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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心魔劫(一) ...

  •   【心魔亦如何?】
      张一辰自幼五脉尽废,无法修行,在族内受尽欺凌,活得猪狗不如,苦不堪言。直到有一天,他继承了传说中那位近神第一人渡劫期老祖的全部遗产,开启了他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登天之路。

      自从三年前飞升失败,染居松便陷入心魔境,多次冲击心魔劫未果后,也未曾着急,只当时候未到。不曾想不过是寻了个山坳坳静心打个坐,醒来便发现被洗劫一空,连他打坐时焚香的炉子都没放过。
      虽说心魔劫未破,境界被压制,好歹是渡劫期老祖不是,非是他妄自尊大,这世上能无声无息近他三尺内的寥寥无几。一时不免有些惊奇。
      他理了理略微褶皱的衣摆站起身,忽而眉峰一动,抬手接住了破空而来的暗器,摊开掌心一看,只是普普通通的石子儿。一转头,石壁后面正躲着一个灰衣小童。
      他也不生气,温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小童不过三尺多高,梳一童髻,脸圆眼圆长得倒是白净可爱,穿得也算齐整却说不得干净,瞧着便是机灵的模样。
      “尊下又是人是鬼?”他分明试探过此人脉象鼻息,已然气绝,“可是有心愿未了,故在此盘桓?”
      染居松观他可爱,言语虽佯作大人口吻,戒备炸毛的动作却仍是一团稚气。
      他垂着眉眼,神态颇为柔和:“在下染居松,乃修行之人。此处是我剑渊道场,小友又如何在此?”
      白玉不着痕迹地往后小小地退了半寸,眼前的男人对他来说太过高大了,以至于交谈时必须仰着头,姿态不够有气势,便显得气弱没威慑,可显然,退这一星半点,毫无用处。
      他抿了抿嘴,一本正经道:“我随家中长辈来贵仙山作客,不慎走失,你既是剑渊之人,想是该知道如何走,若你今日帮我,必有重谢。”
      他心下焦急,已出来许久,不知娘亲是否已醒,若是发现他不见了,定是会急坏的。
      可这破山不知怎么回事,走来走去找不到原路,不知怎的就到了这里来。这荒山野林里忽见一人,自然惊喜,也非是他不警惕,贸然现身出声,只是觉得这人莫名有些熟悉,凭生亲切之感,故而才扔石试探。
      染居松振了振大袖,双手拢起,刚往前迈了半步,就见小童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不由失笑,想了想近日学宫大比,各方往来确实会比平日多些,可这么小的客人,学宫内侍必然会十分关注,不该将客人跟丢才对,又怎会出如此错漏。
      况且他观这童子,年纪虽幼,言行品貌却皆是不俗,但身无半分灵力,也无法宝护体,不知是哪家小儿。又觑了觑那圆润的腰间,挂一锦囊,瞧着很是眼熟,不由摸了摸袖兜,确实是他丢的那一个。
      “你家长辈又是何人?”他问。
      白玉迟疑了片刻,想到川清风曾说过与剑渊有旧,那剑渊必定是会卖他几分薄面:“我舅父乃川清风,十八洲有名的修士,虽名声不好,但与剑渊素有渊源,交情颇深。且我有亲友于剑渊修行,勉强也能算是剑渊徒孙。”
      眼前人神情有些奇怪,白玉心里便咯噔一下,川清风行事不羁,得罪过不少人,此人莫不是与川清风也生过龃龉,便悄然带了些威胁:“舅父虽杀人如麻,却非无恶不作之人,那些亡于他剑下的人皆是罪有应得,且他一向恩怨分明,你若帮我,自不会亏待于你。”
      不提川清风便罢,一提染居松便知道眼前的小儿没说真话,川清风那厮,孤家寡人的命数,且刑克九族,天生的杀神煞气盈心,别人避都唯恐不及,这小儿也是胆大,敢拿他做幌子。可那语气里的焦急也真真做不得假。
      越是强大越是宽悯,尤其对幼弱更是存着包容和善念。染居松便也只是好声好气地问道:“小友打算去何处?”
      安静的山洞中忽然听见一阵腹鸣声,他抬眼看去,只见小童染灰的面颊上一片羞赧的飞红,继而结结巴巴地佯装凶狠道:“看、看什么看!”
