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背景板人物传》可待者寡

76、白月光（九）

　　沈思连忙起身，怕他听不见，正脸对上他的视线，好方便他读唇。
　　“感觉怎么样？”
　　李汀然勉强笑了一下:“感觉不是很好，耳根倒是很清净了。”
　　沈思哭笑不得，“你倒是还有心情说笑。”笑着笑着就湿了眼，“你这臭小子，尽折腾自己，我一把年纪容易掉眼泪。”
　　李汀然咳了一声，沈思给他喂了点水，“你赵叔刚过来看过你，他那边工作也吃紧，不能一直出来，就先回去了。赵稚那姑娘嚷着过来，被他拘在家里没放出来打扰你。”
　　李汀然点了点头，“沈工也帮我拦着点，还是累，没有心情应付这些事。”
　　沈思知道他不太喜欢寒暄应酬，一般能阻能拦的就也都拦了，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那个警卫员，前天打电话给你，我替你接的，说赵稚她外公家突然叫她和她妈妈都回去给她大姨配型，说是她大姨病重撑不了多久，好像是肾源出了问题，现在一家子都为这事闹呢。”
　　李汀然听后一惊，“凛凛呢？凛凛没事吧？”
　　“谁？”沈思才反应过来，“你说赵稚她大姨那亲闺女啊，就是她不同意换肾，才闹起来的。”
　　李汀然的神色骤然冷了下来。
　　他沉默半晌，最终只是万分不解地喃喃了一句，“沈工，这世上生恩就这么重吗？”
　　沈思沉吟了片刻，才谨慎地给出了答复，“这可不好说。”
　　李汀然回了一句:“在我看来，不管什么恩情，都不应该由一个从小到大没尝过什么甜头的小姑娘来承担所有的压力和非议。”
　　“还请您安排一下，我要出院。”
　　虽然已经尽快在办手续了，但返回时，也是在两天后了。他没急着去看温白凛，而是先收拾了一下自己，把自己整理得尽量正常些，先去了赵家。
　　一到赵家，赵稚就粘上来告状，“汀然哥，你可回来了。你都不知道，凛凛有多狠心，外婆都差点跪地上求她了，她都不愿意供肾。那可是她亲妈啊。”
　　李汀然看了她一眼，“所以呢？”
　　赵稚哑然，嗫嚅道:“可是，她亲妈她都不想供，我们也不想呀。她要是不供，外公外婆年纪又那么大了，其他人都没配上，就只有我和我妈了，凭什么呀？”
　　“外公外婆从来就偏心大姨，大姨不要的东西塞给我妈，大姨不要的婚事也我妈顶上，现在大姨要肾，我和我妈也必须要给吗？”
　　李汀然笑了一下:“那被所有人抛弃的凛凛，就必须给吗？”
　　他摇了摇头，“赵稚，凛凛不欠谁，她的决定，我都支持。至于你们，怎么选择是你们的事。我今天来，是来拿东西的。”
　　他绕过赵稚，走向赵立堃的书房。赵立堃和温争容都在，赵立堃抽着烟，同妻子闲聊了两句。
　　李汀然敲门进来，赵立堃把手边的材料递过去。
　　“汀然，你叫我查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李汀然真诚地道了谢，赵立堃笑骂了一句:“从小到大你也没要求过什么，反倒是我因为你的缘故倒是受到了很多提携，包括赵家，都受你父母余辉护佑照顾了。”
　　“我刚刚还和你温姨说，凛凛这孩子，吃了不少苦，过得确实不容易。现在冷不丁让她供个肾出来，确实不太道德，谁去做工作都为难。”
　　李汀然大概听出他的意思了，他心里冷了一下，“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做错了什么？一家子都在逼她，现在还要叫我这个外人去逼她吗？赵叔，我就问你，如果我现在去做赵稚的工作，让她给她大姨捐个肾，你会怎么做？”
　　“你会当场把我赶出去。”
　　他翻着资料，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凛凛错在，投错了胎，生错了人家。”
　　“如果能选择，她一定不会愿意再来到这个冷漠的世界。”
　　温争容上来打圆场:“汀然，我们没那个意思。知道你和凛凛从小就亲近，我们就是想缓和一下关系，多补偿她一点。”
　　多冠冕堂皇的话都掩盖不了人性里的自私和趋利避害。李汀然只是笑了一下，不做争辩。
　　他拿着资料跟赵立堃和温争容道了别，“很早就想提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这么多年感谢您的收留，往后我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可能不会经常过来了。”
　　司机驱车回家时，李汀然在后座反复地翻着手里那两页单薄的纸。他盯着那上面的字，直到盯得眼睛发酸，鼻尖发涩。
　　到家时，家里一片寂静。他打开温白凛的房门，也没有人。
