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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心魔劫(九) ...

  •   温白凛打断他,“白玉。”
      白玉回头疑惑地看着她。
      温白凛摸摸他的头,笑容温和,“别看,会受伤。”
      白玉挠了挠头,“知道啦,娘。爹讲的我都听不懂。”
      听不懂,却悟了,白玉的天赋,完完全全的承自染居松,但根骨却限制了他。
      她看着有歧峰上被他引动的无边剑意,道骨剑心,浩瀚纯粹,揉着白玉的小脑袋,“听不懂也没关系,你爹幼时可是比你不及多了。”
      白玉咯咯笑了,像只偷了油的小耗子。
      这只小耗子偷偷溜到书楼外,扒着栏杆望高台,差一点就滑了下去,却被一只手及时拉住了后领。
      他笑眯眯地回头,脆脆地道谢,“谢谢伯伯。”
      温白凛从矮榻上站起身,唤他,“白玉。”
      白玉跑过去,身后那看上去严肃得很的中年男人也慢悠悠地走过去,温白凛看着他,把跑到她身后的白玉拉出来,轻轻说,“是爷爷,白玉,不要叫错了。”
      染敬邧背着手,对她点了点头,“嗯。”
      白玉抱着温白凛的腿,抬头看看她,又看看染敬邧,“爷爷?是爹爹的父亲吗?”
      染敬邧垂着眼看着白玉,他生来一副严肃的面孔,不苟言笑,并不和蔼,寻常孩子见了他都会发憷,但白玉并不怕他,笑呵呵地喊他,“爷爷。”
      甚至扑过来抱住他的双腿,抬着黑黝黝的眼望着他。弯弯的眼睛清澈见底,除了长得相似,和他那小时愚笨木讷的儿子完全不一样。
      染敬邧缓了脸色,低低应他,“你叫白玉?”
      “是哇,爷爷,是你的乖孙孙,小白玉呀。”
      染敬邧的眼里难得染上笑意。
      “那爷爷的乖孙孙,要不要和爷爷去玩?”
      染敬邧弯腰把他抱起来,甚是奇怪,儿子都没抱过几次的他却那么理所当然地把怀里第一次见面的孩子架到了臂弯里。
      白玉抱着他的脖子,咯咯地笑,扭头看温白凛,“娘,可以吗?”
      温白凛摇摇头,“下来,不要把爷爷的衣裳弄脏了。”
      白玉就乖乖地搂了搂染敬邧,“爷爷,放我下来叭。”
      染敬邧笑了一下,他笑时眼角眉梢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才能看出染居松与他的几分相似。
      染居松素日里也严肃,至少对弟子们来说,向来肃正而有距离感,并不常笑也谈不上温和。可他的这份严肃与染敬邧却又有不同,染敬邧是从内而外的威严,让人敬畏,而染居松更多的却是孤高清远,像山巅吹不散的寒意,平添清寂,多生遥远。
      温白凛拍拍白玉的小脑袋,笑意温柔,“去文镛那儿玩吧,悄悄的,不要打扰到他听学。”
      白玉笑弯了眼,似模似样地跟染敬邧告了退,就欢快地跑走了。
      染敬邧望着白玉的小身影,低低开口,“怎么,怕我带走他不成?”
      温白凛躬身行了一礼,“伯父说笑了。”
      染敬邧侧首,眉心是经年累月形成的川字纹,“老朽当不起你丰神衣一声爹?”
      温白凛退后一步,先躬身,继而跪地,行了一大礼,“还请伯父恕罪。”
      染敬邧叹了口气,一挥袖把她托起,却没想到她并不起身。
      “伯父,这一拜,是我欠您一条命,我食言了。”
      染敬邧见她固执,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我那儿子,与我并不亲善,他的命,是他自己的,倘若有一天他因你丢了命,也是他自己的事,何谈亏欠于我。”
      温白凛笑了一下,“但您爱他。父之爱子,虽不显于表,却深切入骨。”
      染敬邧过去,扶起她,“你尽力了。我亦知晓。”
      “云谯之祸起,你尚且只有十七岁,我见你时,你已是满身伤痕,可你眼神却平静,仿似那些似海深仇并不存在,若非你自封这数十年,莫说天都,十八洲都早已大乱。”
      他甩袖负手于后,“算到了又如何,天命把人视若蝼蚁,你我皆是这棋局里的蜉蝣,身不由己,亦无法选择往何处行去。”
      他慈爱一笑,“这世间诸难于我,不过修行,你亦无需顾虑,老朽一把年纪,更无惧牵连。”
      他又侧首,“如此,可当得你唤一声爹?”
