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冒险[破镜重圆]》池汀

51、不可以

　　话音落地，刚巧郑校长推门而入。
　　她抱歉笑道：“不好意思，路上耽搁了会儿，各位久等了。”

　　众人纷纷起身寒暄。
　　刚才的话题就这么跳了过去，纷纷进入工作状态，会议正式开始。

　　戚柠拍照技术一般，很怕自己拍出来的照片，最后没有一张能用的，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似的，全场举着相机，到处取角度按快门。

　　她平时参加这种类似会议，都是坐在边上安静听大家讨论凑数的那个，倒也好奇观察过，被安排拍照的同事是怎么干活的。

　　但只学到了皮毛，并不懂其中诀窍。

　　戚柠刚对着颜栗咔嚓拍完一张大头照，耳边便传来一道压低的好意提醒：

　　“你不用这么一直拍，拍完全景照，之后谁发言拍谁就行了。像现在，是封总在发言，只需拍他就行。”

　　戚柠闻言放下相机，忙回头感激地冲吴为笑了下，小声说：“谢谢你，我都不知道这些。”

　　“没事，谁都有第一次。”

　　戚柠总感觉背后有人在看她，扭头扫了眼，却又没发现异常。她抿唇笑笑，无声对吴为比了个手势：“那我继续拍照了。”

　　她发丝太软太滑，彩排完过来得匆忙，没扎牢，这么会儿功夫，发圈越坠越低，眼看就要从发尾逸逃。
　　吴为见她腾不出手，下意识伸手帮她抓了下。

　　就在这时，安静的会议室中，那道低沉悦耳的背景音，毫无征兆地停顿了下。

　　封砚正说到重点，发言内容涉及VR/AR在教育领域的实际应用，言之有物，十分具备参考价值。其他人正听得投入认真，越发显得这停顿突兀且莫名。

　　戚柠不太喜欢被外人碰她的头发。
　　应该是高中时那个在表白墙po她小学日记、多次调戏她的高三学长，留给她的后遗症。

　　几乎是在吴为即将碰到她发尾的一瞬间，她条件反射向旁边躲了躲。

　　发圈彻底掉在地上。

　　她侧编的麻花辫迅速自由舒展般，根根分明地四散在脑后。
　　像极了洗发水广告里展示发丝顺滑飞扬的镜头。

　　另一头，其他与会人员疑惑地望着，讲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的封砚，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约莫三四个字符的空白后，封砚接着开了口：“通过增强学生和课本知识的虚拟互动，加深理解和记忆……”

　　戚柠腾出手，接过吴为从地上捡起来的发圈，胡乱套在手腕上。
　　她顾不上将头发再次拢起来，赶紧转身举起相机，趁着封砚还没有发言结束，抓紧机会补拍他的上身照片。

　　镜头里的封砚侃侃而谈，跟肉眼看到的，似乎不太一样。
　　可能是她比较少见到工作场合的他，觉得有些陌生，还有几分新奇。

　　戚柠接着拍照的契机，忍不住多观察了几眼。

　　他是标准的菱形脸，棱角分明，长相确实不太正派，鼻梁窄细高挺，双眼皮折痕偏深，眼尾上挑，看着就坏坏的，不怎么正经。
　　哪怕放低姿态，不经意还是流露出桀骜的一面，不受规则约束。

　　不得不说，封砚真的很擅长跟不同类型的人打交道，无论在什么场合，正式的，非正式的，都游刃有余，是绝对的焦点和主角。

　　只要他想，就能轻易讨得任何人的欢心。

　　看场上其他人对他的态度就知道。
　　才没多久，大家看向他的目光，除了由衷的佩服和赞赏，还添了不少亲近之意，俨然已经拿他当相熟的后辈来看待。

　　是戚柠这辈子都学不来的社交技能。

　　“戚柠，你去看下饮水机里的水烧开了没？”田觅心招手把她叫到身边，低声吩咐道。

　　戚柠不太有眼力见，真就应声“好”，巴巴跑到饮水机前看了眼显示屏，然后又走回来，告诉田觅心：“烧开了。”
　　说完，自认为任务结束，抱着相机，转身便要退开。

　　田觅心愣了三秒，简直失语到想笑。
　　不得不把话说得再明白点：“你接壶水过来，给几个领导添点水。”