      染居松好脾气地弯弯唇,勾勾手指挂在小童腰间的锦囊便到了他手中。见那小童生气的模样,便解释道:“袋里应是还有些许糕点,可以聊以充饥。”
      白玉撅了噘嘴,也知自己理亏,本就不是自己的东西,再说他一早就翻过了,只翻出了几颗既不能吃对他也没什么大用的灵石,内里许是被下了禁制,只有主人能打开。
      果真见那人拿出一匣子糕点,隔着盒子都能闻见清甜的味道,不由咽了咽口水。
      染居松将锦囊收入怀中,盒子往前一递:“小友请用。”
      白玉颇为意动,犹豫半晌还是接过,取了半块在掌心碾碎,只听他口中发出低低的声音,不多时一只老鼠从石缝里钻出,见老鼠吃下糕点碎屑无事,他才吃了另半块,又从盒子中拣出另一块不同花样的尝了尝,那甜甜的滋味让他瞬间眯起了大眼,便将剩下的小心翼翼盖好放进了背后的小包裹里。
      染居松袖着手看着他的动作,不由疑惑:“为何不吃了?可是不合胃口?”不知怎的,瞧见这孩子小动物一般囤食的模样,竟有些心疼。
      白玉抬眼瞄了瞄他,舔着掌心的碎屑:“留给娘的。”想给娘亲也尝一尝。
      染居松上前,想摸摸他的头,手还没搭上他的小脑袋便被躲开了,他慢慢蹲下,从袖中摸出一方素净的帕子,轻轻执起小童脏兮兮的手擦了起来。
      “手乃执物之器,触之凡物,多生尘秽。”
      白玉别扭地扭过头,小声道:“穷讲究。”他偷偷看了染居松一眼,见他眉目平和没有异色,如天上的仙人一般的高洁干净。不由悄悄地红了耳根。
      他只是饿了而已。想娘亲原先带他在妖魔域的时候,为了活命什么没吃过,舔个手又算什么。
      小孩儿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细细的黑绳,扭头的幅度过大,便挣出绳子上扣着的一枚黑石。
      染居松见着便是眉目一怔,竟是敛息石。怪不得能悄无声息地从他身上把东西摸走。
      他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任是他绞尽脑汁也不曾记起本该呆在他锦囊里的敛息石是何时不见的,更何况这石上敛息印记竟是他用法术加持过的,还带着他的精血。
      想不通就干脆不想了,他指尖轻轻蹭去小童脸上的灰尘:“你和你娘走丢了?”
      见小童反应过来露馅儿了,染居松笑道:“日后莫乱用他人名号。我虽对川清风没什么看法,但他仇家众多,屡犯众怒也是不争的事实,虽确与剑渊有所渊源,但个中经过,却不是那么令人愉快。若是遇到不讲道理的人,就凭你方才莽撞之言,将你这小儿除之泄愤,先杀为快,又有谁能知道呢?”
      白玉呆了呆,他哪知道川清风那大坏蛋连小孩子都骗。好歹是有头有脸的魔头,杀人不眨眼,他可是见过那大魔头杀人如砍菜切瓜的模样,一刀下去,那脑袋瓜子掉得利索的,还没落地就炸成肉碎残渣了。没想到骗小孩也不脸红。
      不由又心生气愤,果然就是个徒有虚名的大魔头。
      又是一扭头:“这么说你应是个讲道理的好人了?我与娘亲来投奔亲友却是不假,劳烦你带路,届时必有答谢。”
      染居松起身,牵住他的手往外走,“这么说来,小友确是剑渊徒孙?不知是寻的哪位峰主座下的弟子?”
      白玉抬头看他,先时离得远便觉得此人高大,现下脖子都仰酸了,又默默叹了一句,怎生如此之高,不禁有些羡慕,他何时能长成这般坚实可靠的模样。
      “我也只是听说,我爹是剑渊的仙人,可厉害了。”他挺着小小的胸膛,很为爹爹骄傲的模样,“你带我找娘,等我们上剑渊找着我爹了,我爹肯定会重重酬谢你的。”
      果真还是个孩子,听他一片童言稚语,染居松也不由会心一笑。他脑海里想了想剑渊内的弟子们,能生出这么有灵性的孩子,必然也不会默默无名,便问:“你爹爹姓甚名谁?”
      小童皱眉苦想了一下,很是苦恼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哇,”不过片刻又开怀了:“不过我娘说只要见着了她就能认出来。”
      染居松闻言不由抿紧了唇,心下一肃,如何还能这般,由此可见这爹恐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好爹,竟是连姓名都不曾同人家提起过。
      他方才悄悄探了这孩子根骨,并不很好,想来他母亲只是资质斑驳的凡间女子,怕是被始乱终弃,必然是日子过不下去,才攀仙山寻夫婿。
      他剑渊门人,各个磊落,怎会出这种事。
      心下掐着决,一边算着阵法一边感应剑渊道场内的气息,因这一片山头安静,他当初才选了这里闭关打坐,周围阵法也只是不伤人的障眼法,故而有陌生的气息在这片山头快速又莽撞地游荡,他很快便捕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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