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愿鸣音》千本少年

2、久违的团圆饭

　　雨一直在下，惊人的雷声却小了很多，顾楚非闭着眼泡在澡盆里享受着许久都未曾好好享受的舒适。门外曲水银城的侍卫与家仆在静静守候，也有家仆在大雨中收拾半个时辰前自家城主与屋里面泡澡的人打斗落下的残局。
　　偶尔从几名话多的家仆的交谈声中才知道，原来一年多以前失足落崖的大公子“顾楚非”回来了，还是换了一个人的模样回来的。而且据说着回来的一路上没人认出来他就是大公子，惹得他发怒，这才出手惩治了几个不长眼的门人……
　　连矢路过正堂的时候听到这些人谈话，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提醒他们不要妄议。自己心里却是忍不住同那群家仆一样疑云遍布。
　　太久没有好好洗澡的顾楚非坐在澡盆里悠悠睡了过去，直到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这才把快要滑到盆底的顾楚非惊醒。
　　连失吩咐的两名侍女端进来一些衣服供洗好澡的顾楚非挑选。复生后的顾楚非身形不如以前，之前的衣服大多都穿不下了。侍女此刻端进来的衣服都是连失根据他洗澡的时候换下的衣服叫人冒雨去了最近的一家衣馆买的一些成衣。
　　穿戴完毕之后，顾楚非就被人带到了内堂，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饭菜都已经备齐。一城之主顾流尘正眉头紧锁地坐在饭桌上，边上今日领命去祭堂的那名下属则低头站在那。
　　看到他一幅极度懊悔的表情便不由得笑了，顾楚非坐上饭桌，也不急着动筷。
　　他说：“阿尘，皱眉可是一个不好的习惯，将来老得快！”
　　原本眉头紧锁的顾流尘听到这句话心神忽然紧绷，抬眼却见对面这陌生的人露出他曾十分熟悉的笑容。耳边回响的亦是他曾听过无数遍的话语。
　　“更何况敷雪本来就是我的，我自然是要取回来。阿尘，你也别怪越迟了。”
　　站在一边的越迟原本是在这等着领罚，听到这个这让全府都戒备的人说出了这么一番话后瞬间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明明这个人他不熟，可这个人却自称是曲水银城的大公子；明明这个人让全府的人都戒备着，他却一副自来相安的样子。
　　这种诡异的感觉让越迟忍不住想拔剑与他一战，可握紧了拳头才发现，自己站在这原本是想要领罚的，身上并无佩剑。
　　“越迟，下去。”此前一言不发的顾流尘淡淡开口，语气中听不出或喜或怒。
　　越迟退出房间后坐在餐桌上的两人便真的开动了。
　　饭间，仍然是顾流尘忍不住率先开口。
　　“你不是顾楚非。”他道，不是疑问而是确信。
　　“我怎么不是？”顾楚非夹了一块他最爱的红烧肉放在嘴里，完了之后他才笑：“阿尘，如果你不相信我是你哥哥，那两个时辰前你大可一剑斩了我。可你没这么做。”
　　“人会撒谎，可剑不会。这个世上怕是除了我就没人再能让敷雪出鞘吧！阿尘，你是怎么想的呢？”吃饱喝足的顾楚非撑着下巴笑嘻嘻地问着，“是想认我这个死而复生的哥哥呢，还是……再一次把我这个哥哥推下悬崖下面去？”
　　顾流尘放下筷子阴利地看着顾楚非，那眼神似乎是想要将面前这人给吞噬殆尽。
　　屋外的连矢原本是眼观心鼻观口地守在那，屋内的种种声响似乎都没影响到他。直到他旁边的木门受到波及被什么东西砸中飞到院子的地面上，连矢这才从破了的那扇门走了进去。
　　入眼的不是已经成为碎片的饭桌和椅子，而是被自家城主一柄软剑指着喉咙靠在柱子上的顾楚非。
　　“怎么，自己做过的事情不敢承认？就这么不想我活过来？”
　　“不想。”顾流尘回了两字，手上也没有犹豫直接向前刺过去。
　　顾楚非见这人下手毫不留情，也不觉得懊恼，只一边躲着一边用话语去挑衅他，丝毫不见中午初见时的狠绝。
　　“你认也好不认也罢，我是顾楚非这一点确凿无疑，可不是你想不承认就不承认的。”顾楚非轻飘飘地躲到了进门后不知做什么的连矢身边，“再说，你现在动手杀了我，怕是明日你这曲水银城就得乱成一锅粥了。”
　　挥剑之人再次出手，软剑擦着连矢的肩膀刺过去。他似乎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个人称自己是顾楚非，这人提一次“顾楚非”三个字，他的招式就会凌狠一分，直到那柄短刃再次出了锋芒。
　　短剑并没有完全出锋，顾楚非就再次把它收了起来。他将短剑别在身后侧身躲过软剑的攻击，伸出一根手指点在出剑之人的手腕处。他笑：“阿尘，我好不容易回家，你就这么欢迎我？”
　　这人的话语中带满了苦涩，不知为何顾流尘的剑就险些握不稳了。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与自己别无二致的男子站在面前，用手指着他握剑的手腕似笑又非笑“你就这么对我的？”
　　“城主！”连矢一声惊叫让一城之主回过神来，剑仍然在手中，却似没了锋芒。顾流尘深吸一口气把剑收了起来。看了一眼站在连失身边的陌生人最终什么话也没说便走了出去。
　　顾楚非歪着身子“目送”了顾流尘，伸手摸了一下脸上软剑造成的一丝伤痕笑了笑：“这么久不见，脾气坏了不少。”
　　“城主脾性向来如此。”连矢接话。
　　“你倒是向着他。”顾楚非又笑。
　　这回连矢没有接话，而是转身把顾楚非带出了内堂。“公子的房间长久未用，生了许多灰尘，城主吩咐属下安排公子暂住客院，等天气晴好将公子屋内都置换一遍再让公子入住。还望公子不要见怪。”
　　“我有什么见怪的，能回家哪儿不都是住？”顾楚非笑答。
　　连矢楞了一下，“也是，属下多言。”
　　“那倒无妨，不过，我还是想这天早点晴呢。”顾楚非看了一眼走廊外下个不停的大雨，笑得更开了。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住回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