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亲吻》楠安

45、早餐

　　生病的时候，人会变得虚弱，最大程度地接近命运的底限，对手边出现的任何温暖的东西都抱以依赖。

　　姜允秀想，闵洛或许就是这样的状态。

　　护士过来换药的时候，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闵洛的手背，希望可以减轻她的疼痛感。

　　然后才想起，换药是没有感觉的。

　　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穿过管体，渗进了闵洛的身体，和她的吸呼并合在一起，起伏流窜。

　　红色和蓝色的线体交错织出大片的留白，像迸现的光芒。

　　确定换液并没有使她惊醒，姜允秀换了只笔，继续在小纸片上画着。

　　旁边的挂着两溜鼻涕的小朋友在旁边伸长了脖子，红着眼睛，几次欲言又止后，终于扭了扭身子，自信十足的说：“我知道你画的是仙女。 ”

　　“哇，你好聪明呀。”

　　“画得真的很像。”换药的护士每次走动都专门绕过来看姜允秀画作的进度。

　　高中毕业后，姜允秀就很少画这样的小画了，多数时候都出于课业或者工作需要去创作，偶尔会因为梦里遇见而想起来画闵洛，却都是朦胧的印象

　　刚才只是静静地看着闵洛睡着的样子，就不由自主地向护士要了两只笔。

　　画里的人像睡在风里，眉眼沉静。

　　她一直都是这样，表现出不同于世人的浅淡，温和，没有棱角，亦没有凹痕，像纯净的玻璃球，装着梦幻的汽泡。

　　这样的人，却吻了她。

　　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像被神吻了似的。

　　姜允秀在纸片上写下日期。

　　“姨姨。”

　　听见声音，姜允秀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从门口跑进来的小正蹦蹦跳跳地冲进来，直往闵洛身上扑。

　　姜允秀适时地拦住，将他抱在手里：“小正乖，姨姨在睡觉。”

　　转身，却见到闵洛已经像听见闹钟似地，醒转过来，并第一时间回应着：“在呢。”

　　“老师，你还好吧？”

　　姜允秀这才注意到小正身后跟着的女生。

　　女生上来就坐在她刚才坐过的位置上，扒拉在椅子的扶手上，探过身子，近距离地同闵洛说话。

　　“本来就好得差不多了，谢谢你帮我照顾小正。”

　　“没事啊，小正可乖了，还会带我玩滑板。 ”女生这时才转过来好奇地打量一番姜允秀，然后很是爽气地挥了挥手，嘴巴甜甜地道：“小姐姐好。”

　　姜允秀把小正手里拽着的那缕头发抢回来拢到后边，居高临下地回看了眼女生。

　　不等她说话，女生就又转过头去，凑在闵洛耳边小小声地说了句什么，然后两个人心照不宣地一齐笑起来。

　　那副样子，像极了两个说坏话的好朋友。

　　“没有说什么。”

　　姜允秀实在是好奇极了，从饭前问到饭后。

　　好不容易把小正哄睡，她又凑过来问闵洛：“你们肯定是在说我的坏话。”

　　“她只是说你很漂亮。”

　　“那她干嘛不当面说。”

　　“你今天不回去吗？”

　　“不回。”姜允秀赌气似地钻进被窝，扒着闵洛，眼珠子转个不停：“你不会在和学生恋爱吧？”

　　“没有。”闵洛伸手揽过她拍了拍。

　　只是这么一拍，姜允秀横冲直撞的心就落回了原位，声音软了回来：“那就好。”

　　“嗯，左边的衣柜里有套新的睡衣，柜子下边的抽屉里是你上次用过的毛巾，内裤是新的，都是洗过了的，你去洗漱吧。”

　　“专门给我的？”

　　“嗯，柜子也是专门给你挂衣服的。”

　　姜允秀仰起脸，静静地看着闵洛：“什么时候买的？”

