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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第二百三十四章 战事将临(一) ...

  •   辽姜和紫虞一走,今日之事,算了结了大半。

      余下那一半,便是我自己的事了。

      我私放醉灵在前擅离魔界在后,还以凡人之躯操纵天帝斩魂刀,今日若不能给出个交代,而只让紫虞一人受罚,恐怕难以服众。

      思及此,我微一提裙摆,干净利落地跪了下去:“我因自己年幼丧母,所以推己及人,不忍见醉灵母女骨肉分离。又因数次求情不成,无奈之下,为保全醉灵性命,才动了将她们偷偷放出魔界的心思。我虽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但终究有罪当罚,无论君上如何处置我都一力承担。”

      霍相君立时紧张起来:“不,放醉灵离开魔界的是我……”

      他欲将责任揽到自己头上,话才说了一半,便被奉虔出言打断:“你和司徒星帮着秦子暮私放醉灵,主上日前已做出惩处,如打赢与仙界的仗,则功过相抵不奖不罚。若是输了,再重惩你们两个不迟。现下议的是秦子暮一个人的罪,用不着你替她开口。”

      话音停顿的空档,奉虔神色一肃,目光直直朝我望了过来:“私放醉灵和擅离魔界的事,暂且缓一缓再提,现下,你先把关于天帝斩魂刀的前因后果解释清楚。天帝统共亲自炼制了三把斩魂刀,一把给了引幽,一把给了段千绝,还有一把由天帝自己收着。你从主上阙宫里召出的斩魂刀,正是天帝赐给引幽的那把。为何引幽的天帝斩魂刀会听你召唤受你驾驭,这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你需一字不落,说个明白。”

      前因便是星若在我被扶青竖起结界禁足那段期间,用他的法宝悄悄带我回了趟秦府,观秦子琭大婚的礼。

      这如何说得出来?

      奉虔这时又道:“说啊。”

      思前想后,既不能供出星若,就只有往扶青头上赖了。

      于是我将前因后果加工润色,得出一个七分真三分假,既能道明情由,又不必祸连他人的版本:“兄长大婚当天,我正因擅离魔界,被君上禁足在碧滢小筑。原本还以为自己不能回去道贺了,幸亏,幸亏君上体恤,暗中指派了一名护卫陪我回府观礼。思琴闯入碧滢小筑偷拿走的玛瑙簪,也是那日,父亲买来送给我的。时隔多年重回故地难免触景伤情,护卫不好打扰我与兄长叙旧,故而未曾进去,我是自己进去的。岂料才刚进府没多久,便碰上了引幽身边的仙将,这位仙将说他家殿下想要见一见我,请我观完了礼,前往莫莱山一叙。于是,待入了夜从秦府离开后,我便以祭拜娘亲为由去了趟莫莱山,与那位太子殿下见了一面。我借口与娘亲说话时不希望有外人在旁,所以君上的护卫只是远远守在山下,并未一道跟上去……”

      “姑娘稍待!”想是有人实在听不下去了,还不等我把话说完,便忍不住打断,“既是主上派去的护卫,就很该时时盯着姑娘才对,毕竟姑娘是胡闹惯了的人,若不盯着,姑娘又跑了怎么办?可这护卫却一反常态,不进府也就罢了,观完了礼,不说及时返回魔界复命,反而又是带姑娘去莫莱山又是放任姑娘独自上山,好像很为姑娘着想的样子。敢问一句,姑娘口中的护卫,当真是主上派去的吗?”

      扶青戏谑般地哼了下,声音不大,刚好够我听见,颇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我被问得心里打鼓,只能厚着脸皮,故作镇定:“怎么不是,君上人就在这儿,我还能当着面撒谎不成?至于那天的护卫,想必是君上有所吩咐,所以才会对我百般依从吧?说来,还得感……感谢君上。”

      说话时,我眼神往上瞟,像个贼一样窥察扶青的反应。

      好在扶青并未揭穿我的说辞,只是又哼了下,声音拿腔怪调的:“不客气。”

      我如释重负,轻吐出一口气,续又接着说道:“当初我被司徒星带回魔界,是缥缈宫上上下下,众目所睹的事。那时重华宫主说什么都不肯放我走,多亏有一位女仙娥,拿出了引幽的令牌,才使重华宫主不得不罢手。所以,引幽会知道魔界有个凡人,一点都不奇怪。只消再一细查,便可查出我来自建州秦家。他身为仙界太子,心怀苍生,不愿我一个凡人留在魔界,又不便入魔界来找我,恰逢秦家办喜事,他赌我会回去,便派了个随侍的仙将,一早守株待兔等在那儿。他想要度化我,想让我离开魔界,我感念君上的恩德并未答应。引幽虽然无奈却也不好强人所难,便将天帝斩魂刀作为护身法器送给了我,让我在魔界可以自保。我想着自己屡屡遇险,若能有个法器防身,或许会好些,便没有拒绝收下了,所以天帝斩魂刀才会受我驾驭。我可以发誓,收下天帝斩魂刀真的只是想自保,绝没有半分帮助仙界对付魔界的念头。”

      说完这一连篇的解释,殿中安静须臾,又有人站出来道:“即便如此,姑娘也不应该收仙界的东西。”

      即便如此?

