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城》银树花火

8、chapter8 我的小男朋友

　　飞机落地，叶天闻坐了生平最委屈的一次飞机。

　　程墨和叶天歌在美国都有工作上的事情没有结束，为了让一个人回国的叶天闻12个小时煎熬的飞行时间好过一些，特地买了头等舱。

　　登机的时候空乘人员站在柜台：“请问有叶天闻先生吗？”

　　叶天闻以前也没做过头等舱，就先过去了：“诶我在这里。”

　　空姐笑了笑，想要伸手搀扶他说：“请叶天闻先生先登机，有什么需要您可以和里面的空乘人员说。”

　　叶天闻有些不好意思，表示不用这样：“没事没事，我自己走。”

　　“请头等舱的旅客排在前面先登机，经济舱的旅客排在后面。”

　　叶天闻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换上舒服的拖鞋并且让空姐给他盖两条毯子。

　　领座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中年男人，脸上的皱纹略显沧桑，皱着眉头打量叶天闻，轻蔑地冷哼一声：“哼，世家子弟。”

　　叶天闻被突如其来的仇富攻击弄得黑人问号，又不想理他。

　　直到起飞，男人都没有给叶天闻一个好脸色。

　　“叶先生，请问你有不舒服的地方吗？”好看的空姐每过几个小时就来关心一下叶天闻。

　　“没有没有，你忙吧。”叶天闻摆摆手，指了指空掉的水杯，“额...要不帮我加点热水吧。”

　　“好的，马上就来。”

　　空姐端着温水过来，甜甜地对叶天闻说：“请用温水，您别忘了吃药。”

　　“哦，对对对，”叶天闻这才想起来自己倒了吃药的时间，也不忘摆出一个帅哥撩妹的笑脸和漂亮的小姐姐道谢。

　　中年男人又开始了：“呵，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二代。”

　　“？”叶天闻被针对了一路，也有了一些脾气：“叔叔，我没惹你吧？”

　　“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样泡在糖水里长大的富二代，从来没吃过苦，做个飞机还要空姐叫你吃药。”中年大叔挤眉弄眼，开始高谈阔论自己年轻的时候吃了多少的苦，经过多么不容易的奋斗才到了今天的地位。

　　最后不忘问一句：“你说你，不靠自己的手挣的钱，凭什么有脸面享受这样的特殊优待，还要在广播里先登机？”

　　“额...”叶天闻想了一下自己在头等舱也算是特别优待的服务，难怪这个大叔心里不爽，有些安慰的语气说道，“大概是，我癌症一期？”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义愤填膺的眼神瞬间变得古怪起来，有些嫌边或者说是，感到晦气。

　　下飞机后，叶天闻坐在出租车里分享自己的奇遇，好友们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表示了安慰，正准备骂一下一群没良心的损友，电话就打了进来。

　　“妈？”

　　叶夫人在电话那头语气有些奇怪：“下飞机了吗？”

　　“嗯，在出租车上。”

　　“好。你等下回来，千万别顶撞你爸爸，也不要提起小程。”

　　叶天闻撇撇嘴，想着，为了照顾他老人家的心情我都让程墨按在美国没回来了，还有啥不乐意啊。

　　不情不愿道：“嗯..知道了。”

　　到了家，是保姆周姨给叶天闻开的门，连同他的大姨也在家里，叽叽喳喳，甚是吵闹。

　　“天闻回来啦！”大姨穿着一身又红又绿的富贵裙子，脖子上的翡翠水头极正，红润胖胖的脸上堆满笑容，热情地迎上来。

　　“大姨。”叶天闻虽然不喜欢这个女人，但是怎么也是自己的长辈，该有的礼貌还是要做到的。

　　家里的气氛明显不太好，他的父亲叶伯雄和叶天闻长得五分相似，坐在红木沙发的主位，端着一壶紫砂壶正在泡功夫茶，母亲坐在另一边，满脸愁容。

　　叶天闻从没见过母亲这么憔悴过，看着自己的眼神比以前更加的不安，像是儿子受到的苦她也全部感受了一遍。

　　想到这里叶天闻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叶夫人做了几十年的家庭主妇，丈夫常常不回家，如今儿子女儿也不在身边陪伴，他这么多年光顾着自己在国外当他的青年才俊，都没有想过母亲一个人在国内是什么心情。

