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戚飞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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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白瑾不像他的父亲，他性格温和，不管受了什么委屈面子上总还是笑着的。白家出事之后，他立即就明白了皇上的为难，不管情真情假，在白瑾看来他们的缘分都已经到了头，他第一次表现出强硬的态度与皇上决绝，把自己关在寻芳殿里，再也不肯踏出一步。
外界只当是皇上软禁皇后，可只有他们知道，这是白瑾自己的决定。
自从白瑾足不出户之后，寻芳殿也许久没有拜访之人，谁知这一大早竟迎来了来访者。
如今这后宫，白瑾这皇后已是名存实亡，如妃才是真正的权势者。
后宫里的莺莺燕燕们在如妃的带领下汇聚在寻芳殿内，一时间殿内是花团锦簇。即使在这百花齐放之中，如妃也是最耀眼夺目的那一个，她身着华贵，头上叮叮当当地装点满各种金银玉石，仪态万方地坐在群妃最上首。和她一对比，只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衫的姜蒙初显得无比寒酸。
“公子。”碧水一脸尴尬，显然她无力阻止。
“没事。”姜蒙初并不在意自己的简陋，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这些人不过是他完成任务路上的绊脚石罢了，根本无需在意她们的想法。
“皇后。”看见皇后走了出来，妃子们纷纷起身问安，如妃是最后一个起身的，但是她表情恭敬，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小女孩的娇态，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
“坐吧。”
不等皇后发话，如妃便率先开了口：“妹妹我自从进宫以来，还未曾正式拜访过皇后，实属不该。正巧皇后大病初愈，便商量着和各位姐姐一道来看望一下皇后。”
姜蒙初知道是昨日皇上不陪她，反而要来看望自己，还不肯带着自己，让她见了气。姜蒙初微微一笑：“我身子已是大好，只是劳各位妹妹破费还要备上一份礼了。”
皇后生病，嫔妃前来探望，理应是要备礼的，可是她们根本不是存的探望之心，哪有什么礼呢？
只能下首一位妃子掩嘴而笑：“妹妹们倒是有心备礼，只是妹妹们那里都是些女子之物，怕是皇后用不上。”
这话说得妃子们都不由得笑了，如妃笑得还算矜持：“这倒是妹妹们考虑不周了，不过以皇后的品级这里应该也不缺妹妹们那点孝心吧。”她说罢顿了一下，扫了一眼寻芳殿的摆设，又笑了，“哦，我忘了，这白家遭了灾，皇后也不能太高调，不然比起我们忘记备礼来说可是更为不孝的大罪。”
“如果没有白家遭灾，你又如何能得宠呢？”姜蒙初目光沉沉，说得一室瞬间安静下来。
如妃冷了脸，咬着牙说：“你这个男后谁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呢？不过是皇上为了铲除白恩泰这个逆贼使的计策罢了！等白恩泰人头落地的那天，我看你这个凤冠还戴不戴得住？”
也算白瑾不会和她们计较，但姜蒙初不会。要想一切皆安，忍气吞声可换不来好结局。他轻笑了一声：“如妃，难道你不是吗？大家不过都是棋盘上的棋子，谁又能肯定自己得的是真心呢？”
下首的妃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敢出声，有一些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更是在偷笑。之前那个帮着说话的妃子想要在说些什么时，却听到如妃拧着手帕，恨恨道：“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可以为皇上留子嗣，你能有吗？”
这话说得原主心里又是一痛，在这后宫里，什么位份名头都不是最可靠的，只有子嗣才是能永久立足的依靠。
说罢如妃便扬着头转身离开，其他妃子也不敢逗留，匆匆行了一个礼便告退了。
“公子，你还好吗？”碧水走上前来，为他披上披风，关切道。
姜蒙初撑着额头半倚在靠垫上，原主难受他也不好过：“有子嗣又怎么样呢？覆巢之下焉得完卵？谁能保证他们徐家不会走白家的老路呢？到那时就算有孩子也未必能保住她。”
“是啊。”碧水听得也有些伤感，她是跟着公子从白府出来的，眼瞧着那么大一个家族说塌就塌了。
“咦，这个披风怎么没见过？”姜蒙初突然发现碧水为他披上的是没看过的款式，绣着工艺上乘的吉祥的松鹤延年图，布料也是格外的轻柔，但同时并没有丢失保暖性。
“这是皇上一大早让洗砚送过来的，皇上还送了上好的松木碳，特意嘱咐别让皇后着了凉。”书玉最是嘴快，嘻嘻哈哈地抢答，“公子，你说皇上是不是还牵挂着你？”
姜蒙初没有回答，他低着摸着披风上的刺绣，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原主心里的焦躁被轻轻地抚平了许多。
看来那个人还没有这么笨。
“现在差不多是该下朝的时候了，书墨，你去帮我找一个人来。”
姜蒙初要找的是白瑾的一位表兄，在这次变故之中不但没有受到牵连，反而得到了晋升，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之一，也是当初为二人牵线搭桥之人。
“小瑾。”等了半个多时辰，姜蒙初想见的人终于来了。这人身着朝服，模样清瘦，眉眼间带着抹不去的忧愁，看来加官进爵并没有让他过得多舒坦。不过他从前就因为拒绝同流合污，仕途上坎坷不已，如今身居高位，想来更是忧心忡忡、尽忠尽职吧。
姜蒙初起身行礼：“窦大人。”
白恩泰官大权大，但一直苦于膝下无子。寻师问药、求神拜佛多年，他的正房夫人终于诞下一个身体柔弱的儿子，白恩泰欣喜若狂，给他取名“白瑾”，疼爱有加。