      我屡屡险遭暗算,落在他们这些人眼里,竟只配得即便如此四个字?

      “魔界有人不肯容纳我,明枪暗箭一次次杀过来,难道我连自保都不可以吗?”我带点怒意地轻嗤一声,“是不是我就活该乖乖去死,如此才遂了紫虞的意,也遂了你们的意?”

      那人怔愣住,脸色变了几变,打着结巴解释道:“我不是这意思……”

      见此人已落下乘,我凛了凛神色,一鼓作气,道:“往近了说,我师父柏无暇虽来自仙界,却不妨碍她为君上效力跻身四魔之位。再扯远一点说,君上的母亲同样来自仙界,先君不也还是以妖后之尊迎娶她为妻吗?既然魔界连仙界的人都可以收,我不过收个法器自保,有什么问题?”

      殿中霍然响起另一道质问:“君是君,姑娘是姑娘,若个个都像姑娘这样,打着自保防身的名义收受仙界之物,长此以往,魔界岂非乱套?”

      “个个?”我目光里透出疑惑,疑惑中带点真诚,真诚之下暗藏讥诮,“你们以为像我这样既弱到让人看不起,又被位高者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一样忌惮,甚至想方设法加害我性命,逼得我不得不收下仙界法器以求自保的绝世大冤鬼能有几个?”

      索性,我将话锋一转,把紫虞拎出来做挡箭牌:“何况仙界的东西我又不是只收了天帝斩魂刀,就譬如先妖后娘娘的钗和剑,不也一样来自仙界吗?全靠它们,紫虞才暂留了一命,既然仙界之物收不得,那紫虞的死罪,只怕也就不能免了吧?”

      这话无人敢答,殿中一时安静了下来,仿佛连空气都陷入凝固。

      而就在这短暂沉默的瞬间,一道熟悉的声音自殿外而来,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既是先妖后娘娘之物,自然收得。”

      辽姜站定在殿门外,衣襟上还沾着紫虞的血,远看去那一片红,宛如被刀剜开的伤洞。

      他只稍站片刻,便提步迈过殿门,行步如风边走边道:“同为仙界之物,先妖后娘娘的东西收得,天帝斩魂刀自然也收得。何况子暮姑娘若是真与仙界勾结意图不轨,又岂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避讳地拿出天帝斩魂刀?既拿出来,便可见其坦荡。只要主上不问罪追究,就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

      话音刚落,他已行至大殿中央,朝着扶青郑重一拜:“属下已将紫虞送回映月楼,特来复命。”

      扶青睨了他一眼,一字一句启唇,玩味而冷锐:“你动作倒快。”

      辽姜跪得端正,头深深埋下,极恭敬道:“主上有言在先,属下领了命,不敢不快。”

      扶青并不意外他的反应,更像是早有预料般,轻哦了一声,道:“你以为,秦子暮的罪,该怎么处置才好?”

      辽姜仍是端端正正,把头埋得很深,语气不变:“子暮姑娘收下天帝斩魂刀,乃是为求自保情有可原,属下也相信她绝无忘恩负义背弃魔界之心。所以属下适才说,只要主上不问罪追究,就轮不到旁人说三道四。至于擅离魔界的罪名,说起来可大可小,属下甚至认为这算不上罪,不过是小姑娘任性,同主上一时有些争吵,负气出走罢了。最后便只剩下私放醉灵这一桩了,私放醉灵的确需要惩戒,幸而好在于魔界大计无碍,主上看着处置便是。”

      于魔界大计无碍…………

      不就是轻拿轻放的意思?

      看样子,他似乎是急赶着回来帮我说话的,莫非是想用这份人情,换紫虞一个彻彻底底的平安?

      奉虔这时道:“辽姜所言,谁有异议,可站出来。”

      辽姜求和的信号已经很明显了,这时候谁再提出异议,谁就是傻子。

      殿中一阵沉默,奉虔见状,又道:“魔界事务繁重,既然无人提出异议,就不宜再为秦子暮的事浪费时间了。具体应该怎么处置,不如还是等打完与仙界的仗再说吧,主上意下如何?”

