚了。好在没捅出大篓子。T大催了他几回，要求他尽快回去复职。可程理却是不为所动，似乎对于这种吃软饭的职业十分的向往。而且，动不动的就朝江渔要名分，这一点简直叫江渔忍无可忍。
　　不过现在的程理，说起来也不算真的吃软饭，毕竟他是梅园的合法继承人。且朱家后人的身份够他用一辈子，甚至是下辈子。说起来，他也算是剪子巷的股东，拿的是分红，一本万利。
　　江渔和程理离开郓城这天，天气很好。江城不是很开心接下这个烂摊子，加之傅赟那人总用怪异的眼神瞧着自己。江城觉得那眼神实在是太过黏腻，盯得他浑身不舒坦。
　　江宝业完全的撒手不管了，每每看到江城的时候，都忘不了关心他的终身大事。有一回恰好遇见傅赟在，他临走的时候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没有女人，男人也行啊”
　　江城一口热水猛地喷了出来，他对面的男人确是风轻云淡。指头抹了一把侧脸上的水迹。江城眼睁睁的看着那男人舔着指头，说了句“滋味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