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打脸竹马了吗？》禾见青山

24、半妖苏禅

　　苏小笼自顾自说下去，“哎，你们之前是怎么认识的啊？”

　　骆乔方把脸转过去，没接她的话。苏小笼这才察觉到他的情绪低落了下来，好好的，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你怎么了？”

　　“没什么。”骆乔方否认的技巧并不高超，前后的反差很难让人觉得真的“没什么。”

　　苏小笼猜测问题可能出在那个宝贝徒弟身上，他和白鹄相熟，说不定跟白鹄的徒弟也是好朋友好基友什么的，听白鹄的意思那个人还是英年早逝，骆乔方可能是听到这个而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苏小笼从善如流，灵活地换了别的话题，“白鹄昨天还跟我讲了一些挺好玩的事情，说之前人类和异兽一起相处的时候还挺好的，后来突然打仗了，为了终止战乱，还是一个半妖站出来，以身献祭，立了一道结界把两个种族分开了呢。真厉害，不过那会儿的历史记载少，还是口口相传，传奇居多，写实少，口音又重，我都没怎么看过故事。不过那时候已经是蛮蛮时代后期了，你是不是也经历了那段历史？能跟我说说嘛？似乎你们那个时代的人都都特别厉害。”

　　骆乔方却愈发沉默下来。

　　苏小笼吱吱哇哇，见对方毫无反应，甚至情绪更加低落，终于后知后觉地噤了声。

　　不，不会吧？

　　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吧？

　　见他这个反应，难道……

　　他喵的让你嘴欠，苏小笼现在只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你没事吧？”苏小笼小心翼翼，生怕又勾起他什么不好的回忆。

　　骆乔方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却淡淡得不知道飘到何处。沉默的时间有点长，所幸骆乔方还愿意开口。

　　“那个半妖就是白鹄的徒弟，他最宝贝，也是唯一的徒弟。叫……”骆乔方声音愈发低沉，说到此处却突然卡了声，张了好几遍唇，才慢慢继续说道，“叫，叫苏禅。”

　　一个名字也格外缱绻，骆乔方似乎很久没有念过这个名字了。咬得轻声细语，却又一字一顿，不知道怕惊扰到什么，又好像怕冒犯到谁。

　　巷子里刮过一阵穿堂风，带起骆乔方长风衣的一角，他垂首低眉，静静地站在那儿，一个人仿佛被禁锢在了时间里。周遭沧海桑田，只有他一个人依旧不老，时间带走了许多人，却唯独忘了带走他。

　　苏小笼就这么看着他，眸中突然泛起水雾，眨巴眨眼，不想让骆乔方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她很想努力把气氛活泼起来，可一开口又被动地陷入同样的落寞中去。

　　“他是你的好朋友吗？”

　　骆乔方目光聚焦，灰色的瞳孔深深地望着苏小笼，里面倒影出一个小小的人影。

　　微微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周遭气质却发生了变化，骆乔方淡淡地开口，嗓音也一褪之前的喑哑，恢复了原本的舒朗，“回去吧。”

　　骆乔方又关上了那道门，苏小笼心中有点难过。在她的印象里，她其实并不知道骆乔方有什么关系比较亲密的朋友，在知道骆乔方有五千岁之前，她觉得，跟骆乔方关系最亲密的，就是自己，魏先进和宋勇了。

　　可让人失落的是，骆乔方上过无数次学，有过无数个同学，连鼎鼎大名的纳茶院士都要给他三分薄面，更不必说在生命的一开始，骆乔方对整个世界还充满好奇的时候，在动荡中结识的朋友了，那种关系必然建立得真诚又深刻。

　　那个苏禅对骆乔方来说，大概很重要吧。

　　逝者如斯，这些过于深刻的问题，只有二十四岁的苏小笼并不愿意去主动想。

　　骆乔方现在不愿意跟自己说以前的事情，她虽然有种自己掏心掏肺，对方却并不怎么交心的失落感，但也并没有觉得会影响到两个人只有的友情。

　　日常嬉笑怒骂的惯性帮助了她，苏小笼皱了皱鼻子，插科打诨，“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儿，是老李家的烧鸡！我中午就在鹿大叔那里喝了一杯魔鬼茶，现在肚子都饿得扁扁的。”说罢夸张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们去吃饭吧。”

　　骆乔方抿了抿唇，很想顺着这个话接一句“好”，可看到苏小笼假模假式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开口拆她台，“今天周末，老李家今天不做烧鸡。”

　　“啊，那一定是老黄家的炸鹌鹑。”

　　“炸鹌鹑离这里有三条街。”

　　“那就是宁宁家的青草肠！”

　　“青草肠没有味道。”

　　“……”

　　骆乔方终于被逗笑了，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眉眼上，居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柔，“我闻出来了，是老墨家的鸡汁汤包。”

　　苏小笼的眼睛亮起来。

　　***

　　冬天黑得早，两个人再不谈白鹄和苏禅的事情，只溜达着去老墨家的店里把肚子吃了个滚圆。又在夜色里一边消食一边溜达着回去了。

　　苏小笼先回了宿舍，好好洗了个热水澡，趿拉着毛绒绒的拖鞋在屋里瞎转悠。

　　白鹄正在打坐，被她吵得不耐烦，愤愤地拍了拍桌子——虽然没拍出声响。

　　“能不能做点正经事儿。”

