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怀剑问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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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处理了一些杂务，又在各处描补好灵符，抽空瞧了一眼尚自刻苦静修中的惜春，待到约定之日，仍妆做穆小郎的样子一个人登门拜访。心中终究还是存了一丝顾虑，为了以防万一，没敢把槐生一起带在身边。
柳湘莲原也是世家子弟，因父母早丧，亲族不盛，家业不免零落了。上面没有长辈约束，他又是一个风流不羁的性子，细至丝竹管弦，粗至刀剑拳脚，调风弄月，牵黄擎苍，百技诸工，便没有他不通不精的。
且他为人爽性尚侠，三教九流里交了不少朋友，手头松泛，不积余财，京中旧业也只剩下一座老宅。这座宅子拆的拆，分的分，有赁给别人的，有借居给朋友的，自己仅隔了东南一隅的院子住着。
那地方虽然不大，但收拾的齐整洁净，后面还带了一个较场，虽说只有六分左右大的地儿，但亦设了马道，箭靶，石锁等诸般物具。黛玉这边方登堂入室，那厢冯紫英却早已经到了，正兴冲冲的唤小厮在较场的旗杆上拉起了飞鸢纸鹄，他在一边试箭。
柳湘莲领着黛玉走近的时候，冯紫英一箭射出，正堪堪擦过了一只飞鸢的翼尾，那飞鸢呼哨哨摇了摇，终是没有落下来。柳湘莲不禁斜睨道：“虽则今日风大了一些，但你这准头可叫我说甚么好，若让家里的老大人看见了，怕要揭掉你一层皮去。”
冯紫英笑道：“我又不傻，那敢虎口里探头去，自己去讨打，你可曾见我在家里卖弄这些。穆小郎既然来了，且试试手，你天生神力，须的一张强弓。”
柳湘莲择了一张柘木的雕弓递过去，眼看着黛玉手指一勾轻轻巧巧的拉了个满，他自知这是一张三石五斗的硬弓，力气寻常的人半满都难，心下好奇，不免问道：“你惯常用的是几石？”黛玉故作无辜道：“我也不晓得，向前小的时候不懂事，拉崩了几张，他们便不许我拿来用了。”
柳冯两人相顾无言，全不知道该说些甚么才好。难怪看他拉弓的架势，没有一点该有的规范章法。
最后还是柳湘莲翻出了一张压箱底的漆黑色凤翼长弓，道：“这张弓原是一个朋友送的，弓身用的料采自海外铁木，白犀牛筋拧的弦，据说当年特地请了名家高手，冬至剖木为干，春分贴角，夏至治筋，秋分合材，又用了三年之期调整温养，这才好不容易得了一把。可惜原主人罹了难，流落在外，竟无人能再用它，一般的力士，连弦都上不去，难得与穆小兄弟有缘，你不妨试试看。”
等他上了定弦，又仔细较正，黛玉郑重接在手里，一时灵力灌注于手上，两根手指用力一拉，便如怀抱一轮满月，冯紫英和柳湘莲两人看在眼里，不由的齐声喝彩道：“果然神力！”
黛玉搭了一只飞虻箭，在神识指引之下，那只箭自然百发百中，如流星电闪一般，须臾之间已将旗杆上一只飞鸢射断，直捎到半空之中，过了徐久，才斜斜落下来。她的手法自然稚嫩的很，可她的臂力和准头又这般惊人骇目，若是不指点一二，憋的人真心难受，若欲真个指点一番，谁又能腼颜说自己强过人家一分两分？
黛玉亦笑道：“我得了这天生力气的便宜，也很吃了这力气的亏。小的时候哪个想教我甚么，不免被我用莽力撂倒，自然笑他们一个个嫩瓷软面儿。等长大一些懂事了，好言好语向人请教，他们偏偏脸酸记恨，却没一个肯应我了。结果到头来，反把自己给耽误了，除了这力气是吃饭长的，其他的这些年来竟然没甚么进益。”
“我也赌了气，不再低头求家里那些个小气鬼，这次来京城，他们还笑我“有本事自己寻一个师父去，别再回来折腰做小，现我们的眼”，两位哥哥若是不嫌我笨，还请多多点拨我一下，万分感激不尽。待日后回去了，说不得我面上也能有一两分光彩。”
他软语相求，又是这般璞玉纯金一样的资质，冯紫英和柳湘莲两个皆为尚武爱才之人，岂有不倾囊相授的？弓箭拳脚，悉心指教，浑比当初自己学的时候还要尽心尽力。
更何况黛玉天资聪慧，一点即通，教的用心，学的勤勉，没几日下来，冯紫英不由的叹道：“罢罢罢，愚兄囊已尽，唯有柳贤弟还有本领教的了你了。等再学几日，我倒要叫你一声师傅了。”
此时柳湘莲正手持木剑跟黛玉喂招，一边随口指点，闻言停了下来。他亦是眉稍一挑，长叹道：“果如冯兄所言，这般下去，怕我也要到头了。穆小郎真是我平生罕见的奇才，便说这刀剑，你明明没学过，怎么在手中，却有一股锐意直取的天生杀戮之气，按理说，非百战百辟者，万不会有此攫人之锋芒。”
冯紫英在一旁跌足感慨：“可不正是！只教了这几日，我已觉得自己十几年全白活了。难怪我们家老爷子常说，帅星天生，神将命定，如今我也算涨了见识。难怪尊兄不肯自己教你，这天上地下的，真是活活怄死了人。”
黛玉心下好笑，面上还得苦苦忍耐，但也不是不感激他们的好心。只是自己有所为而来，偷师学艺，说不的只能做一个“不告而取”之人了。
柳湘莲将剑抱在怀中，默然片刻，突然道：“——有道无术，术尚可求也，有术无道，止于术矣！”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怀剑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