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论罪 ...
-
从谢恩宴回去的路上，父亲没有再和白瑾说一句，完完全全就当没有这个人存在一般。回府后没多久母亲便哭着闹着找过来。
“瑾儿，你到底在做什么啊？你要进那宫去干什么啊！你要当官，你父亲随便招呼一声，什么官不能让你做？”
“母亲，我只是……”
“只是什么？”一向温柔的母亲通红着眼，指着他的鼻子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你翅膀硬了，看不起我们白家了是不是？嫌白家脏了是不是？”
“不是的，母亲。”白瑾急切地辩解，“皇上说喜欢我，他要……”
“喜欢你？喜欢你什么！”母亲的声音尖锐起来，“喜欢你既不能给他传宗接代，也不能给白家传宗接代？”
“不是的。”白瑾的说辞在母亲的责问前显得苍白无力。
“瑾儿，你怎么这么天真！他说喜欢你就信了？那可是皇上！到时候他娶上七八个妃子，生个十几个孩子，你怎么办？你一个男人在那吃人的宫里怎么办？”
“你父亲权大势大，哪个皇帝看得顺眼的！他就抓住你这个白家的独苗苗，让我们白家绝了后，再扣你做人质，逼你父亲妥协。你父亲年纪大了，哪天要是去了，后继无人，白家也就完了，你懂吗？”
“不会的。”白瑾抓住母亲的手，他思绪混乱，他觉得母亲说的有理，可他还是相信皇上，“皇上今天当着大家的面承诺过，即使当了皇后，我也可以参政。皇上金口玉言，我……”
母亲脸色苍白，倒退了几步：“都是我和你父亲把你护得太好，以至于你什么风雨都没有见过。”这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几岁，颓然地跌坐椅子上，“能站在那个地方的人，嘴巴里说出来的能有几句真话呢？到时候夺了你的权，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罢了，罢了，只盼你今后能念着白家的养育之恩，可别做出什么帮着外人害自家的事来……”母亲被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可是她的话却一语成谶。
他就是这么死心眼，这么天真，哪怕没有人看好，他还是如飞蛾扑火一般进了宫。
新婚燕尔的日子里，他们过得如胶似漆，快乐甜蜜得一度让白瑾忘记了那些不安的因素。皇上允许他听政、议政，还带他微服出巡，考察民情。两人曾在烛光下彻夜长谈如何推行新政，讨论累了，皇上便把他拦腰一抱，两人滚到床上开始新的讨论。
皇上放权放得真心实意，不说白瑾，就连白国公的脸色都好了许多，信了皇上的两分真情。很久之后，白瑾总是不禁想，这两分情意里是否至少有一分是真的。
白瑾的这个疑惑姜蒙初是能肯定的，皇上对他的真意不止一分，如果只论爱情，应该满心满肺都是他。可惜这世间不可能只有爱情。
拿着一卷书册，姜蒙初半靠在美人榻上思索着之后的棋要怎么走。
白瑾的心愿是“愿一切皆安。”
这一切指的是什么呢？无非是白家、新政、感情、理想。看似是几个不同的问题，但寻根究源，不过全都归结到皇上身上。这些事的推动目前都还在姜蒙初的掌控之中，只不过就算一切真的都解开了，白瑾和萧翊两人还能像最初那样毫无芥蒂吗？裂痕种下了，是很难抹平的，总得要一个契机。
意念一动，一个卷轴凭空出现在姜蒙初的手中。卷轴上题写着他的名字，后面跟着一串数字，一万九千三百七十五，这是他如今的积分，离两万积分兑换愿望的目标很近了。手指在积分上划过，许多不明的情绪在内心里翻涌而过又瞬间被摁下。
现在不是想那些事情的时候。
意念再一动，卷轴便在眼前缓缓打开，随着姜蒙初的心念随意翻动。
做任务获得的积分除了可以兑换地王府日常开销的钱币之外，还能在这个卷轴里兑换一些物品。卷轴只有地王府的人员才能看见，姜蒙初放心大胆地慢慢浏览。卷轴里的商品是随机不定时更新，偶尔能淘到一些新奇的东西。有些东西或许在地王府里没有什么大作用，但是在各式任务中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无意间一瞥，姜蒙初看见了一个四字物品，这物品不常见，念来也很是奇特——“祥瑞之兆”。
