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我在工地等你》小伙十八

4、春去春回

　　这次算不得英雄救美的救美并没有拉近我们的关系。小谨依然如冰山女神般不可侵犯，也如岩石般百毒不侵，她就像是一朵还未绽放的花苞，但那种醉人的芬芳已传了出来，蜜蜂、蝴蝶，还有我这样的臭虫，都围着她嗡嗡的转。
　　校内的学生，校外的混混，甚至年轻的老师，或者路上年老的光棍，当这样一个浑身泛着青春气息的美少女路过时，都会放下手中的活，定定的行注目礼，直到她消失在视野中。
　　而对于我，脸上的表情似乎除了瞪眼睛，就是冷冷的不屑一顾。
　　在她心里，我依然是偷眼看她妈洗澡的死变态。如果有另外的形象，应该是好勇斗狠打架的混混。
　　所以在厚着脸皮尝试良久后，我终于放弃了正面进攻，转而从侧面寻找机会。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首先是得攻陷她妈这座堡垒。但当我拎着水桶走进她家院子时，耗子已经在小院里拿着铁锹，开始帮人锄草，修整院墙。
　　我靠，这小比崽子，竟然比我还先想到这一步。
　　耗子给我一个男人间才能懂的会心的笑容，然后又比出一个中指，又似乎在鄙视我这种不要脸的行径。
　　当小谨她妈从房子里走出来时，我站在院子中央，瞬间有点尴尬，手里的水桶也不知道该往哪放，没想她妈很热情的从我手中接过去，笑说：“你也来帮忙呀，这里的邻居可真热心啊！”
　　我尴尬的笑了笑，指了指耗子，说：“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叫我过来帮他打水！”她妈温柔的微笑着，将我两按在院子中间的小桌上，笑说：“不急，不急，活永远干不完，先坐下来喝口水，我做的饭也熟了，正好一起吃饭！”
　　我尴尬的赔笑着，她妈向里面喊，“小谨，把碗筷拿出来！”
　　小谨从房里出来，气哼哼的瞪我一眼，‘框’一声将东西放桌上，吓的老子心里一大跳！
　　耗子赶忙站起身，帮忙去接小谨手里的东西，边笑边说，“这东西我拿就行了！你不用这么忙活！”
　　小谨同样给他个白眼。走进了屋去。
　　耗子边吃边指点；“红姐，你看你这墙角都被蚂蚁蛀锈了，晚一会，我帮把这墙缝喂一喂！”
　　我擦，这小崽子连她妈叫啥都套出来了，看来老子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
　　她妈笑着说，“不急，不急，先吃饭！”一边弯腰给我们两夹菜。
　　她弯下腰的时候，一双雪白的双乳在低胸上衣里呼之欲出，同时一股淡淡的香味儿飘了过来，那是完全不同于青春少女的一股气息，这种成熟女人身上的味道闻得我心潮是一阵又一阵澎湃。
　　在我们村没有哪个女人敢穿这样时髦的衣服，尤其是这样的低胸，穿出去会被流言蜚语淹死，所以我也一直没有这么好的眼福。但也许是埋藏在骨子里的柳下惠的君子气息，也许是少年害羞的本性，我低了头，脸红心跳不敢多看，但耗子不同，一双眼瞪的牛羚一样大，直勾勾的盯着人衣缝里看，夹在筷子上的菜也忘了塞进嘴里。
　　猛然间头上一冷，一股凉水迎面泼了过来，只听见‘哎呦’一声，我转过头，就看见小谨摔在地上，水桶里的水泼的一地都是。
　　我擦！这小娘皮肯定是故意的，她妈赶紧站了起来，一边埋怨她倒水不小心，一边拿毛巾擦耗子头上的水。
　　耗子享受的用头轻蹭着她妈的胸，跟个牛犊子一样一脸的无辜纯真，我真想跑过去，立刻拆穿这厮虚伪的面纱，但一想我特么自己不也一个狼性，这念头便压了下来，而红姐仿佛并没有察觉到耗子险恶的居心，依然如母亲抚慰小孩一样，将他的头发细心的擦拭干净。
　　我趁机偷眼瞧去，看见小谨气鼓鼓的瞪着耗子，那脸上的表情，写的就是想一脚踢死耗子。我悄悄的站了起身，装模作样的寻找厕所，慢慢挨了出去，我是心里真怕小谨会忍不住出声呵斥，少年人脸皮薄，被说出来脸上肯定挂不住，纵然以我修炼多年的厚脸皮神功，心里依然会惴惴不安。
