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山海》西络子

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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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铃铃……叮铃铃……”远处传来了一阵阵铃声。

　　“来了，公子。”孟婆起身往屋外走去，花西紧随其后。

　　两人往人来处仔细瞧着，生怕错过啥。

　　“在那，公子，前面队伍末那，十来岁小孩模样，拄着小木棍，木棍上系着小铃铛，淡墨色衣物。”

　　花西望向队伍末尾，只见一小男孩拄着小棍，一步一响，徐徐而来。他专心地注视着脚下之路，并没有像他人一般对这黄泉之路因好奇而四处张望。

　　今日，他是这队伍鬼魂最后一位吧，真好。

　　小男孩慢慢走了过来，停在花西与孟婆前，等着喝汤。

　　花西看着眼前矮自己许多的人，紧了紧拳头。

　　“公子！”孟婆提醒着，“切勿耽误过多时候，以免被阴差发觉，过来探查。”

　　花西松开了拳头，拿了一碗汤蹲下，递给了小男孩，说：“你为何拄着木棍？”

　　小男孩把木棍笼在怀里，双手接过花西递过来的汤碗，徐徐而道：“生而双目不能视，如今……尚能目视一二，视物不清，方才拄着木棍行路，与人方便，于己方便。”

　　小男孩说完抿了抿嘴，咕噜咕噜喝完了手里的孟婆汤，便把碗还给了花西，正欲继续前行时，花西拦住了他。

　　“哥哥觉得与你有缘，便送你一挂铃吧，这个铃铛比你的好。”说着便把铃铛别在小男孩腰间，“如果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

　　小男孩不明白花西是何用意，只单单做了个揖，拜谢一番便继续前行，进入轮回台。

　　花西看着小男孩，一步一步走上轮回台，一步一步进入轮回，一点一点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消失。

　　注视许久，小男孩早已经投胎转世。

　　花西突然回头看向云谷，对孟婆说道：“此人你就收留他吧。”顿了下又小声道：“终于寻到了他，等他回归仙位，到时候，定叫他生不如死！”

　　孟婆看着花西，摇了摇头：“公子何必如此执着，千刀万剐，剐几次不都一样吗？如今不是变相的在虐待自己。”

　　花西又看了看小男孩消失的地方，一转身伴随一片片枫叶消失离开了。

　　孟婆不知道花西以前到底做了什么，和那人到底何深仇大恨，以至于他上千年来都要找那人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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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叮铃铃、叮铃铃~”随着一阵铃声，顾家的孙子出生了。

　　说来也奇怪，顾家的孙子，出生时一颗铃铛从口掉出，发出一阵悦耳之声，却不闻其啼哭之声。

　　病重卧床不起的顾老爷子，听到铃声之后便自己循着声走了过来，抱着孙子一阵猛夸。

　　众人皆以为顾老爷子乃是回光返照之兆，毕竟之前一直躺在床上，躺了一月余，大夫都说不行了。

　　可是过了几天，顾老爷子的身子乃是一天比一天好。还给孙子取了名，叫顾铃。

　　顾铃自幼好学，聪明伶俐，但也顽皮得紧。每每学堂散学后，总要跑到学堂后的林子里玩个半天。有次把随身携带的那枚铃铛丢失了，回去被罚跪一炷香的时间还不许吃晚饭。

　　晚上嬷嬷替他洗澡时，那枚铃铛不知从何处掉了出来，“叮铃铃~叮铃铃”甚是悦耳，众人的心情都变得异常的好。

　　“以后断不可再将此铃遗失了，记住没？”顾铃母亲在其入睡前来到床前叮嘱道，“这是你出生时便携带着的，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也是自你出生后，你的爷爷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家中光景也日渐昌盛了起来。”王琦凤看着眼前的儿子，轻轻拍了拍，把铃铛收在帕子里，叠好放入顾铃的枕下。

　　“孩儿记住了，娘亲放心，孩儿定会好好收着。”顾铃低着头头，甚是委屈，双手扣着被褥。

　　“好了，睡吧，明儿还得去学堂呢，好好跟着先生学，有啥不懂的多请教请教先生。”王琦凤扶着顾铃躺好，替他盖好被子，临走前还不忘再叮嘱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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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十分，梦境袭来。

　　花西看着眼前之境，甚是熟悉。

　　“离一，离一？” 花西感受着眼前熟悉的梦境，不断问道：“离一，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花西四周环顾着，嘶吼着。

　　“哥哥，大哥哥！你在找人吗？”顾铃看着眼前大喊之人，怯生生地站在远处问道。

　　花西转过身，看到了顾铃，眼神亮了起来，踉跄地朝着顾铃疾走过去。

　　“你终于出现了？”花西有些疑惑，自黄泉相见之后，他便再也寻不到他的一丝气息，当初送的铃铛便是为了他轮回投胎之后方便寻人，可是，迟迟未见有一丝他的气息。他还一直自我欺骗安慰自己离一许是还未投胎，还在轮回处等待也不一定。如今在这遇到，意料之外。