　　又怕戚柠只听话音，只给领导添水，无奈地多余加上句：“看谁杯里水少就都加点。”

　　戚柠这下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田觅心并不是真的让她去看水烧开没有。
　　脸红了下，赶紧说：“好的，我知道了。”

　　饮水机摆在入门处的墙角，是比较旧的款式，分热水和常温水两个开关。
　　只能接滚烫的开水，或者普通的常温水，没办法调成能入口的适宜温度，一键接满。

　　戚柠站在饮水机前，表情有些踌躇。

　　她忘了问是不是只需要接热水就行。
　　但现在再跑回去问，就有些太刻意，也显得她这个人很笨，连这点小事儿都干不好。

　　吴为这会儿不在会议室，她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

　　戚柠接了满满一壶热水，略有些忐忑地回了会议桌前。

　　她还算有点小聪明，先给田觅心倒了一杯，边倒边低声说：“水有点烫。”

　　田觅心回了句“好，谢谢”，没多说什么，看来她误打误撞蒙对答案。

　　戚柠松一口气。

　　她不知道，田觅心是被她居然连“先给领导倒水”的主次之分的潜规则都不懂，一个头两个大，又不方便过于明显提醒，索性当睁眼瞎，懒得多废话了。

　　戚柠从田觅心开始，绕着会议桌转圈添水。

　　好在这个工作比较简单，大部分需要加水的同事，都自觉把杯子摆在了桌边，她只用轻轻倾斜水壶，给对方倒满就行。

　　就在戚柠即将顺利圆满完成这项任务时，尴尬的一幕发生了。

　　不早不晚，偏巧轮到给郑校长添水时，水壶里的水倒不出来了。

　　不管是手里的分量，还是壶中水晃荡的声音，都显示着壶里至少还有一半的水。
　　可偏偏就是倒不出来。

　　戚柠费力地倾斜壶身，壶嘴也只是沥沥淅淅滴出一点点水来。

　　如果说郑校长不需要添水还好说，偏偏她刚从外面回来，尤为口干舌燥，杯里的水早就喝完，正等着再喝两口润润嗓。

　　简直度秒如年。

　　就在戚柠自暴自弃，打算再转身回去把壶接满时，有人从她手里将水壶抽走了。

　　封砚抬起大拇指，在壶盖中央轻轻按了下。

　　壶嘴如同开闸后的三峡大坝，畅通无比。
　　他毫不费力地给郑校长添了半杯热水：“水比较烫，给您再兑点常温的？”

　　郑校长摆手：“不用，放那儿凉凉就行，我爱喝烫的。”
　　封砚颔首，给她继续加满。

　　戚柠站在旁边看着。

　　虽然是一个特别小的事情，小到其他人都不会在意。
　　但她还是很羡慕，封砚能这么自然而然地说出这些话，而且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越观察工作环境中的封砚，戚柠就越能发现，他比以前在待人接物上还要自如。
　　不是一句话一个动作能体会出来的，是整体散发出的稳重成熟气息，圆滑不失锋芒，有棱角却说话办事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虽然第一次见面，戚柠有这种体悟，但眼下却更清晰地感受到了。

　　如果说封砚已经是个合格的成年人，那她就是个思想停留在原地，到现在依然没半分长进的高中生。

　　封砚给自己杯子里也填满水，手柄朝外，将水壶重新还给戚柠。

　　戚柠接过去，小声说了句：“谢谢。”
　　不是装不熟假客气，是她一贯有礼貌，从不吝啬口头表达谢意。

　　这一点，封砚在她入学第一天就深有体会。
　　他云淡风轻点了点头，“不客气，习惯了。”

　　戚柠：“……”

