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五千万年》硬汉宋

10、八 大石头落地

　　老男人也走上来了，我正烦噪地在抓着自己的头发。
　　“需要帮忙吗？”他问我。
　　“他可能是在家，可是不开门也不理我，能怎么办？”
　　“哦，”他平淡地四处张望，看着楼下问了声：“你朋友？”
　　“以前算是吧。”我有点垂头丧气。
　　“我有一个办法。”他走过来站到301门前，门上贴着半幅对联和一些通下水道的电话。
　　他回头看看我神秘兮兮地笑着说：“我们可以趁门不注意的时候，一下把它推开。”他把手按在门上，说到“一下”两个字的时候，略微加重了点语气，说到推开的时候，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了。
　　我看傻了，门开处，那个死胖子正站在房间正当中，也惊讶地看着我们。
　　老男人让开门口对我作个请的手势。我一声暴喝：“死胖子！”冲进去。
　　他的房间里就一张脏兮兮的床，地上有吃过的方便面，一张旧办公桌子上一个拖线板，两个手机，三个POS机和很多银行卡杂乱地放在桌子上。
　　我把他推倒在床上，一手抓着他胸口，举着拳头对着他，强忍着揍他的冲动，咬牙切齿地问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过晓云，没什么意思。”他举着手对我挤出个笑脸来。
　　“你TM的，就让你还个卡而已，耍我干什么？”
　　“我资金上出现了一点困难。今天就能解决的，解决掉之后就立刻给你还卡了，你不要着急。”他跟我解释。
　　“那你接电话，开门不会吗？”
　　“我看见你带了个男人来，以为你要来找我麻烦。”
　　“我要找你麻烦需要带男人来吗？”
　　老男人已经关好门慢悠悠进来了，站那儿对我说：“唉？你怎么不揍他了，我觉得这个人比刚才那个光头要欠揍多了。”
　　“我们之间又没什么仇，是吧？过晓云。”他客气地笑着说。
　　“少废话，我的钱呢？”
　　“钱你让我想想办法。会有办法的。会有的。”
　　我拿他没办法，推了他一下，站起来。
　　“他负债累累，有个毛线办法。”老男人在房间里转了转，去那张破办公桌上挑出两张银行卡来。
　　我气得涨红了脸，站那儿有点喘气。看见他居然准确地从近百张卡里面挑出了我的那两张信用卡，一下有点惊奇。
　　“你怎么做到的？”我问他，回头看了一下门，好好地关上了，锁也没有坏，刚才门是怎么打开的？
　　老男人也不回答我，把我的两张卡放进了他兜里说：“我们走吧，我不喜欢和败类长时间呆在一起，会引起我对整个人类的反感。你现在把他杀了也拿不回来你的七百五。”
　　“过两天就最后还款日了。”我有些英雄气短地咬着下嘴唇。
　　“你这个叫信用卡套现，违法的，卡拿回来了就好。走吧。”他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了。
　　我现在只能指望这个老男人了，我恨恨地想走，回头看那个死胖子，在那边对我点头作报歉的样子。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全力在他家墙粉剥落的墙上砸了一拳，摔门而去。
　　下楼一看，他站在电动车边轻松笑着看我的手，我低头一看，砸了一下墙的拳头上破了点皮，流出半滴血。
　　板着脸走到车边，我问他：“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我在想，昨晚，我答应你五万块钱，你怎么就不肯呢，我有这么难以下咽吗？”
　　“昨晚你在我眼里就是个死流氓。”我骑上电动车说。
　　“那现在是不是要好一点了？”他笑着坐到我身后说。
　　“你现在更差劲了，还惹事生非，还要我做保镖，我喜欢的男人至少要比我强。”我告诉他。
　　“厉害厉害，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他突然改变了姿势，在车后座上环抱住了我的腰。
　　“你给我坐好，”我不自在地扭动腰肢：“别怪我一巴掌呼过来。”
　　“别紧张，我又没碰你什么特殊部位，这样只是坐得稳一点。”
　　我想了想，算了，他再扶着原来的地方，别真生出痱子出来，由他去吧。
　　这么闹了一回，天已经黑了，这会不用担心交警了。我往市区开着，他又没说去哪，无意识间，我往我原来的住处开去，眼看又要开回南长街了。