      温白凛手拢在身前,规规矩矩地行礼,“那白凛先多谢爹了。”
      她看着染敬邧,目光如炬,话锋一转,“丰神衣亦有一事相求。”
      染敬邧等她接下来的话。
      便听她说,“若我身死,求染氏藏白玉于幽极,不使他与业贞相见。”
      染敬邧沉默了几息,没了言语。见她坚持,最终只是长叹了一声,“我应下了。”
      白玉回来时,是被染居松牵着过来的,神情有些恹恹的,他藏在染居松的身后,抓着他的衣摆,探出头来看温白凛,“娘……”
      温白凛耐心问他,“发生了何事?怎么这般蔫头耷脑的。”
      白玉怯怯地望了望染居松,又转头找了找染敬邧,“爷爷呢?”
      染居松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他爹来过?
      温白凛放下手里的书,严肃道,“莫顾左右而言他。”
      白玉才小声说道,“我把奚师侄的佩剑不小心折断了。”
      染居松从旁解释,“文镛参悟了四海剑君袁擎烽残留在不休柱上的一抹剑意,此剑意志在厮杀,有血性,名为斩恶,却意在戮仙,若非白玉折了文镛的剑,恐会伤及他的根骨。”
      他摊开手心,是几枚断裂的铜钱,问,“这是你的?”模样有些不辨喜怒。
      若非这几枚铜钱护住了奚文镛的本心,戮仙剑意最先诛杀的便是试图对抗它的道心。
      温白凛把手轻轻合在他的掌心,盖在了那破碎的铜钱上,“这是欲维护我儿与之交善的心。”
      染居松松开白玉的手,将温白凛耳鬓边的落发别到耳后,“剑渊弟子自有其师长守护,此番变故我亦在旁,最不济也能保他全须全尾,何劳你这般费心?”
      即便斥责,也清清淡淡温温和和的,“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危重要。”
      他把她的手拢在掌心。
      白玉仰着小脑袋,看看自家爹娘,最后崇拜的目光落在染居松身上。
      他举起小手臂,“爹呀,抱。”
      染居松单手就把他抱了起来,一家三口慢慢往玉昆殿走。
      “父亲今日来过?”
      “嗯。见了见白玉。”
      “爷爷板着脸,好气派!”
      “可有为难你们?”
      “倒不曾。尚是和善客气。”
      他爹如何他还是清楚的,并未完全听信,可也没再多问,“有件事还需你点头同意,你若应了,我便立刻着手准备。”
      “嗯?”
      “我想与你办一场成婚典礼,在剑渊也行,在方洲亦可,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婚仪?”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枚洒金的红笺,“这是我的婚帖。”既是失了忆,当初必然不曾交换庚帖。
      他望过去,眼里满是真诚,“婚丧嫁娶乃人生大事,我明媒正娶的妻子理应昭告天下,即便你不在意,我亦不愿糊里糊涂不清不白地就这样下去。故,你可愿再下嫁我一次?”
      只听身边的人轻笑了一声,“仙长,你果真平生未同人生过情?”
      “何来此问?”他疑惑。
      然后看进了一双秋水明眸。
      “怎的说话行事令人如此心动。”
      染居松听闻,后知后觉地红了耳廓。
      “所以是应了?”他停住脚步,又握住她的手。婚帖在两人手中,几乎被他揉碎。
      温白凛扬眉浅笑,“不若我拒绝?”
      染居松头一次主动吻了她的侧脸,“答应的事,便不能反悔。”
      白玉捂着眼睛趴在染居松的肩上,“爹爹羞羞。”
      温白凛拍拍白玉的小屁股,“不许这般嘲笑你爹。”
      白玉咯咯笑了起来,染居松垂眸看着母子二人,也笑了。
      第二日一早,白玉醒来,趴在温白凛身边玩了一会,染居松进来,把他抱起来穿衣裳,“别闹你娘。”
      白玉轻手轻脚地跪坐在床边,捂住自己的小嘴,“我轻轻的。”
      等弟子端了早膳过来,温白凛却还是没醒,染居松摸摸白玉的头,“你先去吃饭,吃完去看看文镛怎么样了。”
      然后蹲下身同白玉约定,“今日自己一个人去玩可以吗?我与你娘有事要办,晚间不一定能回来。”
      白玉眨眨眼,小大人一般,“爹爹,好好和娘培养感情。不要惦记白玉,白玉会自己找事干,能照顾好自己。”
      染居松也拍拍他的脑袋,“不要操心大人的事。”
      等白玉挎着小包袱出了玉昆殿,染居松才进了内室,他摸着温白凛的脉,皱着眉,随即替她裹了一件厚重的披风,便抱起她往后山去。
      剑渊内的罡风积聚最多的便是在灵脉脉眼之处,而脉眼处灵气也最为浓郁,积年累月化而为泉。
      他撑起结界隔开罡风,抱着温白凛下了灵泉,又驱散灵液里的剑气,不教它伤到怀里的人。
      整整一天一夜,他费尽心思替温白凛通脉,却毫无起色,定了定神,才勉励运功逼出自身仙元朝她渡去。
      下一刻唇上便迎上来一双柔软的唇,仙元亦被结结实实地堵了回来。
      是温白凛贴上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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