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山海》西络子

2、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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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两天两夜，却依旧没有要停止的意思。门前的水坑一个又一个接了龙，水中树影在不停的舞动着。

　　门前的那棵槐树丑得很有年龄。

　　青婆婆正正地坐在屋里，眼睛却痴痴望着窗外，小声的呢喃：还不回来吗？还不回来吗？

　　“婆婆，天暗了，回房里休息吧。”云谷轻声说道。

　　云谷是青婆婆路上捡来收养的孩子，青婆婆当时看到饿昏过去的云谷，没多想就抱回家了。

　　醒了之后的云谷，便开始和青婆婆一起生活。他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开始记事就一直在流浪，也许没有得到过父母的爱，云谷格外珍惜和青婆婆的生活，也很懂事，没有和其他男孩子一样调皮捣蛋，一直安安静静。

　　虽然青婆婆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但是青婆婆待他很好，教他读书写字。

　　他知道青婆婆一直在等一个人，从年少等到头发花白，也没有等到那人回来。

　　但奇怪的是，云谷从未听到青婆婆说关于那人一丝一毫的消息，只是偶尔从邻居那得知一星半点。

　　青婆婆原不是这个村子的人，那时候和一少年一起来到这里的，村里人都猜测是两人私奔到这。

　　听说院子的那棵槐树就是那位少年亲手种下的，那时候两人每天都是开开心心说说笑笑的，与村里人也是聊得很开心。

　　有一天，少年突然出了远门，便一直没有回来，青婆婆就一直等着，没有嫁人，没有搬走，直到现在。

　　“云谷~云谷啊~来~到婆婆这来，我有话与你说说。”青婆婆在屋里喊着，似乎有些急。

　　刚要入塌，听到青婆婆的话，云谷立刻向青婆婆屋里走去。

　　“婆婆，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云谷担心地问道，因为前几天青婆婆说是看到了那位少年，便一路追着出了门，摔了一跤，如今腿脚都不便，云谷担心是不是腿脚哪里又痛了。

　　“云谷啊，婆婆我没事，就是啊~婆婆陪不了你多久了，我不在了，你就一个人生活了。”青婆婆小心地替他捋了捋耳旁的鬓发，“婆婆要走啦，他来接我了，今后就不能再陪你了，你要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对自己好一些，有时候你可以自私一些，考虑考虑自己啊，唯一可惜的是婆婆看不到你娶媳妇了。”

　　云谷听着青婆婆的这番说辞，一时愣住了，顿了下说道：“婆婆，你胡说什么，”云谷一时还有点懵，“婆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请个大夫来。”说着起身刚要走，青婆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婆婆……”云谷又坐到了床边，此刻他脑袋有点空，青婆婆的话有点难消化，云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婆婆陪不了你了，死后，就把我火化了吧，然后埋在院里那棵槐树下，”青婆婆用力握了下云谷的手，“我要去找他了，他……来……了。”说完握着云谷的手松了下去。

　　云谷下意识反握住青婆婆的手，木讷地盯着她脸，嘴角轻轻抽动着。

　　“婆婆？你别吓我，你怎么了？你醒醒啊！我是云谷啊，我是云谷啊，你再看看我，你还没看到我娶妻生子呢，他还没来呢，你怎么，怎么就要走了呢……”云谷紧紧握住青婆婆的手。

　　“来晚了吗？”门外传来声音。

　　“嘎吱”一声，还未等云谷反应过来门外的人已经进来了。

　　云谷看着眼前的两人，走在前面的一位着一身天青色素衣，腰间别着一把竹笛，竹笛末端系着一枚火红的玉佩，很是鲜艳。头发很是随意的绑了一个发髻，看似有些懒散的样子。眉目很清秀，一双很犀利的瑞风眼，似乎能把人一眼就看穿。

　　身后的那人，发髻梳地一丝不苟，一身鸦青色，背上配着剑，一脸严肃，工工整整站着。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云谷不知他两来意，只是紧紧握住青婆婆的手没有一丝松开。

