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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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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九,春节小长假结束了。当所有人都回归到自己工作岗位的那天,‘恒生’的员工们才发现,已经好些天没见的渔总竟然出现在办公室里。
上一次的她离开的时候,是江城接替了她手上的所有工作包括权利。所以,大部分员工都以为江城将江家接班人的身份坐实了。他所到之处无不充斥着各种恭喜的声音,江城对于这种现象已经见怪不怪。当江渔接受到来自于员工们暧昧的眼神和闪烁其词的祝福。甚至有胆子大的还打趣“渔总好事将近了吧?”
好事将近?江渔嗤笑一声。如果说剪子巷周边的土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的话,这也许应该叫做好事。傅赟通过邮箱给江渔传来的红头文件,让江渔险些笑出声来。自从政府有意将剪子巷周边的地皮开发成高科技园区后,紧邻留香河畔的另一边的地皮也水涨船高起来。据说郓城市政府再次打起了填河的准备。
据政府有关人员做了强有力的推断,如果填了留香河,将新旧城区连接起来,将形成新的经济带。由高新园区带动,剪子巷兼顾人文情怀,郓城在未来几年间的可持续发展战略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上几倍。
江渔用笔杆子敲着桌面,心里盘桓的是填河这可是新亚未竟的事业。如果新旧城区连接起来,房产市场将又要重新洗牌。而自己所做的一切将成为他人的嫁衣。她突然就乐了,想着自己果然还是把事情想的简单了。
正月很快就过去了,当冬雪完全消融后,大地回春的日子里,‘剪子巷’开始迎来了第一批游客。这是一支南方来的旅游团,其中有两个是昆曲的票友。梅老太太作为剪子巷中昆曲的活化石般的人物自然也是剪子巷里的一道景致。
当鸦青色的长褂将她那一把老骨头完全包裹住,头上的发髻盘的紧紧的,没有一根多余的头发丝。她颤颤巍巍的做着动作,嗓子里冒出来的唱腔许是因着年纪太大有些嘶哑。可即使是这样的她,却从那双枯萎的双眸中点亮了微光。
有的游客说“人老声不老,果然有梅三娘的风范”
江渔对昆曲不太懂,她是听程理说过,梅老太太的嗓子是烟嗓不适合唱昆曲,可她却仍然坚持着。直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江渔才悟出了那么点意思。如果从未年轻过,也就不会老。这声音如从一开就在世事沧桑中浸染着,她唱的也许不是简单的‘游园惊梦’。
很多事情就像打开的关口,有一就有二。当第二批游客再次光顾的时候。林祁坐在江渔的办公室里像是功臣般朝着江渔要人情。江渔觉得这男人颇有些死皮赖脸的功力。秦回甘就连‘碧园春’都给她还回来了,为的就是摆脱他的痴缠。
要说男人在这方便可真不比陷在情网里的女人差。秦回甘从夏威夷回来后突然有一天吃饭的时候食欲不振,到医院一检查,不幸中奖了。当时秦回甘气的摔了她那只绿翡翠镯子。她和江渔说林祁简直是混蛋中的混蛋。为了留住她,竟然在避孕套中做了手脚。
秦回甘拒绝男人的登门,同时断了一切联系方式。她想是个男人就该有点脸,明明只是□□上的你情我愿,你却未经本人的同意悄悄的就播了一粒种子。秦回甘觉得这男人太自以为是。所以她有权不经过某人的同意,将那粒不受欢迎的种子刨坑拿出去。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块土壤太过于肥沃,没几天的功夫就生了根发了芽,眼看着就成了一株小树苗。当第一次做检查的时候,秦回甘哭的稀里哗啦。她打电话问江渔“我现在要是拿掉他是不是就成了杀人凶手?”
江渔看着林祁眼巴巴的瞧着自己,她对于这一对很是无奈。她听过秦回甘说林祁第一次和她睡了以后颠颠的跑出去买避孕药的事情。这男人心同样是海里针,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一个曾经拒绝一切有可能孕育的机会,现在却千方百计的在女人的身体里播种。江渔想问问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林祁却双手合十做祈祷状,江渔只能摇摇头。
最后无奈的给了他一张写有某个地址的便条。
填河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新亚如愿以偿的拿到了经济带上的规划图。这时候春天已经过半了,眼看着就要鸟语花香的时候楼市突然迎来了一场倒春寒。当然,这所谓的倒春寒是某方面专家给予的评语。专家还信誓旦旦的说“在未来的时间里,楼市将有向上攀升的可能。短时期内的不景气说明不了什么。这只是一种惯性波动,所以只能算是房产市场的倒春寒,因为严冬过去,夏天还会远吗?”
相较于专家们对于前景的看好,新亚显然没有这么乐观。填河这可不是个小工程,前期的资金投入足可以在一二线城市拿到不错的地皮,而此时分明是一扒两脚泥,即使上了岸,也脏了脚。
这个消息对于江渔没有什么大的触动,毕竟在新的一年里,‘恒大’的重心已经移向了高科技产业园。当然,原本想着给他人做嫁衣这件事情也没能成功。市场上的波诡云谲不是人力可控的。所以当郓城其他房产商在寻找出路的时候,江渔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于那波涛汹涌的威胁。傅赟却是毫不在意的说“这不过是浪潮的前奏,此时拍在岸上的不过是些小鱼小虾。真正的巨鳄是不会将自己困死在浅滩,更不会惧怕汹涌的风浪。越是危险的时候,才越是大显身手的时候。大浪淘沙,适者生存,这才是丛林法则”
江渔想着那些不断被排挤出市场的小商人,还有因为债权危机终日惶惶的同行,也有为了能够在大蛋糕中分食一块挤破脑袋的竞争者。这场危机不过是一场无名的淘洗,剩下的才是真正的强者。这种后知后觉的恐惧,第一次让江渔认识到自己的渺小。
江渔再一次看见方为的时候,是在他离开郓城的前一天晚上。说起来江渔对他的了解,基本上都来自于那一次宴会上的忠告。他这人有着商人身上典型的市侩。但他有一点是江渔望尘莫及的,就是懂得在这场灾难中脱身。说起来他也不过是个高级的打工仔,郓城这里的一切追究起来他也只是决策上的失误,毕竟大环境的变幻莫测不是谁都能掌控的了的。用他的话说“我只是普通人,审时度势那是神的职责”
所以心里的包袱放下的很快,丝毫没有负罪感。甚至还用着赞叹的语言和江渔说“江小姐才是真的聪明人”。这一句话的未尽之意彼此心知肚明。从一开始的剪子巷,到后来周边的地皮争夺权。直到后期新旧城区连接成的经济带。
一个敢与政府叫嚣的女人,她的结局最好不过也是玉石俱焚。可她偏偏的又攀上了一颗大树。这大树根深叶茂,任谁也不能轻易的动弹。于是她就干脆的躲在大树下边乘凉,然后看着那颗大树伸展开枝桠,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房产市场的震动,同时波及的还有新经济带的产生。当新亚退出郓城的时候,也是新经济带被扼杀在摇篮之中的时刻。
江渔不是郓城人,对于留香河没有特别的感想。只有她偶尔从剪子巷旁边路过,看到梅老太太盯着旁边那日渐干涸的河水,喃喃自语“自断脐带,胎死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