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妹妹读红楼》大寒小雪

63、谁家子弟

　　袭人含着笑，让在一边，眼看着惜春和黛玉凑在一起讨论一些笔法颜色，不由的思量：“倘若林姑娘心中有一点成算，正合该把三姑娘笼在身边，也好做一个得力的臂膀，那成想却和四姑娘粘在一起，真是一手好牌也打烂了。她原来不过伶俐小性儿些，如今竟给四姑娘带的越发左僻，不好攀交了。日后若是面子上的情分都不讲了，那又该如何是好呢？”

　　她心里叹息，又不免暗中忧虑，敷衍了几句，自默默去了。

　　黛玉如今除了老太太，又何须顾虑别人的想法，便是知道了也毫不在意。见惜春来了，暗中把另一个角螺给了她。惜春运用灵识试了一下，欢喜的了不得，又听黛玉所言，忙不迭的道：“可惜我没有姐姐的大本事，不然寻到多少灵石都愿意给它。唉，平白收了这么难得的宝物，心里不安的很。”

　　又去缠黛玉，问甚么时候再去。

　　黛玉在她额上一点，道：“两手空空的，那里好意思过去。等几日再说，我也偷空在外面布置一番。”

　　惜春只得作罢。那角螺边上天然有孔，两人挑丝线，惜春结了一个络子，珍重的挂在了颈上。黛玉却简单，直接系在春秋笔尾端，这么一来，漆函和阵盘都有处可以安置，凡事少了几分悬心，实在是再方便没有。

　　好在一连过了几日，也没有甚么古怪的僧道寻上门来，黛玉才安下心来。

　　她这里松了一口气，三槐巷原来的张家宅院，自然开始热闹起来。又是车马，又是人物，一行行的热热闹闹搬了进去。周围的邻居接到了迁居赠送的喜饼米糕，都知道新搬来的这家姓穆，今儿也算见到人了，是一家两口子奉养着位老太太。其中还有一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却是从西北那边随行乳嬷嬷一家进京来着。

　　瞧这大家豪奴的，竟也有钱在京里置办宅子了。有自矜身份不爱跟他们结交的，也有喜欢天南地北打听热闹的，饶是这一家子人口简单，深入浅出的极为安分，亦费了四邻不少口舌。

　　“恒舒典”的陈管事送了一份不轻不重的安宅礼过去，过了两日穆家也回了一份礼。礼单送到薛家，上面多是一些难得的西北皮毛草药物产，也不算轻了，薛姨妈看着纳闷，不免把薛蟠叫来细问。

　　薛蟠倒笑了，把前因后果一说，薛姨妈道：“这怎么说的，既前儿承了人家的情，今儿又收了人家的礼，看他们的做派，约莫主家的根基也不能浅了。咱们总不好失礼的，你有空也去拜访拜访。”
　　薛蟠是个爱热闹的，不日即登门，他又是一个嘴快心浅的，回来之后逢人赞叹，直将那穆家小公子形容的神仙一般。没过两日，连宝玉都知道了。

　　他们这一拨人，许多素来是瞧不起薛蟠的，只道他要勾引好人家的孩子。更有一两个吃心的混账，想着穆家新来京中，根基不稳，若有钱何不哄一些银子出来花花，若没钱又不妨哄着人顽一顽乐一乐，便一劲儿唆使薛蟠邀人出来。

　　薛蟠约了两次，那边都托辞未至，这一两个不免笑他撑面子扯谎。这一日正逢锦乡侯公子韩奇的生日，一干人在柳泉居晏饮，因徐三也在，席间不免又旧事重提，薛蟠被他们挤兑的火起，酒也上了面，赌气又喊人去请。

　　众人说说笑笑间，全都忘了此事的时候，忽然有人来禀，说穆家的小公子来了。一时之间，都有些愣怔，浑然想不起是谁。

　　便在这时，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脚步轻敏，如银枪雪剑一般，转眼走到面前。这人面庞雪白，眉如墨目如珠，左边嘴角还带着一窝浅浅的笑靥。他一身雪青缂丝的箭袖，乌鸦鸦的头发用银冠一束，流云玄鹤的抹额上镶嵌着半颗龙眼大的明珠，竟是用一整颗极金贵的珠子剖开取用的，宝光莹莹，更映的整个人如书上所写的姑射仙人一般。

　　座上的子弟无不惊诧，宝玉更看的呆了，这人不但看起来俊秀无俦，还依稀有些似曾相识一般。薛蟠站起来喊：“穆小郎，你可算来了，几次请你你都不来，这些人都当我哄他们呢。”

　　那穆小郎微笑道：“多谢薛大兄诚邀，我父母兄长不在京中，乳母自然约束的紧。这一次还是千求万央才出的门呢。”薛蟠替他一一引见，他不多话，只笑盈盈的行礼。

　　因他这般秀色夺人，众人那有不爱的，宝玉第一个迎上去，正欲握着他的手亲近说话。这穆小郎忙一步撤到一边，正色道：“这位哥哥，你千万别碰我。”

　　宝玉愕然时，薛蟠已捧腹大笑，他指着宝玉道：“你且问问他，为甚么不能碰？”宝玉软语笑道：“我一看到穆小兄弟，便觉的象那里见过一样，一时竟有些唐突了，但此话不知何故？”

　　薛蟠这时以拳捶案，笑不可抑道：“哎呦，每每想起我的肠子都要笑断了。穆小郎说他哥哥叮嘱过，因他长的好，外面的拐子多，男拐子也有，女拐子也有，除了三岁以下的幼儿，七十以上的老人，不许让旁人碰他。”徐三嘴里正含了一口酒，顿时一下子喷了出来。

　　韩奇也笑：“这若不小心碰了该如何是好？”

　　穆小郎道：“我哥哥非叫我起誓，要么将人的手打折，要么回去将我的腿打折。”他正正经经的说这些话，竟不像是顽笑。

　　众人酒酣耳热，如何能将他的话当真，俱笑道：“可使不得的，天子脚下，没有这般的道理。”忙着给他新设了一座，重置了皿器，有人闹他，斟了一盏热酒过去，道：“穆小郎来的晚了，且饮一盏吧！”

　　薛蟠要拦，旁边七手八脚按住了他，打趣道：“薛大哥可急甚么，又不是要你们同饮。你要闹，你再闹少不得也要罚上一海。”那穆小郎只摇着头道：“我不爱喝这个，家兄也不许喝，还是换一些果露，甜汤罢了。”

　　徐三第一个不干：“这一点子酒，不过漱漱喉，喝一点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