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谢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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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北泰三年一次科考，每次科考举办的谢恩宴更是辉煌而盛大。对于一些贫民学子来说这可能是他们一生中最荣耀的时刻，灯火辉煌，歌舞升平，觥筹交错，麻醉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那一年的谢恩宴除此之外，还发生了一件让人大吃一惊的事。
皇上带着几分醉意，斩钉截铁地在众人面前宣布了一件事，他要纳新晋探花郎为后。
新晋探花郎？众人的目光齐齐聚焦在那个面容还很稚嫩的少年身上，他的面孔人人都认得，下一瞬目光就齐刷刷转向了白国公。
“皇上，这不符合礼数！”白国公手上的酒杯被重重拍在了桌面上，白瓷做的杯壁上竟出现了一道裂痕。
皇上没有气恼也没有反驳，而是走到白国公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敬国公，朕是真心实意的。早先朕就与令郎相识了，朕深深为白瑾的才华和学识所折服，情根深种。朕本想让白瑾如同敬国公一样做朕的能臣，相伴左右便可。奈何情不由人，即便是左膀右臂，朕也觉着离得太远。”
“我北泰本就有男妻的习俗，朕纳白瑾为后并不违背礼制。敬国公，”皇上说着又以婿拜丈人的礼节向白国公叩拜，“朕发誓，绝不会让白瑾受一点委屈，即使身处后宫，白瑾也可以自由参政，朕绝对不会埋没了他的才华。”
皇上的这句承诺分量不可谓不重，后宫历来不可参政，皇上现今却承诺打破这个规矩。如果真是如此，皇上的前后朝可以说是都由白家掌控着了。
白国公的脸色变了几番，皇上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大有白国公不答应就不起身的架势。白国公铁青了脸，还是没有松口：“皇上，臣家里还有一位正值婚龄的女儿，皇上不如再考虑考虑。”
皇上坚定地摇头：“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除了白瑾，朕这一辈子都不会纳其他人做皇后。”
两人谁都不肯退步，谢恩宴上呈现出诡异的氛围。时间久了，弯腰行礼的皇上也有些支撑不住，身形不免开始摇晃。有大臣开始打圆场：“皇上，这婚事哪是这么匆忙就能定的？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皇上却很坚持，他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朕长这么大，就遇到这么一个让朕念念不忘之人。朕……”皇上突然直起身来，看了一眼身后愣怔着的白瑾，深吸一口气，竟把龙冠取了下来，“白国公若是信不过我，我可以退位让贤，此生只和白瑾携手江湖。”
“皇上！”这话吓得朝臣们刷刷全都跪下了，大呼“使不得、使不得！”
有大臣开始劝敬国公：“国公爷，皇上也是一片痴心，若真是成了，也是荣耀门楣的大喜事啊！”
“是啊！”“是啊。”
敬国公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一脸真诚坦荡的年轻人，他年轻有朝气，虽然平日里的表现让他显得平庸无能，但此刻他站在自己面前敬国公竟然觉得他的影子有如一座大山向自己压来，迫力十足。
“父亲！”就在场面僵持不下的时候，另一个主人公白瑾终于站了出来，他离席和皇上并肩而立。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一同勾起了嘴角，白国公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听得白瑾说道：“父亲，儿子愿意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白恩泰把酒杯直接砸到了他头上，白瑾额角瞬间青紫了一块，但是他半步没有移动：“儿子知道。”
“知道？你知道个鬼！”白恩泰几乎是破口大骂，“我养你十六年，就是为了给别人家养媳妇？那你和你那些个姐姐有什么不同？！”
“儿子感激父亲的养育之恩。但儿子和皇上两情相悦，就算成婚以后，也会尽到做儿子的本分。皇上也说了……儿子还是能光宗耀祖，一展宏图的。”
“哈哈哈哈……”白恩泰被白瑾天真的言论气笑了，两个年轻人手拉着手，情比金坚，而他仿佛是北泰的大恶人。
白瑾和皇上齐齐行礼：“望父亲（白国公）成全。”