　　“爸。”叶天闻咽了口水，唤道。

　　叶伯雄头也没抬：“回来啦。”
　　叶天闻在一圈长辈的注视下站在一边，叶家一直都是规矩严谨的传统人家，没有父亲的指令也不敢坐下。

　　见叶夫人有些心疼的看着儿子，扯了扯丈夫的袖子，叶伯雄才慢悠悠开口道：“坐下，聊聊吧。”

　　这些年来，父子之间的第一次谈话。

　　“行。”

　　然而坐下之后，两人还是僵持了半天没有开口，叶天闻不仅长得像父亲，父子两倔得像头驴的性格也是如出一辙。

　　半晌，叶夫人打破了这熬人的气氛：“那个...天闻啊，你爸爸给你找好了医生，是国内最好的，你明天先去看看？”

　　叶天闻内心想着，谁要你找医生，程墨在美国给我找的是全世界最好的呢。

　　想起母亲之前的电话，他还是很给面子的答应下来：“嗯，那明天去看看吧。”

　　叶伯雄：“移植手术要在国内做，我不会去国外的。”

　　叶天闻冷淡道：“哦。”

　　“另外。”叶伯雄推了一盏小茶给儿子，“做完手术，你也不准出国了。”

　　叶天闻不动声色，只听见叶伯雄又补充道：“马上和程家小子分手。”

　　说到这里，旁边憋了半天想说话的大姨终于找到了起哄的地方：“对啊天闻！我给你算过了，大师说就是你搞同性恋才会生病的，你后面可千万不能再去找他了！”

　　“凭什么！”叶天闻性子一上来语气也跟着重了起来：“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大姨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样子，双手合十虔诚道：“小孩子不懂，大师的话一定要信的，你当初还不肯跪祖宗牌位，这是祖宗生气呢！”

　　“我给你求了符。”说着从被她坐在屁股下面的lv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平安福，炫耀似的瞪着眼睛说：“花了我几十万呢！大姨对你好吧。”

　　“哼。”叶天闻冷笑一声，“几十万？还不是从我妈那里拿的。”

　　“嘿！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大姨明显不满意叶天闻如此拆台的举动。

　　叶夫人赶紧阻止自己的儿子和姐姐：“好了好了，天闻别说了，大姨是长辈！”

　　叶天闻这才闭嘴。

　　叶伯雄在这样的闹剧中显得格外镇定反而让叶天闻有些怵，不知道这个老狐狸在打什么算盘。

　　“行了。”叶伯雄慢悠悠地开口：“要治病，就得分手。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

　　虽然分手和手术的事情他们还没聊出个结果，叶天闻先配合地和他们去看了老专家，老专家看了看叶天闻的检查报告，又仔细询问了在国外的治疗方案，也表示了对病情乐观的态度。

　　这让叶夫人难得地展开了愁眉。

　　叶伯雄虽然嘴上说着如果不分手他就不会捐出自己的骨髓，不过叶天闻笃定地相信他的爸爸做不出看着他死这样的事情。

　　老的不能再老的老古董叶伯雄是一个重男轻女的封建主义老顽固，当年父亲用那套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劝叶天歌与其好好读书不如找个有钱人家嫁了才是下半生保障。

　　叶天歌一气之下去英国读了个博士，从此没有问家里要过一分钱。

　　他那么看重的叶家独苗还能看着病死不成？

　　叶天闻笃定地慌着腿，躺在床上啃着小护士切好的苹果。

　　“怎么样？”程墨发来的消息。

　　叶天闻咬着苹果打字：“和之前说的一样，就是化疗和手术。”

　　“骨髓呢？”

　　叶天闻思忖了一下，还是没有打算把事情告诉程墨。

　　程少爷是一个书香门第的世家子弟，天生带着傲气，他可能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有意无意对叶家这样的商贾人家面前带着傲慢的优越感，他是本能地看不上叶天闻的父亲。

　　但是叶天闻能感觉到，他之前和程墨提起叶家对自己生病之后要求回国接受他们安排的治疗的时候。

　　程墨毫不在意，一脸理所当然地说：“在国外更好，我们自己不是治不起。”

