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水中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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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就像是一颗巨石投入水面，荡开层层涟漪后，很快，表面又重新恢复风平浪静。
只是，海面底下的暗流涌动和惊涛骇浪，恐怕得各人在心底独自品味。
众人之中，封筝反应是最淡定的，恰到好处的惊讶，却又并不过分诧异。
毕竟当妈的最了解儿子。
封砚这个小儿子行事一向随心所欲，胆大妄为又肆无忌惮，别说只是扯了个证，哪天突然蹦出个孩子，她都不吃惊。
程易显然脑子没转过来，懵圈了似的张着大嘴，人还是傻的，吃瓜都吃不明白，暂时忽略不计。
戚岚的神色最复杂难以形容。
明显强压着情绪，尽力维持处变不惊的仪态，可惜眼神骗不了人，不着痕迹剜向封砚那一记眼刀，还是泄露了她的真实态度。
气氛正微妙，秦玉不知从哪儿走了过来，笑吟吟地开口：“阿岚，这幅《海底捞月》用的头发，我怎么越看越眼熟，我瞧着这发质发色，是不是柠柠的头发啊？”
戚岚经她提醒，似想到了什么，脸上涌上点笑意：“是啊，她读高中时，一时兴起跑理发店把头发给剪了。剪完又后悔，在家对着镜子哭哭啼啼，心疼得不得了。”
“毕竟是养了十几年的，剪了确实可惜，后来，是她小姨出了个主意，用头发丝编成画，留着珍藏。”
秦玉好奇接过话：“图稿是柠柠自己画的？”
“对，小孩子心性，奇奇怪怪的念头多得很，名字也是她自个定的，说什么海面是镜子，水中月亮是另一个自己。”
这话听着有些熟悉，封砚想起来，高中心理课上，戚柠似乎是说过类似的话，态度偏消极。
心理老师让大家用物品来代指自己。
轮到戚柠时，大家都替她回答，有说月亮，有说兔子，还有开玩笑说嫦娥。
戚柠自己的回答是：水中的月亮。
并且诚恳解释了缘由。
她的原话封砚记不清了，但心理老师听完她描述后，给出的总结，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溺在水底的月亮，是海上的一座不被看见的孤岛。
当时，封砚对着戚柠那张天生没有任何匮乏感的漂亮脸蛋，只觉得惊奇。
那个年纪，大多都喜欢进行哲学性思辨和空想，心系宇宙太空，牵挂人类命运，同时也普遍自我迷茫。
戚柠会思考自我不奇怪，但学校里人人追捧的校花，自我认同居然是“不被看见的孤岛”。
不得不说，确实让封砚产生了好奇。
眼前这幅《海底捞月》，含义是否是戚柠所说过的水中的月亮，没有人解答，但此刻，戚岚冲秦玉忽然提到这点，分明意有所指。
“那我带回去后，可务必得珍藏起来。”
秦玉眼角浮现笑纹：“难怪我一看就知道，这画跟我们家大有缘分。刚开始没拍到我还正遗憾呢，没想到，现在看来冥冥中一切自有天意。”
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
封筝忽然插话：“这颗钻石，我怎么看着有些眼熟？看着像是阿岚你结婚时戴的那只？”
戚岚唇角僵了僵。
封筝跟没看见似的，若无其事地继续追问：“那我们阿砚拍走，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花汀传统习俗，女方结婚时戴的戒指，一般都是女方长辈代代传下来的。
戚岚结婚时戴的那只粉钻就是戚家祖传的，按理来说，等戚柠结婚时，也需要戴这只。
“没什么不好的，我们柠柠不喜欢钻石，结婚想戴玉，所以我才拿了出来。”
戚岚淡淡说完，引出告别词，“说来，我也好半天没看到她人了，我去外面找找看。”
“你这么说，小川好像也一直没露面，会不会……”秦玉递出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
这夸张的作态，分明是故意做出给别人看的。
封砚微微皱了下眉，大脑还没形成念头，左手边的程易跟个二百五似的叫嚷起来。
“对，我刚看到他俩在甲板上cosplay Jake和Rose呢。”
其实程易也没看太清，长头发太遮挡视线，他只看到陆泽川似乎是要去揽戚柠的腰，这个地方做这个动作，他能想到的，也只有《泰坦尼克号》的经典姿势了。
显然众人都听出他话中含义。
戚岚的表情瞬间舒展开来，背地里，半真半假叹了句：“外面那么大的风，真是胡闹。”