　　“晚饭你打算吃啥？”他问我。
　　“没钱吃饭了，七百五没有要回来。”
　　“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很有钱吗？”他惊奇地说。
　　“那也是你的钱。”
　　“有道理。那算我借给你一点，我们AA制，你打算吃啥。”他问我。
　　“晚上我不饿时一般不吃。”我说。
　　“我靠，过午不食啊？可以可以，中国古代倒是这样的。”我感觉到他的脸贴在我后腰上在那儿点头。
　　“喂，你的脏脸别在我衣服上蹭。”
　　“好的。”他真抬起头离开了我的衣服：“不过你这件衣服是我让依三帮你准备的，不算你的衣服吧？”
　　“依三？”
　　“ABCDE的E，123的3，E3。”他说。
　　“你是说开跑车来接我的那个姑娘？”
　　“对啊，E3是她的工作代号。”他说。
　　“……那行吧，你想在衣服上蹭就蹭吧，大不了我脱下来还给你。”
　　“没事，回头再给你发几身衣服，反正是工作服。不过你有这么爱干净吗？我记得你的衣服原来也不怎么讲究。”
　　“我自己的衣服当然无所谓了，就因为这件是别人的……”
　　“好了好了，扯远了。不和你开玩笑了，晚上你还要加班的，不吃不行。你的食宿本来就是我包的，想吃啥不必客气，不差钱。”
　　“那就这边的新四方吧。”我把车停住，马路对面有一家中式快餐店，叫这个名字。
　　“……”我回头看他的表情，好像对这家不满意，沉默着没说话。
　　“这家不错的，我觉得，做得蛮好吃的。”我说。
　　“你今天第一天上班，别说老板不照顾你，至少吃个像样的馆子吧。”他手往前面一指，前面的南长街和阳春巷上饭店林立。
　　最终他带我在日航酒店对面、向阳路上的刘一手火锅店坐了进去。以前每天晚上，会影响我睡觉的除了南长街上酒吧远远传来的音乐，就是这家火锅的香味了。
　　来这里吃饭，让我想起了我的渣男前男友。其实随着时间推移，他在我心里渣的部分已经渐渐淡忘了，坐在这里，我回忆起半年前我们还在一起时来这里吃饭，他也曾热情地夹给我过烫好的毛肚和羊肉。
　　是什么让我接受了他呢？毕业第一份工作，在一个小写字楼里的一家小外贸公司，批发小服饰到欧洲的。我用小推车从电梯里推一大堆货出来的时候，总会在电梯出口处卡住，经常在电梯口抽烟的他总会帮我在前面抬一下，就这么随缘地就认识了。
　　“老大。”一声带点童贞的叫声把我的回忆打断，抬头一看，中午吃饭时那个穿公主裙的高中生小姑娘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
　　“过小姐。”她对我也微笑点头。
　　“你好。”我也对她点头，她长相甜美可爱，加上年纪很轻，美艳得不可方物。
　　“坐，H14。”老男人招呼她。
　　她很亲热地紧靠着老男人坐下去。
　　我听着她的称呼，想起中午还有十七姐，还有小妹，那房子里难道有二十个佣人？
　　我留意到这个小姑娘坐下来时，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按了按，同时轻轻地微笑了一下，又很快移掉了手。
　　刚才她没来时，我在想心事，老男人也没说话，她来之后好像还是没什么人说话，我又没啥口才，不知道怎么活跃气氛，于是变成三个人默默坐在这里吃菜。
　　这下我没有心情想心事了，只能看看对面两个人。他们自顾自烫着菜吃，胃口特别好，一份份地消灭着食物。我们这一桌只有叫服务员，加汤，再点菜时会发出声音，其他时间都没人说话。我一度觉得气氛特别尴尬，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问道：
　　“那个，这位美女……”开完口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张着嘴脑子里转了三个圈才问道：“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啊，我叫顾伊蔚。”她的表情好像是被我打断了什么，茫然了一下才想起来回答我。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蓼蓼者莪，匪莪伊蔚。你的名字是你父母希望你不要忘记他们把你养大的辛劳。”老男人突然开口对她说。
　　“唉，世间做父母辛劳的，也不只是人类。”她叹口气接道。
