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城》银树花火

7、chapter7 日落大道

　　沿着富人区的比弗利大街一路走，走到边缘的沿海公路，那条路有一个诗情画意的名字，叫日落大道。

　　这会就是，日落时分的日落大道。

　　金黄色的光晕洒在公路上，来来往往车流不息，路边两排的棕榈树和广告牌日复一日地看着这样的场景，迎着不同的面孔。

　　洛晴儿是个没有长大的小女孩，走累了就一把跳上杨晨的背，吵着嚷着要他背自己，杨晨是个好脾气的，虽然嘴上说着嫌弃，但是还是弯腰背起纤细较小的女朋友。
　　“冲呀，冲呀杨晨！！”洛晴儿在杨晨的背上，雄赳赳气昂昂，举着一只胳膊大声喊。

　　杨晨从坡道上一路跑，风吹乱了洛晴儿的头发，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总是笑得最好看的...

　　跑到了平地上，因为惯性没有刹住车，不小心碰到出来散步的白人老夫妻，杨晨马上不好意思地道歉。

　　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乐呵呵地摆摆手表示没事，顺便给了两人热情夸张地美式拥抱。

　　叶天闻看见杨晨和洛晴儿吵吵闹闹地在前面走着，不自觉心里也甜甜的，握紧旁边人的手，抬头看看依然刺眼的落日余晖。

　　他是不肯一个人来欣赏这样的景色的。满眼的昏黄，像是好莱坞极尽繁华之后的垂落之姿，带着美国西部特有的无限自由于无限孤独。

　　有风光无限的电影明星，也有落寞寂寥的无名英雄。

　　他是多么害怕这样膨胀的孤独啊...

　　不过，他现在不是一个人。

　　叶天闻看了看旁边的男人，突然撒开腿跑起来，抓着程墨的手一直跑一直跑...

　　直到他快要喘不上气，回头看了看，原来还没跑出多远，生病之后体力是真的不行了...

　　程墨停下，偏白的肤色此时也镀上了金色的光晕，问喘着气的人：“怎么了？还好吗？”

　　叶天闻摇摇头，笑了笑：“我想一直和你看这样的景色，等到我们也七老八十了，还来看。”

　　程墨目光微动，也握紧了叶天闻的手：“好。”

　　脑子里已经出现了这样的画面，他和叶天闻都垂垂老矣，头发花白，可能也秃了头，可能其中一人还坐着轮椅，他们依然在这条道上，在日落时分，看车来车往，看年轻情侣热烈相拥...

　　会有这么一天的。
　　他们要一直跑，一直跑到这一天。
　　...

　　和其他所有的米其林餐厅一样，餐品精致冒着人民币的香气，就是吃不饱。

　　半夜嗷嗷逮捕的小王子和小公主吵着要出去吃烧烤，被霸道医生强行拽回了酒店。

　　“现在吃这么多荤腥，等一会吃药了有的你吐了。”

　　晚上单身女青年叶天歌表示不参加你们情侣的小活动，要自己去夜店泡八块腹肌，就把小崽子们扔下了。

　　阳光正好的加州迪士尼乐园里全是周末带着孩子出来的父母。

　　程墨和叶天歌感觉自己带了三个闹腾的崽子出门，尤其是大崽子叶天闻，看见什么都吵着要买要吃。

　　“程墨，给我买这个唐老鸭。”

　　叶天闻带着唐老鸭的帽子和旁边的唐老鸭npc开始合影。

　　“程墨给我买这个泡泡机。”

　　带着唐老鸭帽子的叶天闻手上又多了一个□□小熊泡泡机坐上了“小熊Winnie和他的小伙伴们”号列车，超旁边面无表情的程墨不停地喷泡泡。

　　“程墨我去坐小矮人矿车啦！”
　　叶天闻在排第三次矿车的时候，程墨终于受不了了，决定坐在下面等他。

　　宿醉未醒的叶天歌坐在程墨边上，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同情地看着弟夫：“他每年都来？”

　　程墨点点头，表情明显是生无可恋的样子。

　　“哎。”叶天歌叹了口气，程墨期初还以为是和他一样的无奈，只听叶天歌又道，“看来叶天闻是真的把你当成家人了。”

　　“他六岁生日那年，咱爸带他去了一趟香港迪士尼，那是唯一一次咱爸陪他过生日，往后年年吵着要去，但是都被骂了回来，大了之后也没再说过要过生日这回事了。”

　　程墨看着过山车上振臂高呼的叶天闻，有些恍惚。
　　吵着要来迪士尼，也是来了美国之后的事情，或者说，是他们同居之后，期初以为只是他的小孩子天性，程墨曾今以为自己从中学就和叶天闻在一起，以为自己对这个人了如指掌，现在才突然发现，叶天闻就像是一本看不完的书，还故意粘起了几页不让他看。

　　他选修心理医学曾讲到过心理防御机制，一个人越是缺乏什么，就会将它摆在一个越高的位子。

　　这可能也解释了叶天闻为什么对过生日又莫名的仪式感。

　　记得在一起之后的程墨过的第一个生日，他们还在国内，那时候叶天闻家里还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叶天闻被关在家里出不来，程墨以为叶天闻可能来不了的，也没怎么在意。

