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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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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江渔的房子,程理这里同样很空。唯一不空的,是那间被塞满了的书房。程理有时候觉得他和江渔有很多地方是相像的。比如,同样不会花更多的心思去装饰房间,包括卧室。他去过江渔的卧室,那里除了一张床和墙上的黑白照片,没有多余的装饰。也许一道窗帘就是整个屋子里唯一的景致。
江渔手指触碰到那些实实在在的东西,回头看了一眼程理。果然文人的世界她不懂,程理则是挑了挑眉头。他说“我看见过你也读川端康成、梭罗、泰戈尔……”
程理是在老家的那张桌案上发现被她记在笔记本里的那些句子。那里就有川端康成的那句“凌晨四点醒来,发现海棠未眠,如果一朵花很美那么有时我会不由自主的想‘要活下去’”
江渔摇摇头,她说“别人学知识是为了充实自己或者是为了谋生,而我不过是为了显摆自己有些学问”
程理却是不认同,他倒是觉得江渔后半句话很值得品味。谁的知识成了装点显而易见,而那些成为谋生手段的才是真的学以致用。
“过来”程理朝江渔招招手,江渔歪着头看了他一眼。突然问他“你还有兴致?”
“这是本能,是治疗创伤最好的良药”
夜还没有拉开序幕,激情却已经爬上了床。就连这张床都很有程理个人的味道,躺上去软绵绵的,棉质的床单摩擦着汗湿的脊背,让江渔觉得很舒服。男人虽然清瘦了些,可那双眸子里的□□却不曾因为外边的流言蜚语而熄灭,显然此时此刻,只有两个人的世界让他才是大自在。
江渔不知道的是,程理此时的心里有一句话“很高兴,你来了我的世界”
熟悉的女人体香,那些柔嫩的,让人欲罢不能的触感,使得程理在这些日子里以来的煎熬中终于得到纾解。他将女人牢牢的困在身下,听着她哭、她叫、她喊自己的名字,然后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此刻更圆满的了。
当风止云歇后,江渔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她问“你没有做安全措施”
程理却低哼了一声。江渔觑着他眼底的淡清色,知道这些日子里他应该也是不好过的。一个受人敬仰的教授,原本是站在云端的。突然之间跌下神坛,摔了一身泥,还被踩上几脚,这种落差也不是谁都能坦然接受的。
程理早晨起来的时候,窗帘中间欠开了一条缝,有淡淡的日光透过缝隙钻进来。光柱下有调皮的灰尘在跳舞。脑袋里是昨夜的那场温存,他翻过身,将鼻子放在旁边的枕头上轻轻的嗅了一下,有他熟悉的味道。还好,这不是一场梦。程理觉得自己在感情世界上的患得患失让他成了一个毛头小子。这种事情应该是十八九岁孩子才做的,可他却迟到了十几年。
江渔将荷包蛋翻了一个面,金黄的蛋液还在流动。她听到声音,头也不回的道“赶紧去洗漱,马上要吃饭了”
程理抱着肩膀站在女人的后边,他觉得时光倒转,两个人调换了身份。上一次在厨房的那个人是自己,而这个女人就在自己的身后说着扫兴的话。于是他听见自己说“你可真像个女主人”
江渔的右脚没有恢复,即使站在那里也能够看到两条腿不一样的长度。程理昨晚有碰触过那道伤疤,他相信她是故意的。她故意的要以这种方式生活下去。程理知道江渔从来就不是吃亏的主,可同样她也不允许别人欠她的情。
他思虑了良久,突然问“如今我一个有了污点的教授配你一个瘸腿姑娘不亏吧?”
江渔翻鸡蛋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听见自己说“残疾人和残疾人也是有区别的”
程理听到这句话,突地就笑了。
厨房的烟火气使得这个屋子里突然就有了不一样的温度,连带着喝惯了的牛奶似乎都散发着不一样的馨香。江渔把两个荷包蛋分别装在两个盘子里。程理洗漱出来,准备就餐。
只是这顿饭没有如愿的吃成,被一通电话打断了。程理看着江渔脸色不对,他起身,待江渔撂了电话说了一句“我得走了”
江渔没想到江宝业会发病而且病来的很是突然,江城告诉她,发病的时候江宝业只有一个人在家里。
当江渔赶到病房的时候,短短的几天不见,江宝业已经瘦的皮包骨了。头发虽然理得短,但是还能清楚的看见那些白色。相较于上一次在病房里,这一次他老的太多。
江宝业穿着病号服,人虽然瘦,可精神还算可以。他让江城先出去,屋里剩下父女俩。江渔只是盯盯的看着他,嘴唇动了两下,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江宝业的手术时间已经定下来了,至于是个什么结果,是要动刀后才能知晓的。
“也没什么,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听说只是在身体上转两个小孔,然后在里头切碎就能拿出来。不算大手术,风险也不大。你别担心”
江渔知道他说的钻孔是微创手术。可听到他这么风轻云淡的说这些,心里莫名的就堵得厉害。要说她和江宝业之间,横亘着母亲孔淑珍的死。即使那个决定不是他的主意,可他却是原罪。这是江渔这些年来和他不能亲近也不敢亲近的原因。母亲的死,让她恨透了那些凶手,连带着这个世界她都怨上了。可当一切尘埃落定,她的心却空了。她们之间的父女情,除了名分上的,似乎也很难再回到亲情上了。人到了江宝业这个年纪,最需要什么,江渔是知道的。可她不远不近的吊着,有时候也觉得怪残忍的。
其实这病也不是毫无预兆的,那天她突然发现江宝业瘦了的时候,心里有些不太好受。老郑跟了他二十来年,就那样的死了,江渔觉得江宝业多少是怨怪她的。如果她没有逼得那么紧,也许老郑也就走了。只是这种植根在骨子里的仇恨,她没办法让真凶逍遥。于是她亲自给老郑打电话,老郑选择用这种方式赎罪。
也许那个时候江宝业的身体就不大好了,只是江渔选择性的忽略了。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女儿,可反过来江宝业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所以,在父女俩之间,除了不合格,似乎没有了其他。那天江渔要江宝业少吃辣,少吃油。江渔走了,她没有看到的是江宝业哭了。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子哭起来肯定是不好看的,连带着给保姆都哭的难受了。
后来那天江渔又问他怎么瘦了,他是真的感动了。所以说,血缘上的东西无论怎么抹杀和不承认,可它终究是存在的。
江宝业手术之前,江渔回了趟别墅。这段时间魏水红马上要临产了,也同样住了院。魏水红还不知道江宝业要动手术。江渔给江宝业收拾了些日用品。有他习惯用的梳子、牙刷牙膏、肥皂,还有棉底拖鞋、花镜、平时喜欢看的书籍。东西收拾好放在一个旅行包里。她走过魏水红住的屋子的时候,保姆正在打扫房间。突然床头底下滚出来一个小瓶子。瓶子是圆的,掉地上滴溜溜两下,直接滚到江渔的脚下。江渔弯腰,将东西捡了起来。
她随口问了一句“这是魏水红吃的?”
保姆是新来的,前一个现在正在医院照顾魏水红。她也不是很懂,只说“魏小姐现在正怀着孕,应该不是她吃的”
江渔随手拧开盖子,里头的药只剩下一半了。她将药瓶放进衣服兜里,拎着旅行袋重新又回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