　　他们说的东西我感觉高深莫测，完全在我不能企及的知识高度，硬着头皮试探着问道：“你们是父女吗？”
　　那个美女被我问得瞪大了眼睛看我，呆了一下，好像是辣椒油流喉咙里去了，随后猛烈地咳嗽起来。
　　她咳得前仰后合，眼流直流，粉嫩的脸蛋涨得通红。我赶紧站起来，倒桌上的茶给她，她右手手掌对我举起来示意不要，边咳嗽边左掌贴平在咽喉处，我突然看见她左手手掌和颈部的贴合处闪出一阵红光来。
　　红光一闪而逝，大约持续不到一秒，由弱到强再减弱，随后消失。我看得千真万确，又难以置信。紧接着她清了清喉咙，深呼吸了一口气对我笑了笑说：“不是的，我们不是父女。”
　　“你刚才……”我正想说她手掌发红光的事情。
　　“过晓云，坐。”老男人认真地看着我，对我挥手示意我坐下去，他的眼神告诉我不要声张。
　　我只能坐下来，小女孩似乎也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她笑着对我扬了扬眉毛说：“我今晚是特意来和老大告别的，接下来一阵子你要看不到我了，我要去外地工作一段时间。”
　　“你这么小，能上班了？”我听她说完很快问道。
　　“啊，能者多劳嘛，没办法。过小姐，希望我们早日能成为好姐妹。最近我们老大会一直麻烦你多加照顾，要辛苦你了。”这小孩蛮能说会道的，我感觉比我外向多了。
　　“那你今晚来告别，也不和他多说几句？”我问道。
　　“大音希声嘛，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我要走了，今晚的飞机。”她说完真的就站起来要走的样子。
　　“哦，那你路上小心。”我蛮佩服她的，一个是这么小就可以自己去远方，另一个是这么有钱，随便就可以坐飞机，一瞬间我把刚才红色光线的诡异现象都给忘了。
　　她笑着面朝那个老男人做了个立正的动作：“老大！我走了。”
　　“嗯。”那个老男人伸筷子在锅里烫几根菠菜，也不看看站在他边上的可爱女孩子。
　　这个小姑娘突然弯腰低头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
　　这油腻的老脸她倒也亲得下去，我看得有些想笑。
　　突然她迅雷不及掩耳地脑袋一晃，从侧脸移到这个老男人正面，嘴对嘴和他亲了一下，亲完就跑了。
　　“哎，哎哎，”这老男人好像被人揩了油一样不甘心，回头找她，她已经洒着笑声跑出大门去了。
　　“这小鬼。”他嘀咕了一声，把烫好的菠菜在蘸料里蘸一下，吹了吹，塞进嘴里。
　　“喂，大叔，你艳福不浅呐。”我笑着对他说。
　　“还可以吧，她们不算什么，今天晚上我要去猎个新鲜的。”这老鬼简直厚颜无耻。
　　我无语了一阵，问他：“中午我见过的五个人，你和她们都发生过关系了吗？”
　　“她们？都玩腻了，不然我为什么把她们都留着看家？” 我真想说：你就吹吧！你不就是个管家头子近水楼台了吗？
　　那如果是真的，全无锡还能有几个超过她们其中任何一个的？
　　老男人看了看我，突然伸手把两张银行卡拍到桌上。我一看，就是被他拿去的两张我的信用卡，看到它们我就想起了后天的最后还款日，心里不是滋味。
　　“一会你刷卡付这顿的饭钱吧。”他对我说。
　　“不是你请客吗，再说这里面也没……”
　　“你查一下手机银行APP。”他打断我。
　　这家伙给我玩惊喜？他也没时间帮我还款啊？我打开网银APP查看我的卡……我靠！还真是，两张卡的透支全部还清了！
　　这一瞬间我感觉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发自内心的笑容和感谢真的就在这一刻涌出来，我收不住咧开的嘴角正要和他说点什么，嘴一张第一个音还没发出来……
　　“再帮我点两份猪脑。”他头也不抬。
　　“要的要的，这顿我请。”我喜不自胜，声音都响亮了，一声“服务员”喊出去。
　　“还记得以后怎么叫我吗？”他抬头看我。
　　“刚哥，刚哥。那肯定是刚哥。”我点头哈腰，这一刻我怎么觉得有点奴颜卑膝的味道出来了。
　　“你看看你，昨晚答应我，两张卡不也一样还上了。”他突然笑我。
　　我笑容一收，说：“那不一样，那我不得做牛做马……跪舔的事情我不做的。”
　　“我也不一定要你跪舔啊，也许你只要闭着眼睛，放松一会，就行了。”
　　好了，这一会没注意，老司机又把车子飚到两百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