　　“时候已到，云公子，东西该还我了。”花西淡淡地说着。

　　“还你？东西还你？你们是谁？”云谷疑惑地看着他们，警觉地把青婆婆护在身后。

　　花西看到了云谷额头上的印痕，果然还在，便伸手一指替他解了封印，把封印之石取了回来。

　　云谷下意识用手去挡，可是就在那一瞬间，头疼得厉害，就如千百个木鱼在敲打，吵的很，闹得很，疼得很。“啊~你，你对我干了啥？”

　　云谷双手捂着脑袋，倚靠着床沿，尽量让自己不倒下去。

　　“云哥哥，这个村子真美！”

　　“云哥哥，你看，天天上的云真漂亮！”

　　“云哥哥，你快来试试，我给你缝了件新衣裳，看看合不合身。”

　　“云哥哥！云哥哥，你别生气了，我骗你的。云哥哥？”

　　“云决！你给我过来！”

　　“云哥哥……”

　　云谷脑袋里突然多了很多画面，都是一位美丽的姑娘。渐渐地那些记忆一点一点填满了他的脑袋，他的身形也有了变化。

　　一头如雪的白发铺了下来，身体似乎更加高大了一些。

　　突然云谷跪在床边，眼睛慢慢抬起看着青婆婆，手缓缓伸过去，想要抚摸着青婆婆的脸，可是手根本触碰不到，云谷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

　　“为何，这又是为何！”云谷这一句，吼的撕心裂肺。

　　“这是规定，云公子，节哀顺变。”花西依旧冷冷说道，不含一丝情感。你的封印已解除，你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你，只是一个灵。

　　“公子，可否让小人再见她一面？”云谷空空地望着青婆婆。

　　花西看了看外面，道，“不可。”

　　“为何不可？”云谷有些激动向前走了几步。

　　“当初因你执念太深，死后化为灵，本应该直接收了你，念你一片痴情，并未有害人之想法，故才帮了你。如今忙也帮完了。”花西摸着猫型玉佩不急不慢地说着，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如愿，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有好的结局，也不是所有人的愿望都会实现，过去的、遗憾的、不舍的，终将过去，成为回忆里的一部分，你也不必担心，她已然不记得你了。”

　　突然玉佩异常闪烁，红光满屋。花西竟然露出了担心的神情。

　　“君迁子，后事你处理一下，”花西看了看云谷，心一软，“你跟我走吧，或许还可以。”

　　“啊？”云谷还在深深自责中。

　　“公子！这……不合适吧。”君迁子说道。

　　“这里的事交给你了，不许有差错！办好了再来找我。”

　　花西领着云谷消失在飞舞的红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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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迁子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变化作云谷的模样，把青婆婆的后事井然有序地办完后，寻了个缘由，出门远游了。

　　这个村子从此没了青婆婆，也没了云谷，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依旧不屈不挠地生长着。

　　7
　　云谷跟着花西不知到了什么地方，不远处有条十分宽的河流，几乎看不到对岸有什么，只是一片血红。

　　应是一样的，云谷心里想着，因脚下长满了开得红火的彼岸花，想着对岸应是一样的开满了彼岸花。彼岸花？啊！难道是？

　　云谷刚想问花西，花西抢先一步说了话。

　　“跟我走。”

　　“好！”

　　花西怔怔看着那处房屋，抬起脚踏了出去，走得异常慢，害怕着也期待着。

　　云谷跟在花西身后，十分刻意地放慢了自己的脚步，可还是经常要踩到花西脚后跟，不知道是自己急了还是眼前之人真的走得太慢了。

　　还不容易走到了门口，花西以为孟婆屋里会人满为患，没想到清静得很。

　　还未等花西敲门，门自己便开了。

　　“进来吧。”

　　“……”

　　花西走在前，云谷在后。云谷进去之后，门自动关上了。

　　“都坐吧。”那个哑哑地年老的声音说着。

　　本来空空如也的屋子多了桌椅，正对面的是一穿着火红嫁衣的姑娘。凤冠霞帔，端端正正地坐着。

　　“公子可是来了，他还未到，在路上，可得等会。”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云谷真不敢相信，那个哑哑的苍老的声音是从这位姑娘嘴里发出来的。