　　“离一，离一，你回来了？”花西蹲下捧着顾铃的小圆脸痴痴说道。

　　“哥哥，大哥哥，我不叫离一”，顾铃一面想要挣脱花西的双手，一面解释道，“我叫顾铃，不叫离一！”

　　花西怔了下，整理了下表情，双手轻轻捏了下顾铃的脸颊道：“顾铃？这是你这世的凡人名字？”

　　顾铃不是很理解他说的话，依旧一边想要挣脱他的双手，一边强调着：“我叫顾铃！大哥哥莫要再捏我的脸了，再捏就要更加胖了。”

　　花西被这一句逗笑了，“对，你叫顾铃，竟还这般在乎自己的容貌啊，臭小子！”

　　“臭小子……臭小子……哈哈哈哈哈哈”花西不禁又笑了起来，“以前他便是这般唤我的……哈哈哈哈哈。”

　　顾铃看着眼前有些疯癫的花西，一时不知所措，呆呆望着他，双手不自觉地搓着衣角。

　　“顾……铃？”花西盯着眼前的小孩说道。

　　“大哥哥……叫我作甚？”顾铃小声问道。

　　“你……家在何处？为啥这些年，我都寻不到？”花西问道。

　　“大哥哥寻我？我家在……”顾铃说了一通。却发现眼前的事物皆渐渐消散，最后化为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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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现肚白，梦醒时刻。

　　顾铃昨夜睡得死，早上起晚了，一醒来便跟王琦凤说道：“娘，昨晚我做了个怪梦，有位怪哥哥一直喊我什么离一，疯疯癫癫的，说以后还要来找我玩。”

　　王琦凤笑了笑，摸着他的头说道：“是不是你调皮捣蛋，又得罪了哪家的哥哥，没事没事，别告诉他我们住哪啊，好了，快去学堂吧，不然先生要罚你了。”

　　王琦凤并不在意顾铃的梦，梦境，本就天马行空，做了什么样的梦都不足以为奇。

　　“……好吧。”顾铃回答得不情不愿，他不喜欢上学，学堂的生活很枯燥，先生也是死板得很，他想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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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西醒来，冷笑一番，心想：以为这样我就找不到了吗？笑话！

　　“君迁子！派人去四处搜寻出生带着铃铛的小孩。”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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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顾铃到了弱冠之年，家里忙着给他各种相亲。

　　可是要么是女方家突然反悔，要么就是顾铃不喜欢。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家里人都急的不行。

　　这一次好不容易，媒婆给他们介绍了赵家姑娘，家里行商，家底厚实，与他们顾家那是门当户对。

　　赵家姑娘也对顾铃一见钟情，顾铃到不反感，只是少了点感觉。

　　而且家里人这么着急，他也不好违逆，反正赵家姑娘长得也好看，品性也好，这样也不错，娶了回家少了家里人的唠叨，何乐而不为呢！

　　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一切都在缓慢的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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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你们还敢来说这事？我们要退婚，我们家再不济，也不至于让女儿嫁给这种人！快走！”

　　那天，顾铃与其父准备到赵家再商议最后的事宜，可是还没进门，就被拦下。

　　他们就这样站在门口，受了赵家不明所以的“问候”，还要退婚，顾父自然不愿这样不明不白地说退婚就退婚。

　　“亲家，有事好商量不是？这婚礼事宜我们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你们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商量啊，聘礼不够我们可以加。”

　　“哼！别再说了，再怎么说我也不会让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说着赵家急忙把大门关上了，留下懵逼的顾家父子以及吃瓜群众。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顾父一脸担心。

　　“没什么大事，不就退婚嘛，我也不想这么早成亲呢……老爹，我们……”

　　“胡说什么！你都多大了！还早吗！”顾父显然很生气。

　　顾铃不敢回嘴，低着头直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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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我说了，会让你好看。等你回归仙位，我要让你尝尝更厉害的！”花西看着一脸沮丧离开的顾铃说道。

　　原来，这一切都是花西搞的鬼，但是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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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说走就走，一点余地也不留，一点思考的机会也不给，几十年的光阴，也不过一瞬间。

　　顾铃老了，顾铃就这样在家里人不断叨叨中老了，爷爷父母也都一个个地离开了。

　　单身了大半辈子，他弟弟们都有孙子了，他还是孤身一人。

　　都说人生有四大乐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也，金榜题名时。

　　他一件也没感受过，这样浑浑噩噩地渡过了这颓废的一生。

　　还好，至少家里还有亲人，至少他不会客死他乡，不会暴尸荒野。

　　一天早上，顾铃门窗那响起一阵阵悦耳的铃声，很是动听。

　　仆人路过此处，也会不由自主停下来听一听，但没有人去敲他的门，也没有人去看他。

　　傍晚炊烟袅袅，一道青烟伴随着铃声顺势而出，消散在空中，铃声，亦戛然而止。

　　随后，顾府里传来了阵阵哀嚎，众人痛苦不已，白布顿时袭满屋檐下，白帘飘飘，悦耳的铃声再次响起。

　　顾铃他也想不明白，这一生到底有何意义？清清白白时间走一趟，清清白白地回去，也好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