　　我为今天拍的这个马屁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假如时光可以重来，我一定会把这一天删除或者回档，我宁愿这一天从没进过这个门。
　　此事带来的后果就是，我上课再也睡不了觉，自行车气门芯经常被拔，抄好的作业莫名其妙的消失，还无缘无故被外校的人狠狠揍了一顿。
　　班主任揍过我第三次之后，我终于打算和我的同桌，大名潘洁，爱称小谨的，这个做事泼辣不择手段，外表冷若冰霜的女人和解。
　　和解的第一要素首先是低头，我把北洋政府和洋大人签条约的姿态拿了出来。脸上挂上谄媚的微笑，恭谨的将小谨让进座位，然后把写好的检讨书放在她面前。陈述了偷看妇女的不该，反省了自己思想认识上的不足，道德理想上的沦落，然后又将一瓶酸奶放在了她眼前。
　　酸奶钱是晚上偷铁卖电线的辛苦钱，我舍不得给我的游戏角色充点卡，忍着肉疼买了一个星期，然后偷偷放她书桌里。
　　小谨看见酸奶的时候很诧异，用一种看起来很奇怪的表情看着我，这当然不能怪他，上次她问起时，老子就说是邻班一个喜欢她的男生送的，当时她淡淡的哦了一声，也不问这男生是谁，只是随手丢进了垃圾堆，这就给我一天繁忙的学习任务之外，另外增加了额外的难度，每天我都得跟做贼一样偷偷从垃圾里再拿出来，还得防备被她看见。
　　本来我料想的就是美女首先会感动，这年头像我这样锲而不舍、默默无闻的关心她，喜欢她的人已经不多了，我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一个。
　　但小谨一句；“又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瞬间让我准备好的台词忘的一干二净，她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微斜，满脸的不屑。
　　少年时被侮辱的自尊让我说不出话，我生平第一次收起平时的嬉皮笑脸，认真的看着她，想从她眼里看出来这只不过是句玩笑话。
　　但小谨又狠狠给我补了一刀，“每天都从垃圾堆里捡牛奶出来，还装模作样的塞我书包里，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有意思么？
　　“你觉得有意思么？”
　　这句话正如一个闷雷，将我颓然击倒，我终于意识到我们身份家境的巨大差异，在她的眼中，我们这种穷人家的孩子，连泡她的资格都没有。
　　我默默的坐下，什么话也没说，我想说我连早餐都舍不得吃，每天给她准时的买牛奶，我想说我看不得她浪费东西，每次都默默捡出来自己喝掉，我想说我喜欢这个你，想为你做任何事，可是我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此时说什么都显的太苍白，
　　我强烈的自尊心让我说不出话，此时说什么都会被侮辱，我一直摆在表面的嬉皮笑脸忽然间就隐匿了，那个一直不愿意面对的现实，终于摆在了我面前。
　　关于爱情，穷人只能路过，且不敢喊疼。
　　这样骄傲的白天鹅，跟我这种地里哄土的臭虫，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自嘲的笑笑，摆开课本看了起来。
　　关于青春段第一次暗恋，还没说出口就夭折了，此后的我依然恢复以前的样子，晚上没事偷点工地上的钢筋，捡点电线，然后泡在黑网吧里，把我的大话角色从十九级升到了七十级，网费，点卡，都在骗父亲的补习费和书费里，而学习成绩依然遥遥稳居班级第二名，第一名是坐我前面的耗子。
　　耗子对小谨的死心，是在放学后；看到小谨坐上那个黄毛的摩托车，那白色的高马赛在我们破旧的自行车前是如此的耀眼辉煌，夺人耳目。