“祥瑞之兆”不是真会带来什么大吉大利，而是假造如同“神龙盘旋”之类的异象。在解决一些难以解释的事情时是一个屡试不爽的借口，所以这个稀有又好用的东西格外抢手。
心念一动，姜蒙初速度将它买了下来，又翻动搜索起另外一样东西。这个东西是一个在任务中应用非常宽泛的药丸，但是一般运用在女子身上，不知用在男子身上会不会产生改变命运的火花。
“公子、公子。”姜蒙初买完两样物品，舒心地回过神来，看见碧水担忧地看着自己，“您都发了一上午的呆了……”
书玉嘟着嘴附和道：“公子能不神伤吗？皇上从那日之后就真没来看过您了，据说天天都……”
“书玉，你又话多了。”碧水瞪了她一眼，书玉吐吐舌头，低下了头。
“不妨事。”姜蒙初低头看着手里的书，是前朝著名的大臣为皇上进献的《安国论》，“皇上不来才是对的。”
“怎么能这么说！”书玉又管不住自己了，叫道，“再怎么样，您现在还是一国之后，而且皇上也没有明令软禁您，按照律例皇上应该每月一半的时间都在您这，而不是在那个如妃那里！”
“你错了，书玉。”姜蒙初指正她，“皇上不是在如妃那里，是在徐大人那里。”
“啊？”书玉愣住了，“您是说如妃是徐大人男扮女装？”
书玉这一问把姜蒙初都问愣了，碧水在一旁笑得眼角都沁出泪来，她一边强忍着笑一边把书玉推了出去：“你退下吧，真是越说越错，别再丢人了。”
这小丫头脑袋简单，根本想不到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她只觉得皇上没有降罪于白瑾，白瑾只要重新抢回宠爱，就万事无忧了。世事哪有这么简单，白瑾作为白家人，那和白家一亡具亡，那有独善其身的道理？
白家的案子已经查了大半年了，白父的罪名是越定越多，越论越深，在外面百姓口中已经是一个罄竹难书的大恶人了。若不是皇上顾念着白瑾这个皇后，早连着白家一众人株连九族、秋后问斩了。
白家是北泰明面上最腐烂的沉疴，要想重兴北泰，割除势在必行。白瑾知道明白理解，甚至也支持，但那毕竟他的家，他的亲人。
所以皇上一直都不能下定断，这案子就一直拖着。但是随着新政的推行，白家到了不得不判的时候了，上行下效，杀鸡儆猴，一刀必须要下了。
“公子，窦大人来了。”碧水推走了书玉，正好遇到窦平章，和女孩子们欢快的笑脸不同，窦平章显得分外沉重。
“我知道了。”姜蒙初看看日头，都快到午饭时间了，今天的朝会更外得长，看来是遇到争论不休的事情了。
“今天早朝时间怎么这么久？”姜蒙初的问话换来窦平章长久的沉默，他疲惫地捏着眉心，久久不语。
一切竟在不言中，姜蒙初深吸了一口气：“又是在争论白家的案子吗？”
没有回答，其实就是回答。
“是该判了，这案子拖得够久了。”姜蒙初垂着眉，声音轻轻的，却重重地砸在身处其中的人心上。
“你也别太丧气，皇上还没有下旨定罪，还有回旋……”这话说出来，窦平章自己都不信，今天朝堂上大臣们列数白恩泰和白家的种种罪孽，群臣忿忿，情绪激昂，直逼皇上做下决断，但是皇上紧拧着眉头，始终没有松口。
当然不能松口。白父一死，白家一亡，别说破镜难圆，白瑾连性命都难保，那个假皇上任务还想不想完成了？
大概是有原主情绪左右，他也不能定下不杀的决断，只能一直拖着。拖着终究不是办法，是时候下一剂猛药，了结这个案子了。
“我知道你们都顾及着我。”姜蒙初目光灼灼，说的每一个字都经过千百次的思索，“你们不必顾及我，白瑾虽然心向北泰，但终究姓白。白瑾此生已为北泰付出一切，如今不求为白家宽罪，只求与白家共存亡。”
“小瑾……你……”窦平章捏着扶手，说不出一个字来。昨日仿佛还是那个刚刚回到京城、腼腆笑着的孩子，如今却有着如此坚定的眼神。
“窦大人，表兄……”姜蒙初露出轻松的笑容，和十六岁那年一样天真，“我这里还有两坛好酒，陪我喝两杯吧……说不定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窦平章眼睛突然湿润了，除去那些谋算，他是真心疼爱自己这个表弟的，也是真心视他为知己的，只可惜没有投生在一条路上。
“好。”之前有愧于他，现在就陪他走好这一程吧。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论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