　　苏小笼倒被提醒了，“师傅，你之前说，我体力和精神力都不行，才使不出更高级的幻术，那您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帮助我修炼体力和精神力啊？”

　　白鹄打了个哈欠，苏小笼立刻狗腿地端了一盘橡胶做的水果——这还是去年院里文艺汇演，她从装饰台上扯下来的——摆到他面前。

　　即便是真的，白鹄也吃不了，也没在意假水果的敷衍。倒是十分认真地把苏小笼上上下下观察了一遍，“你转个圈。”

　　苏小笼照做。

　　“唔，我问你，你尚是原型的时候，有没有意识？”

　　提到这个，苏小笼有点脸热，“没。”

　　“啧，那你有记忆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苏小笼把头埋到胸前，“二十四年前，刚修出人形的时候。然后我就被监察院检测到，带我去木南灵之地登记造册了。”

　　白鹄都为她臊得慌，“你说你一个寿命五千多年的阴沉木，开化时间才二十四年，修行之慢，别说你们同宗族，估计整个曲山都绝无仅有。”

　　苏小笼疑惑，“啊？我原型不是才一千多年吗？”

　　白鹄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明晃晃地告诉苏小笼，他实在不敢相信她的蠢笨。“你居然连自己的年龄都能感知错！”

　　苏小笼知道自己这方面能力不足，倒也不反驳，老实听训。

　　“开化这么慢，可见精神力何其差劲！”

　　苏小笼可怜兮兮得看着他。

　　白鹄适时拐了话音，“不过倒也不是没救。”说罢略有得色，“你如果天资不差一点，怎么凸显出我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呢？”

　　苏小笼谄媚，“就是就是，要谢谢师傅！”

　　“嗐，你又叫我师傅。”白鹄有点不开心，看着苏小笼高兴地样子，又把话咽下去，“行吧行吧，叫我师傅也好，我又多一个徒弟了。”

　　白鹄是个有真本事的，还是大前辈，之前叫师傅不过哄着他玩。听到白鹄的话音，苏小笼心中略有感触，这才认真了，双膝往地上一磕，把头埋了下去，“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一点也不标准。”白鹄一边嫌弃一边感慨。“我两个徒弟都姓苏，也是巧。”

　　“师兄他，应该是一个很懂事的人吧？”

　　“啧，懂事个屁，厚脸皮一个。你比她有礼貌多了。”

　　苏小笼一脸茫然，是我比他有礼貌？不是他比我？

　　“那个小混蛋，从来没正经叫过我师傅，总是没大没小‘白鹄白鹄’的叫，有事要求我的时候，才委屈巴巴地喊一声‘从安师傅’，还带字喊！说得好像她还有别的师傅似的。”

　　“啧，”白鹄才反应过来苏小笼问了什么称呼，“什么师兄，那是你师姐。”

　　诶？苏小笼眨巴眨眼。

　　师姐？那就是说，一提起来，骆乔方就自动屏蔽外界信息的人，是个女的？

　　哦……也难怪，不然难道还是个男的嘛……

　　苏小笼自顾自开解，却还是忍不住心里酸酸的。

　　又随意聊了几句，白鹄终于进入主题，“我先找一本锻造身体的书，你每天坚持练习，等有足够耐力了，我再教你如何锻炼精神力。”

　　苏小笼喜滋滋，“谢谢师傅。”

　　这边热火朝天，另一边骆乔方在屋里发呆。

　　他手里攥着一只留影球，露出半个片段，录的东西却是谢华办公室桌上的电脑。

　　大概那时候苏小笼还没到，电脑上飞快得跑着一串数字。

　　辅助器，9102年8月。

　　法术加成药，9101年7月。

　　方向零盘，9100年1月。

　　锻体杖，9099年3月。

　　……

　　是每一个新东西进入工厂的时间，旁边备注的联系人无一例外都是梅老板。

　　辅助加成器，药品，甚至还有这两年火起来的吃瓜游戏。

　　白鹄说那天袭击苏小笼的幻术是人类修习的幻术，曲山早就没有人类了，而据自己知道的，曲山也早就没有记录人类幻术方法的书籍了。

　　白日里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实在太过夸张，可晚上仔细看过这串记录，心里那个猜测又隐隐冒出来。

　　谢华的交易记录里并没有提到有关幻术的东西，也就是说梅老板他们拥有的东西比他们知道的多多了。

　　虽然现在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有害的东西，可他总觉得心里不安。

　　如果都是正常研发出来的好东西，那梅老板他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地让谢华帮忙推广，蜥蜴事件因为营养药剂的事扯出工厂后，他们又要去工厂销毁那些药品，带走辅助器呢？到底是怕被人发现什么呢？

　　骆乔方又仔细地浏览了一遍所有物品出现的时间。

　　目光在第一件物品上凝住。

　　9079年10月。

　　迄今二十四年，二十四年前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骆乔方一怔，9079年，似乎是苏小笼刚开化觉醒的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