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妹妹读红楼》大寒小雪

62、变出镜后

　　黛玉转开话题：“你说这世间六十年一轮回，为何你竟能不变呢？”

　　小槐生道：“我也说不明白。每次轮回将尽的时候，日坠星灭，吓人的紧，我只深深躲在洞里，等缓上好一阵子才敢出来。时间久了，一世一世的就渐渐习惯了。”

　　自己的符箓，妙钰的阵法，细想起来都需要一些东西作为媒介，以助灵力变幻。黛玉暗忖这太虚幻阵也不是凭空自生的，说不定三颗古槐来处有异，她便道：“我有一面古镜可以照人鉴物，想拿来试一试，若有甚么异样，你可千万别怕。”

　　看它点头，黛玉拿出鉴真镜仔细一看，灵镜中它的模样并无异常，仅是脖子上那枚用野蚕丝系的角螺微微闪着一团白光，影绰绰的文字标注为“五行混沌之物”。再照向整颗槐树时，身上的灵力一时大量向镜中涌去，镜子中突现的奇树高不可测，深不见底，粗大的树干不但漆黑如墨，那伸展出来的枝桠更灿烂如黄金，竟然全如金石所铸一般。

　　一行文字顿时慢慢浮现而出，“灵木雷柟”。

　　那雷柟被镜光所照，枝桠微动，隐隐从树顶响起了一片风雷之声，仰头望去，幽紫色细细的电光烟花一般倒放，眼看即要激射下来。黛玉情急之下，忙将神识灵力全部收回。那骇人的电光跟着一现一隐，几乎就在头顶上消逝。

　　只这转瞬之间，黛玉真是神魄俱飞，连那日陷入妙钰阵中都不曾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危机。她一点都不怀疑，方才若是稍微迟了那么一霎，只怕已有不虞之祸。

　　而旁边的小槐生却是一无所察，它看着镜纽上的盘兽栩栩如生，正动了好奇之心，忍不住伸出小爪子摸了上去。黛玉正惊魂甫定的这一会儿功夫，还没来得及避开，便见那只铜兽一下子跃至空中，它足下踩着云纹，冲着槐生就是一声大吼。

　　它的吼声虽然旁人听不见，但小槐生已吓的电一般窜进了树洞。铜兽扭头瞪视树顶，双睛中射出两线寒光，黛玉生怕它触动了禁制上的雷霆之变，忙伸手一拦：“切勿妄动！”

　　鉴真镜一时也浮了起来，淡青色的镜光溢出，将它笼于光芒之下。

　　那铜兽悻悻的自半空落下，一幅不高兴的模样，顺爪往树干上一拍，便是一个指头粗的深洞，似乎一时尚不能解气，接着一脚一个把羽盘上的山果都踩烂了。

　　黛玉忍不住眉头一皱：“你呀，怎么能这般无礼？”那铜兽无赖，索性在她裙沿上一路飞踩，转眼投回镜身后面，月白的绫裙上顿时留下了一串串的爪印。黛玉哭笑不得，这鉴真镜上的器灵骄横顽皮，十分令人苦恼，可又不能将之奈何。

　　既然有此巨变，黛玉也不敢在逗留，谁知会不会惊动太虚宫巡阵的弟子？她忙在洞口放了一把灵实，传声道：“我的器灵脾气不大好，还望你不要与它计较，我先走了，过几日无事再来看你。”
　　借着灵符匆匆回到府中，贾母的院子里依然是一派闲暇。因黛玉这几日懒言少动，众人都以为她是苦夏，倒也不曾多想。紫鹃等亦不敢给她用冰，只隔着花罩放上一个冰鉴，有事无事的，挥挥蒲扇取一些凉意过去。

　　黛玉回卧旧榻之上，午间小憩了一觉醒来，听着窗外的噪噪蝉鸣，看着熟悉的兰草幔帐，外间丫鬟们笑语呢喃，轻手慢脚的走动，一时真有如隔天日之感。紫鹃端着一盏茶进来，看她今日精神极好，也跟着高兴，笑道：“外面给老太太孝敬了几篓子难得的鲜果，鸳鸯才打发人送来，可巧姑娘就醒了。姑娘脾弱，我想也不必再用冰水澎了，莫不如直接尝两个解解困乏？”

　　不一会儿端了一碟子几颗红彤彤的荔枝果过来，上面尤带着些水露。紫鹃道：“偏这个精贵，稍稍晚吃一两日就走了味。”

　　黛玉只拣了一个尝了，她素来不太爱这个，小时候在扬州吃过的总觉的味道更鲜甜一些。若是其他的果子，剩下的紫鹃她们也就分了，但这个东西却是一个稀罕物儿，用紫鹃的话讲“多少主子都摸不着，偏叫我们糟蹋了，岂不是给人心里种火”，只王嬷嬷能分到几粒，其他的都叫紫鹃摆在碟子里赏玩。

　　没过多久，袭人那里也端了一碟鲜果过来，她拉着紫鹃两个在外间说笑道：“青果，木瓜甚么的也有，偏我们那一个说不中看，只叫把这个送来。说便是林姑娘不爱吃，至少也入的了画的。”

　　紫鹃笑道：“可不，我们姑娘喜欢，才把那一份摆到案上。”袭人又笑着问道：“今儿怎么不见四姑娘，如今她们两个倒比云姑娘在时还亲密了，反将我们宝玉抛到一边了。”

　　紫鹃只笑一笑，问：“我怎么听说最近老爷把宝玉管束的厉害？”袭人笑叹道：“可不是，不都道进了书林闻墨香，听说书院里那些学生苦读的很，一行读书，一行还要耕樵劳作。茗烟他们私下讲，不但最近加多了功课，过段日子老爷还要整饬家塾呢。”

　　两人闲聊几句，门口的小丫鬟道：“四姑娘来了。”果然是惜春一个人自抄手游廊里走过来，小丫鬟掀开湘竹门帘，袭人和紫鹃忙站起来，惜春摆手，叫她们自便，笑道：“林姐姐这儿门槛都快叫我踏平了，还当我是客呢？”

　　紫鹃埋怨道：“这毒天大日头的，姑娘来便来了，也不撑把伞，不怕热坏了，也的当心把脸晒黑了。”惜春浑不在意道：“黑便黑呗，左右不过多费二两粉罢了。”

　　一众丫鬟都笑了，七嘴八舌道“四姑娘既然嫌多，何不妨匀给我们用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