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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八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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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在白乃呼后颈的这柄日轮刀外形十分独特,它在刀身中间挖去了一段长方形,留下纤细如针的躯干。
凡是见过它的鬼和人都会怀疑这种甚至已经称不上是刀的武器,是否真的能够斩断坚硬胜铁的鬼的脑袋。也许会有崇拜她或者其他柱的剑士认为既然是柱级别的人物,那么就一定可以——毕竟无法斩断鬼之头颅的剑士又怎么会成为柱呢?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因为蝴蝶忍‘斩杀’鬼靠的不是砍断它们脑袋的力量,而是足以让鬼在短时间内死亡的剧毒。
白乃呼很了解这件事,她是最不会因为蝴蝶忍的‘娇小’而轻视其实力的人。在蝶屋蹲点的时候她早就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了虫柱的战斗风格……可以说,和她几乎一模一样。
以速度见长的用毒剑士,这称呼套在两人中的哪一个身上都非常合适。
假使白乃呼现在决定砍断灶门炭治郎的脑袋,那身后的刀尖大概就会先一步刺入她的体内,注入致死的毒液。
“终于找到你了。”
匆匆赶来的虫柱来不及打伞或披上蓑衣,一是事态紧急,二是战斗之中这两者通常会很碍事。她两侧的头发紧紧贴在脸颊边上,看上去和已在雨中战斗过一会儿的白乃呼同样狼狈。
女性常年不变的笑容在滂沱大雨中显得格外微妙:“迄今为止我遇到过很多鬼,你可能是其中最擅长隐藏的一个。如果能继续耐着性子藏起来的话或许没有人可以发现,真可惜,你还是忍不住冒了出来。”
她‘惋惜’的话语在哗啦啦落下的雨声中仍旧清晰可闻,白乃呼垂目望着在雨幕中身形不太清晰的少年,他宛如死去了一般倒在地上。
可是谁都知道他还没死。
虽然微弱,但少年的胸膛还有小小的起伏。那呼吸已经细到听不见声响,使人忍不住怀疑他究竟有没有吸进空气,还是只是被雨水堵满了没有闭合的口腔。
“在把他们打成这样的时候,你是否想过自己也即将面临类似的场景呢,白乃呼小姐。”
话音未落,白乃呼迅捷地朝灶门炭治郎出刀。
而对她有一百分戒备的蝴蝶忍也在小女孩出手的下一瞬跟着出刀,但却不是她威胁过的‘刺入白乃呼的体内’,反倒是以她和白乃呼手中刀剑不平常的外形,使得凹处相勾,直接将小女孩的出手轨迹硬生生偏移到灶门炭治郎身边的泥土里。
“不听别人说话可不是好习惯,就算是鬼也要懂礼貌。”
她一边‘劝告’白色的鬼,一边轻盈地跳起,旋身挡在灶门炭治郎的前面。从空中落下的足尖踩在锯刀的刀背上,将它狠狠往松软的泥土里压。不过蝴蝶忍就算用足体重和全身的力气,也无法和身为鬼的白乃呼抗衡。
小女孩双手握刀使力将插进地里的日轮刀,因这力道太大,直让泥土和泥水都被翻出来溅到少年和两人的衣物上。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一个喘息。
两名速度极快的‘剑士’对战,往往在一秒之内就会有数次交锋。一名是雨中毒蝶,一名是雨中白雷。闪电般的攻击和招架溅起纷纷雨花,刺啦的金属相撞摩擦的噪音不绝于耳。
她们没有分出胜负。
白乃呼顾忌着虫柱的毒,而虫柱顾及着少年的性命。小女孩全力以赴的一击未成后便收敛了一些,这数次的刀剑碰撞更像是一场双方的试探。
蝴蝶忍又轻盈地退至地面,但仍然是站在少年的身边。有她在,恐怕白乃呼是不可能再杀掉灶门炭治郎了。
——大势已去。
她默默地判断。
小女孩还未不知天高地厚到认为自己可以与鬼杀队之柱相拼,结局在蝴蝶羽织的剑士到达现场的那瞬间便写下句号。
