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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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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宝业这台手术时长四个半小时,当手术灯灭的那刻,他已经有了浅淡的意识。只是感觉不到身体的重量,轻飘飘的像一团棉絮。他看着自己像一个死人似的躺在手术台上。有医生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从自己身体里切割下去的东西,那东西好像还带着自己的体温。
手术室的门开了又关,他只能觑到门缝后的身影还有皮鞋底砸着地板砖的声音。
晃晃悠悠的,像是一条小船在江面上行驶。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自己已经回到病房里了。麻药劲还没有完全的消退,他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就连指头都动不了。他能感觉到的是浑身上下插了无数个管子。尽管看不到,但是他猜肯定少不了导尿管的。人上了年纪,身体机能下降,就连年轻时候引以为傲的本钱都已经萎缩了。到了现在,他也觉得自己有够无聊的,想一些有的没的。
当视线清明以后,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张生面孔。白白净净的,戴着一副眼睛,看上去斯文有礼。他想,这孩子长得可真好。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自己有看过关于面相和风水的书籍,他知道耳垂大而厚的,是天生的福相。
江渔正在和护理人员交涉着什么,听到程理说“醒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江宝业的眼神里已经有了些波动,于是走到床边倾身问了句“我是谁?”
江宝业楞楞的看了她半天,然后用微不可探的声音道“小渔儿”
小渔儿,江渔已经不记得这个名字有多少年没人叫过了。离现在最近的一次是,老郑。而之前这个专属的昵称只属于母亲孔淑珍。那些年里,江宝业回周村的时候似乎也偶尔叫过。不过是个名字罢了,何必计较呢!
江宝业的手术很成功,医生第一时间就把病理结果通知给了江渔。至于进一步的切片分析还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总之,这样的结果是令人欣慰的。
因为有专业人士的护理,江渔只在偶尔能搭把手的时候配合一下。江宝业对她的要求明显不高,只要每天能看她几眼似乎就很满足了。
傅赟和林祁来探病是一周以后,当时江宝业已经可以适当的喝些稀粥了。就连气色都比之刚开始好了不少。他住的是vip病房,隔着一道玻璃,外边有个中型会客厅。几个男人长身玉立的在外头相互寒暄,然后又坐在沙发上待了一会。
傅赟说话的时候,手里夹了根烟。他瞥了一眼林祁那小眼神,嘴角勾了勾。指头摁着额角凸起的青筋,敲了两下沙发扶手。“上边的调令下来了”
江渔一怔,随后笑出了声。傅赟打趣“头上的紧箍咒摘下了,高兴?”
“有你这尊大佛在,我这是孙猴子怎么也是跳不出五指山的”江渔若有所指。
“后悔了?”傅赟细长的眉眼在她身上停了一瞬。声音依旧是那种没有任何温度的,听不出来个中情绪。
“傅公子这艘大船是那么好下的吗?”江渔正色,没有了一丝玩笑意味。
“聪明如你”傅赟手指头点了一下女人,然后起身拍拍屁股走了。临了不忘说了一句“江城那小子不错”
江渔听明白了,江城是入了傅赟的眼。要说那小子也算是有点运气,至少江渔觉得他的好日子应该不远了。
傅赟出了病房,在走廊的拐角处看见等在那里的程理。程理靠在围栏旁,眼睛和傅赟对视了一会。傅赟眸光微闪了两下,突然凑近问程理“怎么害怕了?”
程理没说话,眼睛在傅赟的身上扫了一圈。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是程理打从一开始就知道的。那次在S市,江渔问他“这就是你们的世界?”程理说只是冰山一角。的确,之所以能够攀上傅赟,这里少不了林祁的功劳。他知道,傅赟还有另一个爱好,古玩。
傅赟伸手在程理的肩上拍了拍,然后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放心,我是有做人的底线的”
一语双关,程理看着傅赟离开的背影,眉头皱的更深了。许久,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来的是林祁。
林祁一向吊儿郎当惯了,只是这一次整个人却显得有些抑郁。原来他最喜欢金城武式的发型了,打理起来颇有些风度翩翩模样。可今天,头发理得的精短,原本圆润的一张脸,竟然也显得有些棱角了。程理知道他和秦回甘那档子事。只是涉及到感情上的事,别人都只能是看客。
林祁用着和程理同样的姿势倚在围栏旁,舔了一下干裂的唇角。哼了声“女人真他妈够心狠的,三个月了”
秦回甘最后还是做了决定,将肚子里那枚发了芽的小树苗斩草除根了。林祁是在手术后的第三天知道的,那时候他手里还捏着秦回甘给他邮寄的孩子的B超照片。
林祁以为女人至少在做了母亲或者即将成为母亲后,心都是柔软的。他想着,只要有了牵绊,得到一颗心能有多难。他在怨怪秦回甘心狠的时候,不知道的是秦回甘和江渔的一番谈话。
秦回甘同样是来看江宝业的。当然,她和江宝业没有交情,来探病完全是因为她和江渔那点暗戳戳的往来。秦回甘把‘碧春园’还回来后就后悔了,几次旁敲侧击想要回去。江渔没理她,烦了就问她“还回来的东西就是泼出去的水,你要不要试试把水一滴不剩的收回去”
秦回甘有些不甘心,骂江渔是周扒皮。江渔反倒乐了“你又不是我家的长工”
江渔得知秦回甘做流产手术的时候也暗叹这个女人是个狠角色。其实她一直都很欣赏秦回甘骨子里那种敢作敢为,丝毫不扭捏的真性情。要说真性情,其实更准确的应该是不要脸。而且人家就连不要脸都那么光明正大。
看起来手术的恢复不错,人除了气虚了点,精神不差。至少比躺在病床上靠着喝稀粥度日的江宝业要好上许多。
“那天他下了床,就站在卧室的门口,丝毫不避讳的和人打电话。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秦回甘双腿交叠,嘴角微勾。也不等江渔回应,似是自说自话“他说‘只是玩玩,没有那么想不开。放心,老子的种就是设在墙上,也不会随便的闹出人命”
江渔深深的看了秦回甘一眼,心里了然。只有上了心,才能把那人的话当真。她这是报复,报复那个男人的自以为是。江渔突然想到林祁在她办公室为了得到秦回甘的消息急的团团转的情景,有句话叫自作孽不可活。
程理看着林祁耷拉着脑袋的颓废模样。
江渔回到病房,看着引流管里排出的淤血已经多了不少。江宝业眼睛始终没从那块玻璃上移开。江渔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客厅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忽地,她就听见江宝业问“是哪一个?”
江渔一愣,有些不明所以,最后江宝业叹了口气。声音比之前有了底气,“你也老大不小了”
江渔这才明白,想到上午出现在会客厅中的几人。她用指头搔了两下眉梢。只淡淡道“八字没一撇呢”
“你也不缺钱,找个脾气好,将就你,疼你的吧”
江渔低头看了一眼,突然来了说话的兴致“谁会嫌弃钱多呢?有钱能使磨推鬼,您说是吧?”
江宝业看了她一眼,沉吟半响“面相阴柔,嘴唇厚。一看就不是走心的”
江渔听到这忽地一乐,她一想就知道江宝业嘴里那人是傅赟没跑了。果然姜是老的辣,这话还真是一语中的。傅赟在那个圈子里是有名的走肾不走心,这尊神她可无福消受。于是她抬眼,目光与外头的那人交结,轻声问“您看这个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