　　小谨亲昵的跨在摩托上，黑色的秀发扬起，双臂环抱着黄毛从我两眼前驰过。我看的见耗子眼神里的痛苦，一如我心底的死寂如灰。
　　而我两的烟瘾从一天两根涨到了一天半盒。
　　耗子变的开始沉默，慢慢连坐在身后的我也不搭理，我们三就像是陌生人一般，看见装作不看见。
　　我也第一次开始明白惆怅这个词，开始学人装逼的仰望天空。
　　大雁从南到北，从北到南，春去春来，花谢花开。那只骄傲的小天鹅终于也褪掉美丽的羽毛，蜕变成村头校园的一道耀眼的风景线。
　　从夏天到春天，六个月的同桌说过的话似乎只是几个简单的词，‘让一让，我进去’‘往那边挪一下！’‘老师来了！’
　　我几乎记不起我曾经暗恋过这个女孩。耗子在冬天的时候终于决定辍学，跟着他爸去外地做药材生意，小谨搬到了他的位置上。偌大空旷的教室后面变成了我一个孤家寡人。
　　老驴上了工地，昔日的狐朋狗友如今只剩我孤零零一人，而小谨的男朋友从黄毛变成一个斯文的眼镜。我冷漠的看着周围的人和事的变化。
　　用名人的话讲，好像是哪位武侠大家说过的；女孩总有变成女人的一天，处女总有做母亲的时候，只要愿意等，机会总是有的。
　　但这个机会的到来，并不是以我想象的方式。
　　北方的冬天一进腊月，天上的风刮的就跟刀子一样，割的脸生疼。
　　我照例在放完学后，在网吧里度过两个小时，然后骑着车冒着大雪往家赶，路过村前那栋小洋楼的时候，突然听到里面传来女人慌乱的哭叫声，我停下车，微微犹豫了一下，这是小谨家里租住的房子。我们之间没任何关系，除了那一次墙头的偷窥。
　　但哭声引起了我的恻隐之心，我推开门，看到地上半躺着一个女人，紧咬着嘴唇，眼睛闭着，皱着眉，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楚；
　　小谨正在旁边哭叫着‘妈！妈！’，一边费劲的想拉她起来。
　　看到地上人事不知的女人，我心说一声‘坏了！’就奔了过去，关切的问；“阿姨怎么呢？”
　　小谨的哭叫；“不知道啊！我妈吵完架就这样呢！”
　　我先安慰她，“你别哭，先别哭，”一边将女人抱了起来，又吩咐她：“去里面拿条毛毯出来！”小谨哭着点头奔进去，我把女人抱出了门，本来想放到我那破自行车上推到医院去。但怀中的女人人事不知，刚放后座就瘫了下去。
　　我跑到巷口，想招呼一辆出租车。但这么冷的天，等了一分钟依然不见一个车的影子，在我们这小县城，本来车少，在加上这么冷的天，是个司机都回家上炕抱老婆呢。
　　我咬咬牙，向着最近的彭城医院小跑去，怀中的女人并不太重，纤长苗条的身体上盖着小谨拿来的毛毯，脚上不知何时拖鞋掉了下去，一双玉一般洁白的脚裸露在空气中。
　　不知道为何，这美丽的脚看的我脸红心跳，我不敢多看，吩咐小谨将脚包了起来。这时候哥良好的身体素质终于发挥了出来，平时干农活两膀子的力气，球场上几个小时的奔跑，让我不到十五分钟就将女人送到了医院。
　　医院的急诊室只有两个人，一个护士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先去缴费！”我应了一句，“好！”看着她妈被推了进去。小谨泪眼婆娑的看着门口。
　　但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问她，“你带钱了没？”小谨摇摇头，我不死心，又问，“那你知道你家里钱在哪里不？”
　　小谨依然摇头。
　　我擦，这摆明了给老子出难题，我皱了一会眉，捧起她一张泪脸安慰她，“你妈没什么事，坚强一点！我现在去想办法，有人来问你就说钱已经交过了，明白？
　　小谨含泪点头，完全不是我印象中那只高傲的天鹅。出门时我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她瘦弱的身影蜷在椅子上。弄得老子心里一阵疼惜。