尽管蝴蝶忍的日轮刀还未砍中过白乃呼,但她身上由其他的日轮刀造成的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她这场战斗的彻底失败。
“蝴蝶忍?我应该没有记错你的名字,说话不算话也不是好习惯。”
白乃呼意指虫柱刚才见她攻击灶门炭治郎时没有直接杀死她的行为,而这正是导致小女孩最后一搏未能成功的原因。蝴蝶忍的毒发作很快,但从毒发到死亡所需的时间起码也有几秒。这几秒可能只是弹指间流过的短暂时光,可对于小女孩而言却是足够杀死目标的珍贵时间。
假使虫柱言出即行,将她的刀直直刺入白乃呼的颈部或者脊背……现在,她大概早就完成了杀死花纸耳饰的剑士这一任务。
「竟然连这种风格都和我一样……真讨厌。」
只会横冲直撞的人很讨厌,心思百转千回的人同样讨厌。当这两者成为敌人的时候,总是会造成不同的麻烦。
虫柱很聪明这件事白乃呼早就知道,但不管如何她还是想试一试,看看这位柱级剑士在少年的性命和斩杀鬼这两者间会选择哪一个。之前充分领略过她躲藏能力和威胁性的虫柱,不可能不知道错过这一次杀白乃呼的机会让她跑掉,之后再想除掉神出鬼没的小女孩无异于大海捞针。
到时候可能会引发的结果,远远不是一名少年剑士的生命可以相衡量的等级。
娇小的女性‘呼呼’地笑了一声,好似在感叹小女孩的天真:“嗯,的确是这样,今后我会改正的。”
谁也没在意她在说真心话还是随意的敷衍。
场面静止了几秒,耳边只有不断绝的淅淅沥沥的雨声。
“嗯?你不逃跑?还是说害怕在转身的一瞬间,我的日轮刀就在你的身上划开一个小口子呢。”垂向地面的刀尖往下滴着水,蝴蝶忍状似奇怪地问询她的敌人并提出‘亲切’的建议,“其实根本不用担心,我的速度不一定有你快。更何况我们之间还有这么远的距离,白乃呼小姐全力逃跑的话我根本追不上啊。”
白乃呼和蝴蝶忍之间的距离……很微妙。说近,是双方一个冲刺就能简单缩短的长度。说远,也确实有一点点远,最起码没有剑抵后颈那种程度近。
刚一稍稍接触下来,小女孩便明白了一件事——这人说的话半句都不用听,一旦跟着她的言语去思考就会被带进她的陷阱里头。
于是白乃呼趁着僵持住的这会儿开始思考蝴蝶忍说出这种话的原因。
小女孩并不觉得能成为鬼杀队核心人物的蝴蝶忍会在重要的战斗中废话连篇,或许面对其他随手可杀的敌人时这名柱级剑士会有些满嘴跑火车的小爱好,但白乃呼作为险些让蝶屋毁之一旦的重磅角色,明显不会有此‘殊荣’。
尤其是在更加适合白乃呼隐去踪迹的大雨的夜晚,她不应该如此随心所欲。
「难道她就对自己的实力那么有自信,一点也不怕我逃之夭夭?还是周围设下了击杀我的天罗地网,只要我一逃就会掉进陷阱……?唔,应该不是这样。」
虫柱可以在白乃呼没发觉的情况下站在她身后,其他人却不行。灶门炭治郎这几个人在蝶屋内也算是实力很不错的剑士了,但终究不是她的对手。不可能有人在她的眼皮底下做手脚,白乃呼有如此自信。
而且距离金发少年离开去通报到现在只过了很短的时间,就算要布置也来不及。
小女孩望着虫柱被大雨打湿的笑容和她站在少年身边的娇小身影,忽然之间领悟到了什么。
如果她真的那么看重其他剑士的生命的话,如果她真的认为她自己要为其他剑士的生死负责的话……虫柱蝴蝶忍的脑中所想就非常容易推测了。
白乃呼一直低垂的双眼直直地望向对面的女性,结合之前所获知的讯息,她对目前的情况有了几分把握。白色的鬼在心里勾勒出讽刺的笑容,脸上仍旧是毫无表情:“那么蝴蝶忍小姐,为什么你不来攻击我呢?你看,我们之间不过是这么一点的距离,只要你咻地一下跳过来,然后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你作为鬼杀队剑士的任务不就完成了么?”
十分耳熟的调式,这正是刚才她对白乃呼劝告的翻版。
蝴蝶忍微笑着没有回答,小女孩继续不咸不淡地说道:“当然我不保证不还手,但是已经成为鬼杀队之柱的蝴蝶忍小姐应该不会连我这样一个连鬼月都不是的小喽啰都拿不下吧。还是说,虽然可以杀死我,但是却不得不顾及比我的脑袋更加重要的东西——比如说,这些人的命?”
