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袅》六出轻吕

12、破碎感

　　天净池虽然饱含灵力，但到底不是纯粹由灵力构成的灵池，泡久了皮肤会发胀，反而对身体不利。

　　因而半个时辰不到，凌素柯便快步进殿，站在屏风外劝道：“请君上、君后移驾曦光殿。”

　　齐袅下意识去搀扶妖君，岂料对方明明疼得脸色惨白，却还想像往常一样抱她。

　　看得她简直哭笑不得，一把抓住妖君的手，无奈道：“君上是病人，不可累着。”

　　见妖君薄唇微启，似乎要说什么，她灵机一动，以更快的速度凑到她耳旁，将声音放柔放轻：“若是君上执意不听劝，臣今晚可要宿在昭昭阁了。”

　　疼痛本就会让人变得虚弱，更何况是这种伤及修炼根基的灼烧之痛。

　　齐袅正是仗着妖君虚弱，以及她对自己的宠爱，才敢理直气壮拿睡觉的事威胁她。

　　对上妖君愕然的目光，齐袅只是露出一个温和无害的笑容，随后架起她的胳膊，与她一起慢慢离开天净池。

　　注意到绯色灵力正在烘干自己的衣物和发丝，齐袅暗自轻叹一声。

　　君上也真是，疼成这样都闲不住呀。

　　刚上岸，齐袅就看到一辆轮椅被凌素柯轻轻推出屏风，停在视线里。

　　“孤不坐。”

　　然而妖君却坚决地摇了摇头，挽住她的胳膊，既对她，也对凌素柯说：“只需君后搀扶便够了。”

　　齐袅素来不喜欢与这种嘴硬的家伙多言，简直白费口舌。

　　但今夜也不知怎的，她闻言反而轻轻一笑，随口道出刚才那句话：“君上，病人不可累着。”

　　她明明还没说后半句，刚才还坚持“不坐”的妖君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主动拉着她过去，不情不愿地在轮椅上坐下。

　　于是齐袅推着轮椅，在鸾笙、凌素柯和一众侍女、守卫们的注视下，慢悠悠走进长廊，一步步挪向寝殿。

　　依照妖君的说法，神血灼烧至少持续三个时辰，现下才捱过去半个时辰，今夜还很漫长。

　　跟在一旁的鸾笙和凌素柯都面露忧色，齐袅却很高兴。

　　她正愁最近无新药可研制，结果身边就凭空多出来一个相当罕见的病例。

　　哪怕妖君亲口说唯有神息能缓解，她也不打算就此放弃。反而因着这个前提，即便一时半会儿药效不好，妖君也不会怪罪于她，着实是个值得长期研究的好目标。

　　回寝殿的路上，她甚至已经开始思考，到时候要怎么哄骗妖君，才能让她乖乖服下自己调制的药。

　　君主的警惕心颇高，即便妖君看起来满心都在自己身上，她也不信对方敢毫无顾忌地碰功效不明的药。

　　念及此，齐袅忍不住抬眸看了眼凌素柯。

　　一身绿衣的医师沉默地跟在旁侧，或许是觉察到她的目光，那双浅金色的妖眸抬起，朝她弯了弯：“今夜劳烦君后了。”

　　声音依然爽朗，但在静夜的长廊里，她的声音透出一点如山泉般的清冽来。

　　齐袅莫名想起傍晚来接灵鸟伴读的那只金额叶鹎。

　　那只小绿鸟的声音和凌医师一样动听，性子也活泼，羽毛鲜艳又漂亮，瞧着油光水滑的，想必被养得极好，可惜连脑袋都不给她摸摸。

　　“不妨事，是我应做的。”抛开杂念，齐袅正色道，“说起来，我想这两日便去百草殿，向凌医师讨教一二，不知凌医师可否有空？”

　　“君后若想，自然是有空的。”凌素柯笑答，“臣也会尽快为君后收拾一间诊室出来。”

　　齐袅发现她和鸾笙不一样，回答自己时，不仅干脆利落，甚至不看妖君脸色，也不知是早就得了妖君默许，还是心里已经打好了算盘。

　　不过她不在乎这些细节，只要自己能顺利进百草殿就行了。

　　待到了地方，齐袅送走一路跟随的鸾笙和凌素柯，关上曦光殿的大门，揉了揉微微有些发酸的手腕，正准备把妖君搀扶到卧榻上去。

　　谁知她一转头，妖君已经坐在了卧榻上。

　　红烛的暖光映得那张苍白的脸微微泛红，竟让齐袅看出些羞恼的情绪来。

　　“你敢威胁孤。”扶瑶一字一顿。

　　这话听着像是要和她算账，语气却听不出问责的意思，反而带着委屈，以及微不可察的欣喜。

　　“君上不爱惜自己，臣只能出此下策。”齐袅忙敛起面上浮现的笑，换上一副严肃的医者面孔，几步走到妖君身前。

　　妖君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即便她一次又一次强调自己能忍受，但齐袅一眼就看得出来，这鸟人此时从头到脚都是虚的，甚至有种激起人怜悯之心的破碎感。

　　看得她忍不住俯身，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妖君的额头。

　　依然滚烫，出浴时才被烘干的汗又细密地布满，想来“神血灼烧”之痛并没有那么好熬过去。

　　“君上先睡下吧。”齐袅同情道，“臣想法子让您舒服些。”

　　她唤出储物戒中自己特制的退烧贴，等扶瑶卧下后，她撕开外层的膜，凑近拨开妖君额前发，小心贴上去，又拆了两张小的，分别贴在妖君左右颈动脉处。

　　随后再聚灵力于双手，轻轻放在神血灼烧最严重的腹部，渡入灵力，将紧绷的部位一点点揉开。

　　这回妖君没有再抗拒，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时不时从紧咬的牙关里发出一两声闷哼或痛吟。

　　齐袅很快觉得“唯有神息才能缓解”这一结论不太对。

　　她的木灵力，以及用木灵力施展的治疗术虽然一和“火焰”接触，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以她的观察力，没一会儿便发现“火势”稍微小了些，妖君的呼吸声也平缓了很多。

　　不过她尚不熟悉神血灼烧的发作情况，只一次缓解或许是碰巧，须得等到下一个第七日，才能验证。

　　倘若木灵力当真有用，她认为应当是妖君不让医师近身，也不让医师像自己这样将灵力渡入经脉，且直接在体内施展治疗术，这才耽误了病情。

　　到底还是位谨慎的君主，不惜对自己心狠也要防备外人，就连她也是仗着“君后”的头衔，才得以上手医治。

　　好在虚弱期的妖君虽然嘴硬，但意外地乖，除了眼神时不时含着幽怨，简直是一副任由她摆布的模样。

　　若是今晚还能入睡，恐怕又要梦见那只小羽妖了。

　　按着妖君渐渐柔软的肚子，齐袅胡乱想着。

---

作者有话要说：　　小羽妖本妖is watching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