　　幸运的是我爸依然没有回家，我悄悄打开灯，将他存钱的柜子打了开来，从衣服下面取出两千块，其他又塞了回去，匆匆跑出家门。
　　我在柜台交了定金，然后咨询医生，医生回了我一句；“急性阑尾炎，不是什么大病。”
　　这一晚我和小谨守在病房里面，看着她妈的脸色从青变白，从苍白变的红润。
　　我本来以为这只是生活中的一件小事，但这件事改变了我命运的走向，或者说我的命运本来注定就是这样，只是在这里拐了一个以前看不见的弯。
　　俗话说好人有好报，出了这茬事后，我更认为这话纯粹是放屁。
　　尤其是像我这样的人，平生不做好事，一做好事就会遭雷劈。背了小谨她妈进医院的后果——就是哥的破自行车被人偷了。被人偷了就得步行上课，中学和我们村离的并不近，走起路来最少也得一个小时。
　　老驴下完工之后，听了我的悲惨遭遇后，先是哈哈一顿笑，然后给我的建议是再去偷一辆回来。这点子瞬间说到了我的心坎上。
　　吃过饭后，我就偷偷约了老驴，本来打算在网吧面前偷一辆，但看见好多都上着锁，而且远处有个监控，这胆子便没乍下去。
　　在网吧里玩了两小时熬到十一点，一无所获让我出门时有些灰心丧气。老驴一边安慰我，一边不时的瞟向暗巷，在拐了几个弯之后，忽然阴暗的向我笑了笑，指了指丁字路口的垃圾箱。
　　这箱子有卡车那么大，在旁边正停着一辆加重自行车，我会心的一笑，打了个响指，老驴走上前去，摸了摸轮子，给我吹了一声口哨，我光明正大的走过去，做贼的要诀就是一定不能心虚，一心虚就会自己吓自己，所以路上不时有人经过，但谁也没人看我们。
　　老驴潇洒的骑上车，我在后面狂推了一阵，飞速爬上后座，径朝没路灯的地方骑。一直骑到河边，上气不接下气的下车，说：“算了，歇一下，没人追过来！”我怀着欣喜凑着月光打量这辆崭新的自行车。
　　从明天开始我将会有一个全新的坐骑。遥想同学羡慕的眼神，我不由有些飘，但老驴一句话把我突然拉进了寒冬的冰水里去。
　　“我擦，这是公安的车！”一边将车前牌上的‘公安’二字撕了下来。我有些不敢相信，又特意就着月光看了看，自行车隐约被刷成了蓝绿色，但看不太清楚。老驴划了一根火柴，问我：“怎么办？”
　　火光下分明是公安的蓝绿色，我思忖了一下，知道这车骑不了，骑出去会出大事，说不定还会蹲牢。老驴提建议：“要不把这车卖掉？”
　　我摇摇头：“这漆去不了，收废料的不敢收，说不定还会报警。”老驴搔头，“要不砸坏了弄成一团怎么样？”我依然摇摇头，这并不是个保险的建议，我两蹲在河畔抽了根烟。河里的流水声突然间提醒了我，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对老驴喊：“来，推到河里去！”
　　老驴有些不解：“这卖钱的东西，你推河里干嘛？”
　　我屁股上给了他一脚：“推进去放个把月，一生锈毛都没呢，那时候谁还认得这是公安的车！”老驴笑着伸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念书的，脑子灵光！”
　　我们这里是黄土高原，河水终年混浊泛黄，水面看不见水下的石子，更别说一辆自行车，冬天水流又缓，根本吹不走这么大件的东西，只要不停水，肯定没人能发现。
　　回去的路上老驴问我：“你咋想到这点子的？”我神秘的笑了笑，拍拍他脑袋：“前几年我和耗子偷的人家的废弃水管，太长了没地方放，我们就放河里呢，后来捞出来卖了两百多！”
　　老驴靠了一声，佯装生气；“这事当初咋不叫我！你们两个真他么不讲义气！”我一边解释，一边找理由安慰他。又请老驴吃了顿麻辣烫，算是今晚对他的犒劳。
　　周一还是在我的不情不愿中如约而至。我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一想到上学的路要走过去，心里就是一阵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