只有封砚眉头紧锁，神色泛冷：“什么时候？”
程易拼命冲他眨眼暗示，想说几位长辈都在呢，你就算有什么搞破坏的念头，也麻烦收敛一点。
但最后还是在封砚的无声逼问中败下阵来。
“就刚才我假发套缠在你袖口上那会儿。”
话音还没落地，封砚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甲板楼梯口有人守着，他过去时，意料之中被保安拦住：“抱歉先生，这里不能上去。”
封砚用眼睛掂量了下两位保安的体格，以一敌二应该问题不大，他挽起袖子，刚要出手，被跟出来的封筝喊住了。
封筝询问地看向戚岚：“能不能让保安通行一下？”
戚岚似有些不愿，跟她打太极，秦玉也在旁边帮腔。
封砚没耐心听这些废话，冷冷朝身后撂下句，“你最好确定姓陆的真的没有伤害她。”
在两个保安夹击下闯上了楼。
他一句话攻击了两个人。
一个是公认宠女儿的好妈妈，一个是自认儿子品性纯良，戚岚和秦玉脸色都有些不虞。
直到戚岚的助理孟玲急匆匆赶来：
“刚才一个自称汪台长独孙的人打来电话，威胁说，如果等明天早上，当初谈好的条件还没兑现，他就把那些聊天记录和照片放在网上。”
戚岚记性不差，她清楚记得，当时“小三事件”爆发，汪台长的独孙张口攀咬，说戚柠是引诱他出轨的第三者。
她当然相信自己女儿不是这种人，但Lemon跟电视台有不少资源置换，捆绑较深，至少不方便在这个时候跟汪家撕破脸。
她便想方法按住对方，先糊弄了过去，打的秋后算账的主意。
现在这出又是？
戚岚不快地压了压唇角。
孟玲读出老板的疑虑，再次附在她耳边低声：“我听对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并不是他本意。”
戚岚顿时将目光锁定在封砚背影上。
不怪她这么想，毕竟这么做很符合戚岚对封砚的刻板印象——在对戚柠的事情上，向来心机深沉，不择手段。
但戚岚没有忽略，封砚方才提到了已婚。
如果是真的，他完全没必要再搞这么一出。
难道说？
戚岚有瞬息的慌乱，定了定神，连忙紧随封砚身后也上了台阶。
秦玉要追，被封筝不动声色拦住了。
甲板上早已空无一人。
地上安静躺着一朵栀子花，洁白的花瓣上添了一个鞋印，看起来脏兮兮的。
正是宴会开始前，别在戚柠耳后的那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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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柠不知道封砚和戚岚正在挨个拍门找她。
她现在不在原来的那只游轮上，陆泽川给她吸了安眠药，等她醒来，已经在了这个地方。
四面都有窗，隐约能听到海浪的声音，应该还在海面上。
房间内设施齐全，能看出陆泽川早有准备，大概率不是临时起意将她绑架。
戚柠才刚睁开眼，面前便递过来一杯温水，她别过头没喝。
陆泽川没有强求，把水杯放在桌上，又从厨房端出几个盘子：“饿不饿，我烧了点菜，吃一点吧？”
菜色都是戚柠爱吃的那几个。
她在学校吃过一段时间食堂，喜好表露挺明显的，陆泽川会了解她的口味并不奇怪。
饭香味在空气弥漫。
戚柠咽了下口水，继续别过脸，没有理他。后知后觉地，心头有种说不上来的毛骨悚然。
他绑架或者说劫持了她，不仅神色淡定，没有当回事，居然还有闲心下厨做饭。
实在是太诡异了。
戚柠身边没有通讯工具，无法向外求助。
僵持了会儿，她识时务地主动开口，佯装镇定套话：“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戚柠感受了下，船只仍旧在水面上移动着。
陆泽川回了几条消息后，收起手机，在她面前推开窗：“带你去捞月亮。”
窗外只有一轮清冷的弯月。
戚柠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没有多想，只当他是看到那副画后产生的念头。
心说有人已经带我捞到了，但这跟陆泽川无关，没有必要说出口。
她拧眉思索刚才在甲板上，他提到的那些有关封砚的话。
不是暗示封砚只是因为长发控才对她不同的那句，也不是明示封砚不是真心回国跟她复合，而是那句所谓的打赌。
她听出来，似乎跟拍卖会有关。
陆泽川显然此刻也在想这件事，闲聊般突然问她：“你猜他会拍走哪个？是那幅画，还是那枚钻戒？”
那幅画是戚柠捐出来的，没有任何特殊含义。