这场好似闹剧的求亲最终以白国公的松口作结。
谢恩宴结束后，皇上唤住了白瑾：“阿瑾，要不要留下来过夜。”
白瑾紧张地看了一眼父亲，白国公阴阳怪气：“人都求到手了，这几晚皇上都等不急吗？”
父亲的不善，让白瑾只能投以歉意的目光，皇上谅解地笑笑，目送二人远去。
走了很远，白瑾突然回头看去，灯火把整个宫殿都照得富丽堂皇，唯有殿前站着的那个人身处在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脸庞。
六年过去了，白瑾知道自己那时信誓旦旦说的那一句“儿子知道”有多天真，但是他也未曾后悔站起来说那一句“我愿意”。
“小瑾。”窦平章现在身居要位，换做别人也许早和白家人划清界线了，但是他还是来了。当初白瑾和皇上是他牵线搭桥的，白家沦落至此，虽然是必然，但面对白瑾还是于心不忍。
“窦大人，还是不要如此称呼我的好。”姜蒙初客客气气地请他落座。倒不是埋怨他什么，而是白瑾现在这个境地，要是被什么有心人听到了看到了也是麻烦。
“皇后。”窦平章叹口气，“皇后喊臣来是想问问国公爷最近的情况吗？请皇后放心，臣一定尽力斡旋，白家的事总有回旋的余地。”
谁知姜蒙初摇摇头：“我并不是为此事。要想让伤口好得快，总要是挖去腐肉的，这些道理我明白的。窦大人的心意白瑾心领了，只是现在新政正在推行，举国都是推陈出新的态势，白家的事自有定数，窦大人还是小心为上，不要揽上祸端。”
“小瑾。”窦平章一窒，神情更加忧郁了。
“表兄当初为我引见皇上，我从未怨怪过，当初的那份心情白瑾至今想来也很是高兴。”白瑾取出一个锦盒，交给身边的碧水，碧水乖巧地接过呈给了窦平章。
“今日找表兄来是有一事相托。”
窦平章疑惑地打开锦盒，锦盒里厚厚的一叠都是白瑾呕心沥血为国家献上的计策。
“当初皇上与我探讨新政，写下了这些，只可惜时日太少……这些就麻烦窦大人挑一些有价值的帮我转交吧。”姜蒙初交出的正是白瑾写下的那些策论，他又特意嘱咐道，“切不可说是我写的，只当是窦大人的计量。”
窦平章捧着锦盒，久久不语，沉沉地点了头：“好。”片刻他又抬头，“小瑾，你也别太灰心，你和皇上会有转机的，只是现在的局势所迫而已。”
“我明白的。”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白瑾看得比谁都明白。
关于社稷的理想是两人爱情的起点，希望也能成为二人关系的转折点。其实不是不爱，只是横隔在两人之间有太多的东西。
他们来做任务，不就是负责帮忙铲除这些障碍吗？
窦平章看来是会帮忙撮合的，只希望那个呆子能明白。
过了两天，窦平章主动来拜访。
“关于你提的意见，我和皇上商讨了一下，有些地方不明白，想想还是来请教你一下。”窦平章说得煞有其事，从袖中掏出一个折本递给姜蒙初。
看来那位皇上看破了这其中的婉转，孺子可教也。
不知道他会在这折子里写些什么？姜蒙初满怀期待地打开一看，来来回回读了好几遍，全篇竟规规矩矩都是策论问答，没有一个字的含情脉脉。
这也脑筋太直了吧？都知道是自己写的了，还不夹杂点嘘寒问暖，增进感情？
姜蒙初看着折子不免有些失望，窦平章显然是知道折子里的内容的，轻咳了一声：“皇上最近政务繁忙，有些精神不济，写的话或许有些疏漏，小瑾心领就好。”
“折子里说的几个问题，白瑾心中已有答案，不知可否劳烦窦大人帮忙转交？”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姜蒙初提笔回复一封，在末端加了一句“近来朝堂风云诡谲，切不能心急，望安。”
窦平章收好回信，便起身离去，几日后再次带来那边的回应。
这次多了两个字“尚可”。
“尚可、尚可……”姜蒙初念叨着这两个字，不知是气还是笑。
窦平章倒是笑了：“长篇大论的甜言蜜语反而让人警惕，反倒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更让人心安。”
“怎么不尚可呢？”姜蒙初哼了一声，“大权在握，美人在怀，怕是早就忘了那点微不足道的过去了。”
“小瑾切莫说这些孩子气的话。”
话虽这么说，姜蒙初还是写了回信，照旧是前篇是策论，最后带了一句模棱两可的关心。因为生前的职业，姜蒙初写起这些来还是得心应手的，只是苦了窦平章做这个跑腿的人。
日子在这一来一回的信件中变得有些安然，好像回到了从前，那种惺惺相惜、心心相印的感觉。
白瑾要入宫当皇后没有那么简单，他被父亲冷嘲，被母亲一日日泪流满面地叱骂。他唯一的慰藉就是皇上对他的承诺。
两人一心，还这天下盛世太平，执手江山，共看繁华。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谢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