白瑾是早产儿，出生之后便是个药罐子。白恩泰宝贝这个儿子，便让白瑾从小居住在京郊乡野间的一个庄子上疗养。那里虽然地处乡野，但是天然环境非常好，是上好的疗养之地。白瑾就这样与世无争地长到了十六岁。直到白恩泰六十大寿，白瑾作为白家长子才第一次正式露面。
在那一次宴席上白瑾认识了许多人，其中包括他的表兄窦平章。窦平章在一众子弟里显得格格不入，他官做得最低，也不讨喜，但是白瑾很喜欢这个清清淡淡的表兄。他在乡野之间长大，看不惯那些富家子弟的骄纵，和窦平章倒是相谈甚欢。
窦平章年长白瑾九岁，作为大哥，他尽心尽职地为白瑾介绍京城的一切，还带他去参加文人墨客的诗会，让他结识方方面面的人。也就是在一个诗会上，白瑾在窦平章的引见下认识了一个叫戚飞羽的年轻人。
戚飞羽和白瑾年龄相仿，一见如故，很快便援引为知己。
白瑾虽然身子弱，但从小饱读诗书，又住在郊外庄子里，没有公子哥的骄纵之气，反而为人温和、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对同住一地的那些庄子上的农户很是同情，经常帮助接济他们。戚飞羽也是如此，有空的时候他会邀白瑾一同外出，他们一同走过许多民间小巷、田野阡陌，共同针砭时事，畅谈理想盛世。戚飞羽经常要出去办差，两人并不能时时见面，不能见面时便通过飞鸽传书，日复一日，信件竟没有断过。白瑾也在这等待中充满期盼和不知名的喜悦。
那时白瑾苦于和父亲紧张的关系，白恩泰虽然疼爱这个儿子，但是十分不喜他柔软的性格，做事慈悲心太重，没有继承到他的一点风范。戚飞羽便鼓励他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去参加科举，证明自己，也能为实现自己的抱负开辟出一条征程。
白瑾偷偷报了名参加科考，这一考竟一举夺魁，一路杀到了殿试。白恩泰看到自己儿子的名字猛然出现在榜单上，脸色很不好，但是木已成舟，他只能顺势进行下去。殿试是在皇上和众臣面前举行，要是出什么差错，丢的也是白家的人。当白瑾有些紧张地站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时，他突然发现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竟是戚飞羽。
白瑾很快就明白，戚是皇上的母姓，翊即是飞羽的意思。那时白瑾是有些被欺骗的气恼时，但是当他看见少年皇帝坐在龙椅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还偷偷给他递眼神时，那般孩子气的动作让白瑾充满隐秘的喜悦，什么气恼都烟消云散了。
白瑾被钦点为探花郎，晕晕乎乎的他被众人簇拥着骑着高大的白马开始游街。鲜花和赞赏让这位少年飘飘然，但没想到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面。游街完毕后再次回到皇宫，准备开始谢恩宴。谢恩宴之前有一段休息的时间，白瑾被一个小太监悄悄地喊了出去。
小太监带着他七拐八拐进了一个偏殿，在那里戚飞羽，也就是皇上萧翊正等着他。
“飞羽……啊，皇上。”白瑾愣了片刻，手忙脚乱地要给他行礼，但是被萧翊拉住了。萧翊亲密地拉住他的手，眉眼里都是真挚的喜悦：“阿瑾，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他没有用“朕”称呼自己，反而就和在外面的那些日子一样，白瑾顿时松下了心房，腼腆地笑笑：“都是飞羽你鼓励我，我才能……”
“那也是阿瑾有真才实学。”萧翊拉着他坐下。两人好些时日没有见面了，意料之外的相见让白瑾突然有些热泪盈眶。
“阿瑾，怎么了？”萧翊关心地看着他，他的眼神那么亮，照在白瑾的心上有些发烫。
“我就是太激动了，我们好久没见面了，最近也没有来得及写信，突然见到你我……”这话听起来有些暧昧，白瑾说到一半脸红得说不下去了。
谁知萧翊听了这话，竟一把把他抱住。
“飞、飞羽……”白瑾呆住了，萧翊把头埋在他的颈窝，深深吸了几口他身上好闻的清香，出口的声音竟有些哽咽：“阿瑾，我也很想你。”
“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我一直在等你走到能够和我比肩的地方，等你走到我身边时有一句话我一定要和你说。”
“……什么、话……”明明都不知道是什么话，白瑾的心却开始加速，脸不受控制地发烫。
“我心悦你，白瑾。”萧翊说得很认真，认真地把一字一句刻进白瑾的心里，“做我的皇后吧。”
“什么？”就算气氛正好，白瑾还是吓到了。虽然现在有男妻的风俗，但是男皇后，这还是史无前例。
“做臣下还是太远了，做我的皇后，以后我们就是最亲密的人，我们一起匡扶这江山，就像我们以前商量的那样。”
萧翊握着白瑾的手微微发抖，白瑾感知到了这颤意，但是他大脑负荷太多，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看见他沉默，萧翊轻轻地“啊”了一声：“我知道这强人所难了……你是白国公的儿子，根本不必屈就在这宫里……我……”
他颓然地坐下，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你知道我在这宫里孤立无援，朝堂上也说不上什么话……空有一腔改革之心，却……是我配不上你……”
从前两人策马河山的场景在大脑里飞速地闪过，白瑾捂住自己狂跳的心脏，无措散去，他发现自己满心满肺地竟然只有欢喜。
他也喜欢这个人。
那种喷薄欲出的情感。
“我愿意。”
萧翊不可置信地抬头。
白瑾脸蛋红扑扑的，他肯定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我愿意！”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戚飞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