　　习惯了。
　　对封砚来说，还真是习惯了。

　　高一一整学年，戚柠的水杯，都是封砚负责给她接满的。
　　甚至她直到高二分班后，才知道走廊里的饮水机不是免费的，需要另外办水卡。

　　封砚已经记不清是怎么开得头，到后来真的是顺手习惯了，也懒得再改。

　　话又说回来，高一时，他对戚柠的印象其实并不算特别好。
　　至少有一半的顺手，都并不是出自他主观意愿。

　　如果用一个词，形容他对戚柠的初印象，应该是“游离”。

　　封砚自认他已经算是很随心所欲特立独行了，跟戚柠一比，衬得他有人气儿的太多。

　　就拿值日来说。
　　戚柠脑子里根本没有学生需要轮流值日的概念。

　　当然，毕竟是连体育课换下来的运动服，都以为会有保洁阿姨收走帮忙清洗的小公主，对这点不知情也尚情有可原。

　　一开始，没人提醒戚柠，她也就从不参与。

　　封砚跟其他组员打扫卫生，她站在旁边看着，跟个好奇宝宝似的，估计也知道自己招人烦，只敢黏着他，他下楼倒个垃圾涮个拖把，她也要跟过去看。

　　活跟个监工似的。

　　得亏她生了一张清纯无害的漂亮脸蛋，在同学们心里印象分比较高，不然，就她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恶劣行径，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等后来知道自己也需要值日了，戚柠倒是很听安排。
　　让干什么干什么，不嫌脏不嫌累，从不叫苦抱怨。

　　关于这点，封砚还算对她勉强比较满意。

　　不过，基本也轮不上她做。
　　轮到他们组值日那天，总有一些格外乐于助人的热心同学，主动帮忙，抢着干戚柠的活儿。

　　戚柠呢，对此理所当然接受。
　　每每扑闪着大眼睛，认真道谢，完了之后，还会特意请对方吃东西。

　　封砚是真的不太理解。

　　以己及人。
　　他也是从小就追求者不断桃花很旺的那类。
　　封砚活了十六年总结的经验就是，能跟异性保持多远距离，就保持多远距离，少惹麻烦。

　　但戚柠在这方面好像天生缺根弦。

　　不过得益于她的“游离”，她似乎打心底没有把这些当回事，丝毫不在意。

　　很多时候，别人耳根泛红地对她提起：“上次我帮你擦黑板，你请我喝了饮料，你还记得吗？”

　　换回的只有戚柠茫然眨着眼，一脸惭愧又不好意思地问：“请问你是？”

　　无论从她软弱没主见的行为上，还是从柔弱可怜的外表来看，戚柠都是很循规蹈矩的一个人。
　　但每每做出的事情，却总让人大感意外。

　　意外之余，又品出几分合理。

　　比如说，以前戚柠每天上午十点，有规律进食加餐的习惯。

　　明明平时她表现得很怕老师，很怕挨批评。

　　过量的作业，大家都是能应付都应付，她每次都要认真完成；
　　老师随口一句期末考必须成绩提升5%，她都要忧心忡忡，反复计算自己能不能做到……
　　等等胆小怕事的行为不胜枚举。

　　但到了这种事情上，却又格外目中无老师。

　　她既敢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地上课吃东西，并且不觉得自己行为不对。
　　还能在老师正滔滔不绝输出时，突然站起来，打断说：“老师，我想去上厕所。”

　　噢，最开始她是不说的。
　　自顾自起身，直接就往门外走。

　　同学过生日，她大手一挥，就是远超学生能负担价格的贵重礼物。
　　赴生日宴，打扮得比当事人还隆重，蓬蓬裙，公主头，跟砸场子似的。

　　同理，别人给她付钱，她也心安理得接受，觉得对方是真的大方想请客，而不是做假动作说客气话。

　　高中时期的男生，私下聚在一起，比女生要八卦多了。

　　大家聊得最多的就是戚柠。

　　封砚发自内心感觉，这群人简直比戚柠还让人一言难尽，滤镜比亲妈眼都深。
　　竟然觉得她迷糊又可爱，特别单纯，不谙世事，像遥不可及的仙女。

　　哪怕是现在，封砚依然觉得他们实在对戚柠过度神化，闭眼吹。

　　跟所有普通人一样。
　　戚柠身上有很多优点，同时也有不少缺点，不是个完美无瑕的人。

　　甚至有部分缺点，一度让封砚耿耿于怀，十分在意，希望她纠正。
　　介意到在重逢之初，他发现她还是老样子时，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失望情绪。

