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妹妹读红楼》大寒小雪

52、清风明露

　　蕤芸轩中，大家不免要拿黛玉取笑，探春道：“所谓得道多助，林姐姐这书阁子还没起来，竟都有了进项了。”也纷纷闹着要捐赠，尤其是湘云，她来的晚了，又不常常在府中，一向深以为恨，索性把年节里收的金银锞子都拿了来。

　　黛玉给他们闹的哭笑不得，道：“只为这个，不知勒掯了大家多少心力，若还盘剥起银子来，我是人不是，倒成了剥皮刮油的酷吏了！”死活不依。湘云怕她跑了，一边摁着她，一边笑道：“我们比不得你清贵，不求别的，只求这书阁子建成了，勒石为记时，也把我们这些人一起算上，跟着千古流芳呢。”

　　众人都笑：“极是极是，有理有理。也不拘多少，那怕能多添上一支笔，一张纸，一根灯草芯儿呢，总是我们一点心意。”

　　宝钗笑道：“我跟三妹妹这几日看府中账务，也有一两分心得，眼下虽宽裕，这书阁建成之后，林林总总的，日后的抛费可多着呢。幸好有山林田地，须的筹画一番，令其自养，才是长久之道。”

　　探春因这个契机，得以接触府中的内务，也有心一展所长，接道：“开源也好，节流也罢。想来自古多少名贤大儒，耕读以养，清贫自守，书阁这边也不能太宽泛了，不然好柴好碳的，好纸好墨的，供出一些书蠹懒汉，那便不是助人了，而倒成了害人了。总要有些规章制度，让散懒的知难而退，让勤勉的力争上游才好。”

　　黛玉忙央求道：“好姐姐，好妹妹，论精明强干，你们两个胜我百倍，既然抛出题目来，还要请两位大才把文章续下去，好叫别人也知道，咱们闺阁绣闱之中也有胭脂俊杰，裙钗英雄，且闪一闪他们的眼！”

　　湘云笑不可抑，伸手指点着宝玉道：“那二哥哥怎么算？”宝玉忙道：“你们不嫌我是一个浊臭的须眉，我当然愿效犬马之劳。”

　　一众人自然笑个不停，宝钗扶着探春的胳膊道：“三妹妹，你看这顰丫头，嘴上抹了蜜似的，为了躲懒她也是拼了。”探春道：“正是，空口白牙的哄着我们卖力，再不依她。”

　　黛玉捉住探春另一边胳膊，一边摇一边笑道：“宝姐姐已是应了，三妹妹且从了吧，都上了梁山，那里还有回头路。明儿事成了，咱们也不勒石为记，只拣那明晃晃亮堂堂的金子打一个匾，把你们的功绩錾上去，还怕没人看的！”

　　众人哄笑道：“这是画了一张天大的饼儿，哄着我们做牛使呢！”

　　不管怎样，钗探两个已经是几人中的领袖，这一番不过由暗转明了，一应制度皆由两人裁决。等宫中娘娘的赏赐到了，这风光荣耀之事，别人不说，邢夫人嫌迎春无能，凤姐儿倒叹惜春太小。只赵姨娘恨的眼中生针，心里滴血，她不想探春得到的好处，偏怨这些人不带上贾环。

　　而黛玉至此，也算全将此事抛开，如今筑基后新画的灵符，附一丝神识在上面，便仿佛第二个她一般，言谈举止，惟妙惟肖。

　　她试了两回，连惜春都看不出一点破绽，牟尼院中那个妙钰能一眼看破，想来是修为深浅的不同。惜春一边赞叹，一边又为她可惜，“书阁这边姐姐起了头，难道就此撒手不成？”

　　黛玉笑道：“能者劳而智者忧，我等当泛若不系之舟。”窥了一个空儿，又将惜春引到自己新寻的修炼之处，戏谑道：“愧箪食瓢饮，无以待客，唯清风明露，还可小飨。”

　　此处黛玉已经粗粗布置过，炕上又加了一层苮席，旁边是方寸之间是灵力幻化的一丛荷叶荷花，碧绿的荷叶上托着两个小小的梨花杯，杯里含着莲瓣上滴下来的清露。里面的莲蓬中还嵌着青翠的莲子，一股水木芬芳，袅袅沁人。

　　这些都是灵力所幻，一旦有人惊扰，顿会化为虚无，也不怕被旁人窥见。

　　惜春喜孜孜的端详了半晌，这才拈了一个杯子，饮下清露，又择了一颗莲子尝了，自然口味清甜，又带着一股淡淡的灵气，不免又夸又赞，“姐姐这里，真是神仙一般的场所。不象婶娘那边，甚么事都要做贼一般，动辄几双眼睛粘着，欸，我也要学姐姐，寻这么一个清净的地方才好。”

　　黛玉知道了，除了宝玉住的怡红院，这里离紫菱洲更近一些，那里池深水长，更是适宜惜春修炼，由得她自己去寻，左右一年多的光景，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姊妹俩在此小憩，两只鹦鹉中，花木兰毕竟胆子大些，不一会儿便飞过来亲昵。惜春试着用手指轻捋它的翎羽，花木兰亲亲热热的贴上去，一点也不惧人，惜春惊喜道：“我只道它丢了，还替姐姐难过了一阵子，没想到在这里。”

　　黛玉笑：“它可精鬼着呢，灵果灵食吃上了瘾，那里舍得离开。”惜春忙剥了莲子，一枚一枚的喂它，花木兰吃了几枚，摇头晃脑，也做叹息的样子吟咏道：“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朝游江北岸，夕宿潇湘沚。时俗薄朱颜，谁为发皓齿？”

　　惜春掌不住笑，道：“同样两只鹦鹉，姐姐这一只何其灵慧？”遂把半个莲蓬都给了它，花木兰叼着莲蓬点了点头，却也不吃了，衔着又飞回了树上，与那只朱冠翠衣的共享。

　　惜春不免又叹：“小小一只鹦鹉，比人还强呢，竟是一个同甘苦，共患难的义士。”

　　黛玉因她的话微微触动，心想：“这太虚幻阵中所困的，难道不止有人？连书中海棠、芙蓉等许多奇兆异事，都有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