      羽绒钗又一阵发热。

      这回我看得清楚,扶青翻手施了个诀,浮光剑立时化光而散,丝丝缕缕飞入钗身之中。

      原来,钗只是藏剑的工具,而非法器本身。

      只要动作速度足够快,在召剑的同时隐去钗身,乍一看就像是钗变成了剑。

      以钗作剑囊,既便携又好看,如此巧思,打造之人定是十分的用心。

      扶青托着手臂将我搀起,靠近时,轻吐了四个字:“留下等我。”

      说完,他从我手里拿走羽绒钗,沿着我的发际边缘,缓缓插入:“除了辽姜和兰姑以外,余者,全部退下。”

      诸魔以奉虔为首,向扶青行过告退礼,缓缓地依序退了出去。

      我跟在人群的最后,远远放慢脚步,看似要走,实则默不作声留了下来。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扶青朝着某处一瞥,复又收回目光,淡淡道:“隐身术的力量已经撤除了,还不显身,是想等着孤亲自动手来帮你吗?”
      .
      话音甫落,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渐显出白褚的身形。

      他左手提剑,身着一袭流云般的白色劲衣,头顶束起高挑马尾,只是那马尾上,呃,那马尾上……

      挂着一条小白兔剑穗儿。

      我编的剑穗儿。

      “噗!”

      没绷住,笑漏声了。

      这声音在白褚听来颇有些刺耳,他朝我斜过锋利的眼刀,并附上一个冷哼:“子暮姑娘的报复手段,未免也太幼稚了些,我是不会在意的。”

      他嘴上说着不在意,实则那恨不能捏死我的眼神,以及说话时咬牙切齿的语气,分明满是藏不住的在意。

      扶青望一眼兰姑:“带白褚进琉宫,见清檀,只许他待半个时辰,若晚了一刻出来,就没下次了。”

      白褚立时眼神一亮,转怒为喜,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多谢主子!”

      兰姑不失礼地笑了下:“那位清檀姑娘,脾气可不大好,只怕是会要打人的。”

      扶青漠然:“挨打也是他自找的。”

      兰姑没再多说什么,只略低了低眉,屈膝一福:“奴婢告退。”

      “等一下!”辽姜原本一直低着头,跪了许久都不说话,此刻兰姑正要走,他却突然开口,“你刚才说到,是先君存留在结界中的意识,看见紫虞施隐身术把秦子暮推向结界,并亲口告诉了你,这番话,是真的吗?”

      辽姜从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兰姑的那套说辞。

      自然了,我也不信。

      那日被卷入结界,我原本是必死无疑的,幸而当时我手腕上还戴着扶青给的鱼骨镯,先君存留的意识因着那只鱼骨镯,将我认成了先妖后,这才堪堪保住我一条命。那道意识连我的脸和先妖后的脸都分不清,试问,又如何能看到施了隐身术的紫虞?

      兰姑先是面带征询地看一眼扶青,经了他首肯同意后,才道:“先君本体被封印,他的意识陷入混沌,连主上的话都不会回应,更何况我呢?那道意识就像是提前设置好的禁制,只有在被触发禁忌的时候才会说话,说的永远是那一句,琉宫禁地,擅入者死。”

      辽姜扯出一丝苦笑:“所以,你的那些话,根本就是在诈紫虞。是不是只要她孤注一掷,随你去琉宫赌一把,今日就不会输?”

      “辽姜公子以为,紫虞为什么不试着赌一把,是因为她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和魄力?还是因为,她其实已经猜到,无论今日去不去琉宫,都注定了是一场必输局?”兰姑以平静的目光回应他,“横竖,只要死在琉宫,就说明紫虞是罪有应得。至于真正杀她的人,是先君还是主上,谁又敢深究呢?”

      “所以即使紫虞去琉宫赌一把,主上也会假借先君之名,让她不能活着离开。”辽姜说着,缓缓抬眼,看向扶青,“对吗?”

      兰姑不再接话,默默地转个身,离开了大殿。

      白褚紧跟着也走了。

      殿中一时只剩下我与扶青、辽姜三人。

      扶青静静看着他:“有些事,既已知道答案,就不必非得问出口了。”

      辽姜似呆滞又似清醒,沉默了半晌,道:“有些事,若不明白问出来,只怕永远都无法认清现实。”

      扶青慢条斯理开口:“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追问紫虞的事,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你说呢?”

      “自己……”辽姜声音颤抖,喉头似是滞了下,眸间一派深幽之色,“只要紫虞能活着就好,我这条命要杀便杀,没什么可操心的。”

      我被这话一惊,还未领会其意,便又听辽姜道:“如果属下没猜错的话,主上今日看似剑指紫虞,实则您真正要杀的人是我。”

      他说着,眸光黯了黯,眼底染了些自嘲:“从朔月之夜到现在,主上等这一刻,很久了吧?”

      扶青眉头狠狠一拧,不动声色朝着他站近,每一步都踏得沉重有力:“是啊,久到时时刻刻,都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8章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战事将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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