出类拔萃的视觉使得白乃呼注意到对面那位女剑士的手腕微微转动了一下,尽管脸上的笑容依旧,但她并不是对小女孩说的话无动于衷。
或者说,她应该要极力表现得无动于衷才行。
“猪头剑士、花纸耳饰的剑士……还有一只和鬼杀队混在一起的鬼,真有趣的搭配。要是以前我可能会对他们很有兴趣,可惜现在着实没有心情。”白色的鬼忽然抬头看着不断有雨水降下的天空,黑得分不清是夜晚还是白昼,“蝴蝶忍小姐知道这场雨会下多久吗?你不知道,毕竟你不是巫女……”
小女孩好像在单纯地聊天似的,与实力超群的敌人‘抱怨’似乎永远也不会停下的暴雨。
她被完全淋湿的脸庞依旧洁白,但却仿佛包裹了一层琉璃般光泽如玉,显得脑后坑坑洼洼的头发有些破坏美感。
白乃呼让自己的脸上浮现出和蝴蝶忍完全相同的笑容,在说出下一句话之前握紧刀柄,随时准备迎面交战。
她说,她借蝴蝶忍用来安抚剑士们的微笑说:“那么,除了剑术之外在医学方面也颇有研究的蝴蝶忍小姐是否知道,被我打得奄奄一息的这几个人,能不能在大雨中撑到我们分出胜负呢?”
一团火焰被点燃。
噼噼啪啪散出的火星散落在一片油田里,爆炸的轰鸣响得令人失聪。
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冲破了层层沉重的雨水,带着脆弱的昆虫不应具有的坚韧和力量卷起水花。神秘莫测的行经路线犹如在花丛间肆意飞舞的蝶,好像不带有任何主观的意志但又确确实实在极速地向着目标靠近。
「她还在笑吗?」
大半面貌被手臂阻挡无法看清,根据一贯的经验来看这位虫柱应该在任何时候都习惯微笑,可是在露出的那小部分脸上,白乃呼看不到一丁点的笑意。
汹涌澎湃的杀气扑面而来,那被闪着银光的剑尖直指小女孩的咽喉。
「……为什么连这种步子都这么像。」
这名虫柱的战斗风格简直是没有蛛丝时的另一个她,不管是有时喜欢用言语来达成目的,还是飘忽不定的身姿、看似柔弱但却巨大的力量。
白乃呼捕捉不到蝴蝶忍具体的位置,但她很确定对方的目标一定是来攻击自己。所以其实比起主动还击,顺势躲开才是更好的选择。小女孩向左侧闪躲,她选择这个方向不是出于偶然,而是……猪头剑士就在后头的坑里。
蝴蝶头饰的剑士未击中小女孩样貌的鬼后停在了后者原先待着的位置,白乃呼没躲太远,她们之间不过是一步之遥。
但这一步之遥却让蝴蝶忍压抑住心中的火气,强行地停住之后的紧接着的攻击。
她的笑脸带着阴影,语调好似也比刚才低了一些:“是要用年轻剑士的命来威胁我吗?白乃呼小姐比我想象得还要卑鄙一些,不愧是把蝶屋搅得天翻地覆的鬼。”
“面对敌人当然要手段齐出确保胜利,你们鬼杀队在杀鬼的时候难道会手下留情?会这么做的剑士,恐怕活不了多久吧。”小女孩一点一点挪着细微的脚步,让自己更加靠近砸出的大坑,“说到底鬼和人类虽然同源,但已经完全是猎物和猎食者的关系。人类自己为了生存下去都可以做出许多超乎想象的事情,更何况是面对种族之间的争斗……鬼和人终归是不同的两种生物,可不能太天真啊,蝴蝶忍小姐。”
她说了一大串内容的本意是拖时间,最好能拖到这两个少年剑士都因伤势过重还淋雨导致情况更加恶化,加速死亡的进程。这些也的确都是白乃呼的真心话,再‘真诚’不过。
然而正是白色之鬼的‘肺腑之言’无意中戳到了蝴蝶忍最不愿提及的往事和理念,她的手背和眉侧都隐隐地浮现青色的经脉,对眼前敌人的不喜简直抵达了顶点……但她还是没有贸然出击。
人善被人欺,这位柱的软肋已然赤条条地暴露在恶鬼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