　　叶天闻很确定，如果不是因为骨髓，程墨压根不会放他回家，想到这里自己有一种被囚禁的压寨夫人的感觉，真刺激。

　　“嗯，在安排了，你放心吧。”
　　撒谎的时候心脏总是跳得特别快。

　　“哦。”
　　程墨还是那个惜字如金的程墨，只是他们可能有好一段时间要见不了面了，虽然在一起好几年了，但是连续几个月不见面的情况还是第一次了。

　　这才分开没几天，叶天闻就感受到了异国恋的煎熬，想见面的时候，只能对着冷冰冰的对话框，全靠自己想象地恋爱。

　　“有点困了，想睡觉了，想你。”

　　“嗯，我也想你。”
　　叶天闻满意地看着简短的文字，心情好了不少。

　　隔壁床是一个小女孩，叫孟卿卿，看起来十岁左右的样子，脸色是叶天闻同款的“墙壁惨白”，乌黑的大眼睛格外明亮，和叶天闻一样，因为化疗变成了一个小光头。

　　笑脸精致好看，就是不怎么爱笑。

　　叶天闻拿着巧克力逗她也爱答不理的，像个臭屁得小大人，奶声奶气地说：“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不吃糖。”

　　直到有一天，叶天闻做完化疗，有气无力地回到病房，看见小女孩和一个穿着白色衬衫校服，带着小领带的小男孩有说有笑，捂嘴笑起来的样子可爱到让人疼惜。

　　浑身发软的身体扶着墙壁，还要摆出一副“我都懂得”的样子，调戏道：“原来你有小男朋友啊，怪不得都不理我。”

　　说完还要捂着心口，故作伤心地抹了抹眼角。

　　“不是不是！”小女孩瞬间红了脸，疯狂地甩着小手否认。

　　男孩子倒是腼腆地笑了笑。

　　叶天闻吹着口哨躺回去，听到卿卿小朋友对十岁的小男孩说：“你快回去吧，你今天是悄悄来的吧。”

　　“嗯，你一定要好起来，我在学校里等你！”小男孩抓着卿卿的手腕，以为通过这样的方式就能借给她无穷的力量，其实只会把她的手抓疼而已。

　　“嗯！”卿卿握紧拳头，用力地点点头。

　　等到男孩子走了，叶天闻想一个八卦的女学生问她：“那个男孩喜欢你。”

　　刚才还甜甜笑着的女孩瞬间又变成了那个臭屁的小大人，不屑地看着叶天闻：“你懂什么？”

　　叶天闻觉得好笑，一脸得意道：“我懂得可比你多多了。”

　　“怎么可能，你肯定没有女朋友，这么多天，只有你的妈妈来看你，略略略，老处男。”孟卿卿扯着脸皮做鬼脸，变回了不可爱的样子。

　　叶天闻惊讶于现在小孩子的早熟，连“老处男”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

　　“天闻？”门口有人敲门进来。

　　叶天闻疲倦地抬眼，正要躺下的动作下意识的停住了。

　　一瞬间以为是今天药效太猛，确实，今天的化疗格外的疼，疼得像是要从内部那他的骨头腐蚀殆尽，刚才还吐了好多东西。

　　把他疼得出了幻觉，程墨现在应该在美国，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

　　“程墨？”

　　程墨看上去刚下飞机，嘴边长出了细细的青色胡茬，头发有点乱，脸上挂着憔悴的眼圈，依然耽误不了他这张帅气斯文的脸。

　　“教授那边我请了个假，就先回国了。”

　　叶天闻这些天是多么想念眼前这张脸，难受的想吐的时候就想想程墨会给自己做好吃的小菜，药水打进身体，疼痛啃咬着四肢百骸的时候想着程墨还在美国等他，这几天不动声色的人终于翻涌出了一阵委屈和心酸，张开双臂。

　　“你还不快来抱抱我。”

　　程墨听了这话，放下包，手臂有些颤抖，他看出了叶天闻刚刚做完化疗，他可能稍稍用力就会把他碰疼，只好克制住自己狂乱激动地心跳，轻轻地，如履薄冰地拥抱他。

　　叶天闻依依不舍地放开程墨，朝对面有些好奇的小女孩抬了抬下巴，幼稚又骄傲地挺了挺胸：“诺，我的小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