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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郎君翛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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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酒菜已上毕,清一色的白粉碟子,只有巴掌大小,不过是鱼脍蒸蟹,水晶肴肉,糟香鸭掌鸭信等物,宝玉挟了一块,尝了尝道:“在水上吃这些也正好应景,若换了一些大盘大碗的热菜,少不的腻歪。”
黛玉持着一盏碧森森的汤,故意问道:“这是甚么,我竟不认的?“宝玉看了一眼,笑道:“此乃张季鹰的莼鲈之思也!这东西江南才有的,京中也少见,大老远的巴巴送过来,颜色味道已减,不过吃个典罢了。”
黛玉浅浅呷了一口,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这时冯紫英拉着一人归席,大声笑道:“你们看看,谁来了!”宝玉抢上两步,将来人的手一握道:“我便知道是你,都不与我通通风气,该罚该罚!”那人虽然卸了妆,面上尚有一点油彩,剑眉星目,猿背蜂腰,形容十分俊美。额上还有一点美人尖,纵然不言不笑时似有几分冷峻,但更添了几许亦嗔亦怒的风流情态。
那人径自道:“不比你们,我这些日子很有些俗务羁身,这一次不是赖兄死拉活拽,我也没空来的。来便来了,千求万央非要我串了一折戏,若是他作兴的好日子,断不应他的。”
知道那折《金安寿》的旦角是他扮的,几个人都赞。那人道:“这算甚么,不过贻笑方家罢了。”
冯紫英替黛玉两个相互引见,这人不消说。正是柳湘莲。冯紫英道:“莫看穆小郎小小年纪,他酷爱刀剑拳脚,跟柳兄弟你是一个路子的人,更有一手惊人的神力。只可惜你天天萍踪浪迹,没个一定的去处,不然大家早早聚在一起,岂不热闹。”
黛玉笑道:“这可羞煞我了,我左右不过是天生一点蛮力,如何敢与柳大哥相比。若承蒙柳大哥不弃,正想多多请教。”
柳湘莲看他年纪虽小,但出类拔萃,又爱他目光清正,不似一个浮浪浊愚之人,是以心中亦有几分喜欢。故知新交纷纷落座后,少不得一番绸缪寒暄,推杯换盏。一壁有冯紫英撮合,一壁两人也有意交好,柳湘莲是个爽快的性子,遂约定了再晤之期,直言快语道:“若不嫌寒舍简陋,必扫榻以待。”
听了几折戏,喝了几轮酒,毕竟是在水上,赖尚荣做东道的,也不敢由着大家任性。待到暮色四合,凉风渐起时,游舫已驶至岸边,众人各自回府不提。
槐生这一路上,乖乖巧巧的,才跨进大门,便忍不住在黛玉背后一捅,还没等她回头,已跳到前面兴冲冲的道:“林姑娘,林姑娘,居然有人和你们一样呀!”
黛玉忙问,槐生比手画脚的道:“那个先在台子上唱戏,后来跟你们一起吃酒的,他的色儿是金的,光彩内蕴不散,那怕不能跟姑娘你们比,但向来也是少见的。”
黛玉听了这话,倒不十分吃惊,去了甄士隐,柳湘莲算书中第一个被点化出家的人。他的资质必然不会差的,他的夙缘想来也是有的,最重要是不知这时的“此他”是否为“彼他”?
问起宝玉的“玉”,槐生最近可食的灵气充沛,也不那么馋了,但用它的话来讲,那块玉石虽有灵气,但并非甚么灵石,味道也没有那么“香”,估计吃起来很“扎口”,不到万不得已,它是不想碰的。
经它这么一说,黛玉从玉瓶里倒了一粒灵苂露出来,槐生果然欢喜,喜不自胜的接过来,道:”哎呀,这是甚么?实在香的很!”黛玉歉然道:“这是灵药,精贵的紧,因为它是用来治伤救命的,所以只能许给你一粒。”
槐生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揖,笑嘻嘻道:“好姑娘,一粒就够了,尽够了。”
黛玉忍不住提醒道:“它的药性可是相当的霸道,可要千万当心,勿要吃坏了你。”槐生闻闻嗅嗅,还别过脸暗下添了一口,忙道:“无妨,味道虽然冲了一些,但是冲的好呀。”脖子一昂,把灵露一口咽了下去。
还没等它面上的喜色褪下去,展眼可见那一张雷公小脸涨的赤红,额头上的青筋都迸老高,槐生在原地急的蹦了好几个筋斗,好容易站稳了,瞥见黛玉紧张的神色,张嘴方想说些甚么,还未曾说出话来,先打了几个饱嗝,一团淡紫色的雷丝从口里喷了出来。
它伸手一抓,那团雷丝居然能被抓在手里,这下子它顽心大起,也无暇他顾,左捏右攥,直把那雷丝压成一颗樱桃核大小的紫晶。
槐生举起来夸耀,黛玉仔细端详了,只觉的有股莫名的灵力封在其内,躁动不宁,似乎时时都要暴涨炸裂起来。最后持鉴真镜一照,也不知道它是辞穷还是嘴犟,上面只是小小标注了“雷晶一枚”四个字。
问它怎么来的,槐生搔了搔头,只说吃了这灵露后便觉的有一团火,瞬息走遍全身,它忙把灵力吸食尽了,最后将那一股化不仅的燥郁之气喷了出来。没想到这灵药不但辛辣好吃,还这般有趣好玩。
看它那副喜气洋洋的样子,显然是得了不少益处。
黛玉暗忖那棵巨木既名“雷柟”,槐生秉其所生,难不成便是它所怀的先天灵气?若如此推断,其灵力精粹,怕还可能在阵中众人之上。既然其性属雷,黛玉自然嘱咐槐生小心收好,可千万别炸了,她隐约觉的这粒雷晶虽小,炸起来可不得了。
槐生搔了搔头,翻出一个蛀空了橡子,裹入鸟羽蚕絮之间一起塞了进去,依旧收在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