　　问题可真多。

　　“没过期。”闵洛拍了拍她的脸：“很晚了，去洗漱吧。”

　　姜允秀拉开柜子，里边挂着两套睡衣，一套薄的，一套厚的，底下还叠着新的袜子，一条围巾。

　　她把围巾拿起来在脖子上绕了两圈，有点儿太暖和了，再转过身来还想问时发现闵洛已经歪着头缩在枕边睡着了。

　　也是，刚打完针回来就忙着哄小正吃饭，陪他听故事，完了还要哄他入睡。

　　想必睡个整觉于她而言已经是件很奢侈的事情了吧。

　　姜允秀洗漱后轻手轻脚地将四下的灯都关熄，绕过小床时停下来，探过头去看里边睡着的小正。

　　其实小正睡着的时候挺可爱的。

　　但是一想到他总有这样那样的要求，整天把闵洛搞得焦头烂耳，姜允秀的唇就忍不住抿了起来，冲他做了个鬼脸。

　　脑袋里昏昏沉沉的感觉总算是过去了。

　　闵洛伸手在旁边摸了摸。

　　被子里仍旧余有姜允秀身上的气息，却已经没有温度。

　　看下时间，现在也不过是六点半。

　　想必是昨天晚上就回去了吧。

　　说到底，还是会介意那次的亲吻。

　　闵洛懊丧地抱着脑袋，觉得整个胸腔都为此涨了起来，为什么没有克制住那一下。

　　明明一切都可以像从前一样的。

　　“还是会头痛吗？”

　　清亮绵柔的声音像阳光似地在空气中铺展开。姜允秀半跪在床前，关切地伸过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好像不烫，还有点凉。”

　　“唔，没事。”

　　闵洛有些微怔：“我以为你回去了。”

　　“没有啊，我起来做早餐了。”

　　印象里，姜允秀好像不会做饭吧。

　　闵洛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起来去厨房看了眼。

　　很干净，一切都井井有条，没有放错位置。

　　“没有切伤手指。”姜允秀还把双手伸出来展示了一下，她穿着粉色的薄棉睡衣，头发松散地束在脑后，还非常有仪式感地系了条浅色蓝条纹的围裙，倒是很有几分居家女孩的气质。

　　桌上的早餐可丰富了。

　　蔬菜什锦粥，凉拌的腐竹，还有清炒的菜心……

　　“好吃吗？”

　　“好吃。”看她这般认真地想要被夸奖，闵洛中肯地点了点头并连喝了两碗粥：“今天上班吗？”

　　“要去的，昨天都没有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姜允秀挨过来，眼睛眨了眨：“晚上我可以再过来睡吗？用早餐抵住宿费。”

　　“不要睡懒觉吗？”

　　要知道，姜允秀以往连刷牙的时候都是闭着眼睛的，若非不得不起的时候，她能在床上赖到正午。

　　“也还好，就比你起早一点点。”

　　“嗯。那我晚上等你吃饭。”闵洛摸了摸她的脸：“谢谢你的早餐。”

　　从这里赶回工作室得有四十分钟的车程，再加上早高峰，差不多要一个半钟才能到，所以七点半就急急出了门。

　　送她出了门，闵洛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忍不住发笑。

　　还没搞完，电话就响了。

　　她接起来。

　　“怎么，忘记拿东西了吗？”

　　“你来阳台这里。”

　　闵洛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往下看去，姜允秀就站在新修过的花坛边，站在阳光里，穿着刚刚随手从她衣柜里翻出来的外套，半仰着脑袋：“不会冷，这件风衣好适合我。”

　　“开车小心点。”

　　“会的。晚上见。”

　　“晚上见。”

　　她还是这样天真。

　　闵洛一直看她走到拐角不的见的地方，终究没有告诉她，家里早没有米了，况且大早上的，因为煤气灶打不着火没修，也就没急着备买。

　　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应该把外卖包装藏严实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