　　出门遇见五楼的孕妇，顺手帮忙提了一下东西，怀孕的人腿肿得厉害，上楼梯很困难，更别提还是个年近四十的高龄孕妇。
　　“凛凛是个好孩子，她刚来时才七八岁的模样，楼里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大家看着长大的。”
　　“她爸妈命苦，她也命苦，这苦到一家子来了，但好在都是有良心的人，老林夫妇虽然日子过得穷了点，对凛凛是真好，凛凛性子也好，从小到大没少干活。”
　　“你没见过她十四五岁的模样，小小年纪，一个人打多少零工，瘦得脱相，就为了给老林夫妇筹钱看病。正经的店子不要她，她就在邻里乡亲的小作坊里打下手，任谁看了不心疼。”
　　虽然已经从资料上窥见了那十年的一角，但仍旧没有亲眼见过的人亲口所述带给他的冲击大。
　　李汀然扯了扯嘴角，“是啊，凛凛小的时候就那么要强。”
　　“可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忍心不要她呢？”孙姐问。
　　七八岁的孩子，也是记事了的，可对自己从前的家庭与遭遇却闭口不谈，又是个不善说谎的孩子，来时伤痕累累，任谁都能看明白，是受了要命的罪。
　　“既然不要她，又为什么回头找她呢？”孙姐又问。
　　李汀然怔住，问:“您说什么？”
　　孙姐扶着腰，爬上最后一层台阶，“下午来了辆车，堵在楼下，凛凛刚从外面回来，就被带走了。说是外祖家还是什么，反正我看态度不是很和善。”
　　李汀然神色骤沉，把东西递回去:“已经到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孙姐应了一声。
　　转身下楼时，李汀然回头说了一句:“谢谢您。”
　　谢谢您的心疼，也谢谢您的没有漠视。在那个小姑娘受尽苦楚之后，这十年里仍有这许多温柔和善意填满她冰凉空洞的心室，温暖这个苍白冷漠的世界。
　　在他看不见的时间里，希望她遇见的都是善良美好的人，给她关怀和慰藉，给她爱意与温情。
　　赶到温家时，正是饭点，兜兜转转，还是聚到了一起。除了温语迟夫妻不在，温家一家难得齐聚，出现在一张饭桌上。这说的难得，主要是指温白凛，自她被找回，还是头一次出现在这样齐聚一堂的场合。
　　饭桌上的气氛正僵持着，李汀然进来，温家外公外婆坐在上首位置，旁边是赵立堃夫妇，再下面是赵稚，最后才是温白凛。
　　她像是被分隔在另外一岸，独自一人。但她平静，自始至终的平静，没有任何对立的情绪和不满。
　　李汀然走到她身边，手搭在她肩上，看向温惑:“贸然来访，打扰您一家用餐了，还请老教授见谅。只是今天不凑巧，我有事找凛凛，要带她先走，您看可以吗？”
　　温惑放下筷子，问温白凛:“你说呢？”
　　温白凛拍了拍李汀然的手，抬头看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汀然告诉她:“今天上午的飞机。刚到没多久。”
　　温白凛说，“不急。事情还没谈完。”
　　温惑示意李汀然就坐。
　　温白凛夹了筷子菜给李汀然，又夹了筷子菜慢慢吃完，才看了看众人。
　　忽然就笑了一下，“你们找我前，肯定没有和温语迟女士与她的丈夫通过气，否则他们怎么敢让你们找我给她供肾。”
　　她笑盈盈地看着温争容母女，“他们恐怕宁愿逼您二位就范，都是不愿意找我的，否则这么多年也不会当我死了算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就现在吧，要去医院赶紧去，不要耽误我明天上课。”
　　一众人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除了外婆喜极而泣，其他人心里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路驱车去了医院，温白凛望着医院门口那刺眼的招牌，只觉得讽刺。十多年前，她就是从这里被丢出去的，才遇见了养父母。
　　慈心石医院现任院长石军，是温语迟女士的第二任丈夫，也是温惑现在的大女婿，院长老丈人的要求，医院肯定各方面都协调资源配合，等消息传到石军耳朵里时，已经晚了，报告已经出来了。
　　温惑看着电脑上的影像，问医生:“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外孙女有残缺？”
　　医生纠正他的措辞，“老教授，如果不是天生的孤独肾，那建议您还是报警吧。”
　　坐在一旁凳子上的温白凛摇晃了一下手机，“谢谢医生，我已经报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