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袅》六出轻吕

13、该负责

　　在烈火灼烧的剧痛与沁心脾的凉爽安抚交织间，扶瑶疲倦地看了忙碌的少女一眼，安然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这是她自神血灼烧发作以来，唯一敢安心入睡的一夜。

　　她模模糊糊忆起自己刚到这个世界时，脑中一片空白，在亲眼目睹羽族被其他妖族杀害、践踏后，才下意识出手，杀得浑身浴血，最终将羽族的败局挽回。

　　那时才有模糊而零碎的画面自心底浮现——是她自己的记忆，身为一只无依无靠的稀有羽族，独自生活五百余年，被天敌捕食、被人类修士追杀，想尽一切办法只为活下去的残酷记忆。

　　直觉让她谁也没有告诉，边解决羽族的事，边一点点拼凑那些碎片，填满自己空白一片的过往。

　　在那些记忆中，她遇到了很多好心的妖族修士。

　　她们赠她化人丹，煮美味的吃食给她，为她悉心疗伤，带她去往会庇护弱小的妖族王城。

　　然而不管她怎么拼凑，记忆之中总有一个空缺。

　　一个……她怎么也想不起来的影子，不仅没有声音、模样，就连轮廓和颜色都十分模糊。

　　但她隐隐能感觉到，这是个对自己而言非常重要的家伙。

　　她似乎正是为了追逐这虚无缥缈的影子，才会离开自己熟悉的故乡，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直到某一日，夜色降临，漆黑笼罩大地时，火焰灼烧般的剧痛骤然自丹田传来，须臾间扩散至全身。

　　那道模糊的影子，才开始在她的记忆里清晰起来。

　　“齐袅……”

　　正一心一意为妖君按摩的齐袅应了声，但迟迟没能等到对方的下文，不禁试探地唤道：“怎么了，君上？”

　　……她不该如此生分地唤我“君上”。

　　她应当弯起眼睛，露出狡黠的目光，张开胳膊把我圈在怀里，不顾我的抗议与挣扎，笑着唤我“扶瑶瑶”。

　　“君上？”见妖君一言不发，神情却越发痛苦，齐袅蹙眉又唤了声。

　　这才过去一个多时辰，妖君的情况看起来反而更差了。

　　但不应该呀，刚才妖君的呼吸声明明是陷入沉睡的状态，她绝不会听错。

　　齐袅并没有慌乱，冷静而迅速地提出一种又一种可能性，再以最快的速度进行排除。

　　最后得出一个令她哭笑不得的结论：妖君或许只是被噩梦魇住了。

　　这倒并不罕见，高烧状态下，确实更容易做混乱而恐怖的噩梦。更何况，眼前这位是被称作“暴君”的一国之主，是双手真正沾过血的战将。

　　对付梦魇，最佳药物自然是静息花，不过她的储物戒里所剩静息花并不多，也不晓得能不能为妖君缓解一二。

　　光是静息花不够，还得配上其他灵药……

　　齐袅正托着脸颊思考药方，指尖碰触到眼角的银昙印记时，她莫名感觉被烫了一下，惊得缩手，可垂眸看去，被烫的地方分明还在疼，却是什么痕迹也没有。

　　这古怪的印记是她自娘胎里带来的，状如昙花。

　　昙花虽珍奇，然而自古有好景不长、转瞬即逝的不详寓意，她也因此被重峦城视作不详，贵为公主，却从小到大爹不疼、娘不爱，走到各处都能听见非议声。

　　“奇了怪了……”齐袅嘀咕一声，木灵力在指尖疼痛处转了转，待痛楚消退，她也想好了安眠驱魇的药方，赶紧离开卧榻，走向殿中喜桌。

　　数个白瓷小药瓶一字排开，她取了一个空药瓶，先装入早就处理好的各种药粉，再取出仅剩的几朵静息花，碾碎取汁，滴入药粉。

　　妖君还在低唤她的名字，齐袅只当没听见，全神贯注地调配完药汁，才坐回卧榻边。

　　木灵力包裹药汁，形成一粒粒柔软光滑的小丸，她一只手控制灵力托着药丸，另一只手托住妖君下巴，捏了捏她的脸颊，试图让她微微启开的嘴巴再张大一点。

　　妖君极轻地呜咽一声，下意识咬紧牙关。

　　齐袅眼疾手快，一道木灵力顿时凝为小木棍状，抵在她齿间。

　　她耐心地将药丸拆小，一丸一丸喂给妖君，再为她化开药力。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随着药物起效，妖君渐渐止了梦呓，神情也放松下来，终于陷入了无梦的昏睡。

　　齐袅也抹了把汗，收起药瓶，虚脱般靠在床头。

　　说实话，她还是第一次照着师父教的法子，这么仔细地给旁人喂药。

　　化开药力时，她须得时刻监视木灵力的去向，也就……不可避免地窥探了妖君最柔软也最脆弱的地方。

　　经此一次，她差不多把妖君里外的弱点都瞧遍了。

　　这鸟人看似强大，实则竟是个有严重胃病的，也不知成婚那晚，她饮下满满两瓢合卺酒后，该有多难受。

　　稍稍缓过来，齐袅熄灭烛火，钻进被窝，望着床顶发了会儿呆，忍不住翻过去，不悦地捏了一下妖君的肚子。

　　睡梦中的羽妖被她捏得微微蜷起身体，喉中亦发出低哼。

　　仗着实力强大就这么糟蹋自己吗？想都别想！

　　明日她就去百草殿搞药！

　　齐袅气呼呼地想着，却没有再捏，只是将温暖的掌心覆上去，安静地守着剩下的时辰，思绪飘飞。

　　若是凌医师不够资格管这种私密的陈年旧疾，她这个做君后的总能管吧？

　　而且……她看尽了不应看的“秘密”，也该对妖君负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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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天光破晓，扶瑶刚苏醒，便对上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

　　“晨安，君上。”齐袅主动向她打招呼，始终搭在她腹部的手放出灵力探了探，确定这次的神血灼烧已经彻底结束，才打了个呵欠，自顾自闭上眼，喃喃，“臣以为自己能熬几天几夜呢，唉，生物钟真可怕。”

　　她虽是修炼者，但因着习惯了像寻常人一样在夜里睡觉，一晚上不睡，便觉得浑身难受，必须补觉才行。

　　“你守了孤一整夜？！”然而妖君似乎并不想让她马上补觉，强压着激动的情绪，像是要确定什么一样问她。

　　“是呀，臣是您的君后，这是臣分内之事。”齐袅随口扯了个谎。

　　感觉妖君还想再问，她顺手捏了捏对方柔软的肚子，懒洋洋地提醒道：“臣现在要补觉了，好君上，劳烦君上代臣向问柳传个话，就说今日臣不去昭昭阁，让她招待一下灵鸟伴读，莫要饿着它了。”

　　“……”扶瑶默默扣住她的腕，移开那只肆意妄为的手，才不情不愿地应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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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扶瑶：不许边惦记灵鸟边摸我肚子！！【一翅膀掀翻醋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