只是单纯被戚岚问了，她想到自己确实没什么其他可拿得出手的，便找出来凑了个数。
如果非要说希望被谁拍走，她有点希望会是封砚。
但不是他好像也无所谓，一幅画而已。
不过，以封砚的性格，她猜他会拍下那枚戒指。
记得两人以前恋爱的时候，她在翻相册时，曾随口跟他提过，她结婚时可能要戴这个戒指。
但不拍下也没什么。
毕竟戒指又没有交到她手里，既然妈妈决定捐掉，那就说明它不存在传承的属性，她结婚时也不会再戴它。
想来想去，戚柠都不觉得这两个东西，究竟有什么好打赌的。
毫无征兆，陆泽川在她面前单膝下蹲，意味深长地说：“我妈跟岚姨约定，拍下那枚戒指，让我用来当场向你求婚。”
他表达比较隐晦，戚柠在这方面有些笨，脑子里转了两圈才反应过来。
所谓求婚大概是指利益交换。
戚柠不清楚陆泽川是否在故意撒谎误导他。
不过，这确实解答了她的疑惑，为什么在大厅，她澄清过和陆泽川没有关系后，戚岚又说出那样容易引人误会的话。
既然如此，这不应该正合他意吗？
他把她临时拐带走是为了？戚柠狐疑地微不可查扫了陆泽川一眼。
“但我跟自己打了个赌。赌封砚一定会干扰计划，拍走那枚戒指，所以，我做了另外的打算。”
“什么打算？”
说话间，陆泽川的手机铃声响了，是戚岚。
“是你联系的汪铭？”
“岚姨，对不起，我也是逼不得已。”
两人语句简略，戚柠模糊从话里听出几分弦音，也半蒙半猜，弄明白了陆泽川的“打算”。
如果汪铭真的在网上曝光她疑似插足他人婚姻，无论真假，她都洗不掉这盆脏水。
圈子里人人避而嫌之。
到时候，就算她真的忤逆妈妈的安排，一意孤行跟封砚在一起，那么封家、江家又会怎么看她？
戚柠无意识咬着下唇。
刚才陆泽川和戚岚对话里的最后一句，他让戚岚做出选择，是选择曝光，还是……
她眨巴了下眼，冷着脸：“你刚才在骗我，我妈妈没有答应把我嫁给你。”
“是，也不是，戒指和求婚都是真的，岚姨答应等Lemon起死回生，再风风光光把你嫁给我。只是，我有些等不及了。”
戚柠辨认不出他话里是真是假，陆泽川却像是有了谈话的兴致：“你说，等结婚后，我们去哪里度蜜月比较好？我记得你……”
“我已经结婚了。”戚柠打断他。
陆泽川表情不可思议地顿住，待要说些什么，外面的门突然破开。
有人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上了船。
封砚单枪匹马闯了进来，像是丢开什么碍眼的垃圾似的，一把将陆泽川拎了起来。
戚柠眼睛亮了下，反应很快，迅速从沙发上跳起来，站在封砚身后。
陆泽川脚步趔趄了一下，重新站稳后，人反而淡定了：“结婚了又怎样，谈恋爱可以分手，结婚自然也能离婚。”
封砚先回头观察了下戚柠的状态，才漫不经心地回：“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话间，戚岚也快步走了过来。
她把戚柠拉回去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确认她平安无恙，才松一口气：“快把妈妈吓死了。”
戚柠鼻子一酸，顷时红了眼眶。
说实话，除了小时候在国外那次差点出事，戚岚一直把她保护得很好，她长这么大，哪里经历过被人绑架这种事。
别看她从醒来后到现在，都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慌张，但怎么可能不害怕。
只是，还不等她满腔依赖之情酝酿出来，便听到戚岚对陆泽川说：“小川，你今天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火了，如果柠柠出了事，你回头怎么跟阿姨交代？”
语气是温和平静的，隐约还带着笑意，不似质问，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呵斥。
戚柠懵了一瞬，又见戚岚客气地面向封砚，代她向他道谢。
话里话外，都是既然事情已经解决，请他识趣尽快离开的意思。
封砚自然是从来不知道“识趣”两个字怎么写的。
有几分打擂台的意思，他眼角下弯，旁若无人地冲戚柠招了下手：“过来。”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水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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