　　但随着这段时间，尤其是最近几天，逐渐认清内心。
　　封砚不得不承认。
　　他很庆幸，迄今为止，她本性依然如初，没有大的改变。

　　改变意味着适应，而适应意味着自我调整。

　　人只有在不舒服、不健康、不愉快的环境中，心理上、生理上难以适应，才会不得不勉强自己进行调整，改变行为和性格。

　　封砚并不希望她经历这些。

　　直到现在，他依然能清晰看到她身上的那些优缺点，却似乎没那么介意了。
　　不管是好的坏的，他都全盘接收。
　　比起成为他曾经期待的她，更重要的，是她是她。

　　座谈会持续一个小时才结束。

　　郑校长亲自下楼送颜栗和封砚。
　　戚柠等人跟在后面，一路把颜栗和封砚送到了校内停车区。

　　途径篮球场，有体育老师领着高年级学生在三步上篮。

　　不知道是谁先提起，说现在花汀市初中体育考试要考篮球，各个小学都开设了篮球课，提前备考。

　　郑校长想起什么，忽然说：“六一表演节目，是不是有个班要跳什么《篮球操》？今天彩排怎么样？”

　　除了郑校长，其他人在不久前，都才刚亲眼围观了戚柠领着全体表演的小朋友，同手同脚跳完全程的伟大画面。

　　每个人都很有发言权，但是每个人都缄默不言。

　　最后是封砚接了句：“不错。”
　　听着像夸，又不像夸，反正很意味深长。

　　郑校长想起来了，点名戚柠：“是你领队在前面跳？”

　　戚柠硬着头皮：“是我。”

　　“我记得你似乎不是教体育的？怎么安排你上场了？”

　　田觅心有心替戚柠找补，也是给她长脸撑场面，便接过话说：

　　“她们班体育老师脚受伤了，没人上。戚柠之前有次定点投篮，连投了三十多个，次次都中，小曹觉得她篮球比较在行，就做主让她来了。”

　　“哦？这么厉害？深藏不露啊，外表一点看不出来，没想到我们学校竟然还藏了个篮球高手。”

　　“下次跟其他学校比赛，咱们学校又多了一个女将能上场了。”

　　颜栗闻言笑起来：“那你可要被骗了，她只擅长定点投篮，准头特别稳，但其实对篮球规则都一知半解……我当年就这么被骗的。”

　　封砚突然插话：“不止定点投篮，还有三步上篮。”

　　颜栗：“对对对，戚柠也很擅长三步上篮，我差点忘了。”

　　徐校长开玩笑道：“颜局，看来你这个老师不够了解学生啊，怎么还没咱们顾总知道得清楚。”

　　“毕竟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自然比我印象深。”颜栗淡定地说。

　　此话一出，全场瞬间安静。
　　大家看看封砚，又看看戚柠，像是在判断着什么。

　　戚柠是个老实人，主动承认：“嗯，我跟……封砚在一起了。”

　　徐校长追问：“上学时？还是现在？”
　　戚柠：“都是。”

　　实在没想到，怪不得两人气场奇怪之余，又有些莫名诡异的登对。
　　众人啧啧惊叹，只有颜栗和郑校长反应平常。

　　颜栗是从一路观察的蛛丝马迹中，终于回过味来。

　　郑校长则是因为封砚前阵子突然提起，希望在投资合作阶段，学校方面能够多多注意学校风评，不爆发出不好的私人舆论。

　　她刚开始以为是怕影响到他们公司形象，今天见到戚柠，便明白过来了怎么回事。

　　既然已经知道两人关系，又临近下班时间，没有理由不放人家小情侣出门过节。

　　于是封砚又陪戚柠回了办公室拿包。
　　他在走廊上等着，眼睁睁看着戚柠抱着那束999朵朱丽叶玫瑰，拎着小礼袋，朝他走来过来。

　　戚柠很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准备礼物，所以，等下我请吃饭，可以吗？”

　　封砚不留余地否决道：“不可以。”

　　戚柠以为是他大男子主义作祟，想抢着付钱，便跟他讲道理，解释说：“但是我收了你的花，今天应该我请客。”

　　“不好意思，我怕吃了不该吃的饭，胃里消化不良。”

　　戚柠：“？”

　　封砚面无表情：“毕竟，这是你男朋友送的花，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