　　直到晚上九点多，来为他庆生的程家亲戚都走得差不多了，叶天闻打了个电话。
　　“你快下来啊，我在你家楼下呢。”

　　程墨已经忘记了那天生日怎么过的，只记得自己又惊又喜，肾上腺激素激出了他一层薄汗，想都没想就冲下了楼。

　　看见叶天闻单薄的身影在路灯下徘徊，深秋天里还要风骚地穿件篮球背心就跑出来。

　　“生日快乐啊，程墨，我来的有点晚了。”叶天闻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拿出一小个银色锁链造型的手链，“生日礼物。”

　　程墨一言不发地看着叶天闻给自己带上，然后炫耀似的举起自己的手，一条一模一样的手链绑在他的手腕上。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摸了摸左手这条带了五六年的手链，惘若隔世。

　　坐完过山车的叶天闻指着不远处的冰激凌站：“程墨！我要吃冰激凌！”

　　“不准吃！”
　　程大夫在病人的饮食上特别讲究，虽然是个西医，但是也对中医的病从口入，食补大法等等深信不疑。

　　中西结合，必有奇效。

　　叶天闻有些委屈地看着米老鼠形状的雪糕：“切，老子自己有钱。”

　　但是撒娇了半天也没有敢买，看着一天嘚瑟的洛晴儿快乐地吃着雪糕，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抢过来就咬了大一口。

　　“喂！学长你怎么这样！！”然后一脸委屈地和程墨求助，“程学长你看他...”

　　叶天闻：“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我也太难了吧。”
　　程墨看叶天闻实在可怜，最终递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给小学妹。

　　城堡拍照区常常会又很漂亮的姑娘三五成群的拍出好看的照片，加上网红滤镜，就是人间仙女。

　　而叶天闻有一个仙男梦，也在排队的队伍中。

　　叶天闻前面的是一对情侣，小姑娘摆好一个可爱的姿势准备拍照，完全没有想到旁边的男朋友单膝跪地。

　　男孩子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满眼深情：“亲爱的，嫁给我好吗？”

　　女孩子愣在原地三秒钟，眼眶慢慢变红，手捂住嘴，漂亮的脸奇奇怪怪地皱在一起。

　　人真是奇怪，明明幸福到了极点，却会不由自主的掉下泪来。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爱凑热闹的美国人总是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庆祝，即使是和自已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程墨一本正经地问：“你喜欢这样的吗？”

　　叶天闻马上扭过头：“走开，我可不想要这样的求婚。”

　　程墨难得露出一个笑脸：“那你是想要求婚了？”

　　叶天闻这才意识道这个在别人面前正正经经的禁欲博士，这会又在套路自己：“我不结婚！！！！”

　　程墨对婚姻很有执念，然而叶天闻并不理解。

　　明明两个人相爱就好了，为什么要结婚呢？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了就不在一起，婚姻是多么无用的东西啊。

　　爱情加了上了契约，还是纯粹的爱情吗？

　　看着幸福拥吻的情侣，叶天闻多了那么一丝丝的疑惑。

　　夜幕中降落的星光，爆发出一朵朵炫目的花火，爆发在叶天闻漆黑的眼底。

　　洛晴儿捧着刚买的小蛋糕：“生日快乐！学长！”

　　杨晨：“生日快乐，天闻。”

　　“弟弟生日快乐啊，早点长大养你姐姐我。”叶天歌戳了戳旁边的程墨。

　　程墨在光影斑斓中似笑非笑，道：“生日快乐。”

　　叶天闻胸腔中波澜起伏，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谢谢你们。”

　　也不顾在人群的注视下，他抱住程墨，托着他的脸吻上去，缠绵几轮，悄声说：“谢谢你。”

　　浪漫主义的人总有一个不得意的现实，他多么想时光定格在这一刻，保留住这一刻心脏注满快乐而鲜活跳动的感觉，在童年梦想的花火下和他最爱的人们直到永远...
　　...

　　放纵自己的报应总是来得特别快，疯玩了两天的叶天闻从当天晚上就开始发烧，这会病恹恹地躺在车子后座。

　　程墨皱着眉头开车，从后视镜看着面色相当不好看的人，烦躁地说：“还好吗？”

　　“嗯。”叶天闻头抵着窗户，有气无力的回应。

　　回去之后别想再出门了，程墨已经决定了接下来一个月都不会让叶天闻出门。

　　叶天歌拿起突然响起的手机：“妈？”

　　叶天闻抬眼，隐隐有些不安的预感。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和他说的。”

　　“嗯...就这样。”

　　刚挂下电话，叶天闻就着急地问：“什么情况？”

　　叶天歌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找到合适的骨髓了。”

　　叶天闻和程墨的脸上一瞬间爆发出了不可抑制的喜悦，直到叶天歌接着说。

　　“是咱爸的骨髓。”

　　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又沉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