　　刚才她是在问自己吗？云谷心里想着，可对方如何得知自己相见青儿的事？莫不是花公子？

　　“孟姑娘！”花西并未坐下，只是往前走了一步。

　　“嗯？”孟婆有些不确定花西的话语。

　　花西三言两语说明了来意，孟婆告诉他青婆婆已经在队伍里，排队喝汤，现在过去赶得及，而且之后那人也会到。

　　孟婆领着他们走过黄泉路，向着忘川河的奈何桥走去，路上还给他们变幻了斗笠面纱，遮住了脸面。

　　奈何桥头忘川河旁，有座三生石，旁边开满了红纷纷的彼岸花。跟随着孟婆走过奈何桥，来到了望乡台，望乡台旁有座精致的小房子，有正在卖汤的妇人。

　　卖汤的妇人看到孟婆来了只是双方微微□□了下头，孟婆便带着他们过去帮妇人一起卖汤。

　　青婆婆慢悠悠的夹杂在众鬼魂中，三生石，并不是所有人都去的，青婆婆路过的时候想去看看的，可是转念一想，都过去了，死都死了，也没啥好回顾的，还记得都已经刻在内心了，再去怀念，喝了孟婆汤也就空空如也而去罢了。

　　青婆婆一步步踏着台阶，这奈何桥还挺宽的，还不容易走完，到了台处，看到了卖孟婆汤处，青婆婆长嘘一口气，人老了，死后鬼魂也没能轻松走过这个奈何桥啊。

　　云谷看到了青婆婆，心怦怦跳，真想把面纱摘了，想喊她，可是他说不了话，也不能有别的举动，所有的一切孟婆都掌控着。先前也答应过不乱来。

　　不知为何，身旁的妇人把汤给云谷，让他递给青婆婆，云谷犹豫了一下，手有些轻微抖动，接过了汤，低着头，递给了青婆婆。

　　透过面纱的缝隙，他看到青婆婆笑了，左手接过他手里的汤，右手轻轻拍了他的手。

　　“她？”云谷的拳头不经意握紧了，嘴角轻轻颤抖着，眼睛慢慢泛红，她一定知道的，知道的吗？她知道我要说的话吗？

　　“你依旧还是那位翩翩少年啊！”

　　云谷耳边传来了这句话，是你吗？青儿？是你吧。云谷再也忍不住，泪水一滴滴落下。云谷稍稍抬了下头，看着青婆婆，而她并未看着自己。

　　这碗汤，真好！孟婆悄悄把云谷的泪水混到青婆婆碗里。

　　青婆婆看着故乡，忽的别过脸，仰头一口干了手里那碗汤。来世我们再会吧，如果有机会。

　　云谷的目光一路随着青婆婆远走的身影，直至青婆婆消失在不远的轮回处。

　　“公子，进屋等候吧，喝杯茶水，润润喉也是好的。”孟婆提议道。

　　花西看了眼身后的屋子便走了进去。

　　云谷依旧痴痴的望着青婆婆消失的地方，一动不动，要不是孟婆递过来茶水，他估计要一直站下去。

　　云谷把手中的茶水一口喝了。

　　自己这是为何？痴傻地站在这？手里的杯子？怎么回事？

　　云谷有些懵，自己在什么地方？摇了摇头，拿着杯子进了屋，刚把杯子放桌上，他便问道：“公子？在下，在下……”

　　还未等说完，云谷便昏了过去。

　　“孟婆你？”花西不解道。

　　“公子莫急，他只是忘了与青婆婆的一切事情，身体里的记忆被抽离而出现的暂时昏迷而已，并无大碍，醒了就好了。”

　　孟婆便把刚才青婆婆交于自己的最后夙愿说给了花西听。原来青婆婆在接过云谷递过去的汤水时便已发现他就是云谷了，只是既然自己已离开人世，万不可能与他再有何结果，而他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老不死，依旧如当初那般，翩翩少年模样，还是把这段感情抹去吧。便在当时向孟婆求了这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