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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二十八 黑蝴蝶 ...

  •   “令尊、令堂、令妹、令弟今天不能到布瑞恩尼特伯爵府上作客实在可惜。”萨瑟兰公爵轻叹一声,他身旁的萨瑟兰公爵夫人也随声应和。

      这一让他们夫妇替人着想之美德一览无余的话语像一道光似的,照得萨瑟兰公爵苍白的法兰绒套装好似镀了一层银,也衬得萨瑟兰公爵夫人满身的黑玉大放异彩。

      “今天有一名实实在在的贵客要莅临布瑞恩尼特伯爵府,能认识她不仅是一种莫大的荣幸,以后也能收获颇丰啊。”

      “我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位达官显贵,请问究竟是怎样的名门贵女才会让您给出这样高的评价?”科尔文不失时机地问道。

      他知道萨瑟兰公爵只发自内心肯定两种人,一种是美女中的美女,一种是贵族中的贵族。现在亲眼见到他如此真诚地对一位陌生人大加赞美,他有理由怀疑他话里的那位名人是这两点的集大成者。

      萨瑟兰公爵笑了起来,尽管科尔文的话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做:“科尔文,我想说句心里话,从巴雷纳来的玛丽索尔.塞宁兰小姐难道配不上这样的话吗?事实上这点描述可远远称不上正确地评价了她!”

      “您说的这位塞宁兰小姐,难不成就是塞宁兰家族的嫡系千金,现在巴雷纳王国西耶罗亲王殿下的外孙女?”

      肯尼斯立即出来打破尴尬。

      他几乎可以凭此笃定,从这位爵爷的一贯表现和给人的印象来看,假设萨瑟兰公爵夫人能把她周围的人看明白,那么她听到刚才他的那番话而神色如常简直能称得上一种壮举。

      然而任谁都能看出,那种假设显然毫无存在的可能,所以她那种不以为意的神色就降格成了正常反应。

      “你总能一语中的,肯尼斯。”萨瑟兰公爵显出满意的样子,丰满的右手握住了一团空气,好像那缀五颗钻石的烟斗就在他手中。

      “我从未到过巴雷纳,却已经无数次听到过关于她的传言。听说她年纪轻,拥有拿美貌形容都是亵渎的美貌,还精于巴雷纳王国古老的法术,在国内十分受爱戴,也给许多国家的皇族贵族———包括我们的老皇帝和皇帝留下了积极印象。她与贵族院首脑来自同一家族,和巴雷纳王国的国王与其他亲王都沾亲带故,还是与嫁给当年的巴雷纳王太子,如今的巴雷纳国王的公主亲生的女大公关系最亲密的郡主。布瑞恩尼特家族与塞宁兰家族向来熟络,塞宁兰小姐要成为这里座上宾的消息早就传开了,实不相瞒,我就是为了一睹她芳容才决定参加这场舞会。”

      肯尼斯越发感觉萨瑟兰公爵夫人此刻盲目的笑依旧可以被称为奇迹:“这么说,这位塞宁兰小姐也是我们的同胞,我也有些想要知道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

      科尔文因此生出了些对萨瑟兰公爵一手引出的这一话题的反感,尽管他知道刚才肯尼斯不过只说了句应酬话。

      马车停下,他看着萨瑟兰公爵夫妇一前一后走下马车,随后自己踏上划破布瑞恩尼特伯爵府花园的小径,等肯尼斯也下到地面上,这才开始与他同行,向前时总不忘这位爵爷及其夫人一步。他们挪移进那栋哥特式大宅,在众多画作的注视下踏一级级楼梯向上。

      来到二楼,萨瑟兰公爵停下视察布瑞恩尼特邸的一位佣人的工作,他的小夫人就站在他身旁同哪位被视察者一同聆听指导,他们借机从随他们过来的华丽的麻烦身边掠过,继续向舞曲和美酒进发。

      “你认为萨瑟兰公爵看到塞宁兰小姐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肯尼斯开始闲谈即将开始的一出闹剧。

      “如果塞宁兰小姐徒有虚名,他就会变成清清醒醒的真疯子,如果她名不虚传,他则会成为暗自垂涎的假贵族。”

      科尔文一句话就还原出了萨瑟兰公爵的行事风格,这在别人看来可以算上一反常态,对肯尼斯而言却实属寻常:“我真庆幸瑞秋活着的时候萨瑟兰公爵从不带她来兰瑟斯顿,也没和她一起见过什么美貌的大人物。”

      “在这种场合下为他作陪可真是件苦差,幸好现在的萨瑟兰公爵夫人并不这样认为。”肯尼斯用利刃划开了笼罩在这一对眷侣头上的面纱,却并不毁灭那层掩饰,而只是破坏到旁人刚好可以看清他们真面目的程度,这是他惯有的做法。

      他们到了第四层繁华之上,直入正坐拥欢声笑语的舞会大厅,开始把眼前的一切倒进夜晚之中,再把满杯乐趣一饮而尽。他们问候过布瑞恩尼特伯爵留在兰瑟斯顿的家眷,视线与脚步开始丈量大厅,涌入眼中的都是生面孔。

      就在这时,一位有足够资本引得所有人侧目的年轻人向他们走来———奥利弗.瑞恩塞德居然会出现在布瑞恩尼特伯爵府的舞会中,这着实令人惊讶。

      科尔文朝他打过招呼,了结了例行公事,紧接着开始引出话题:“真巧在这遇见你。”

      “我们家祖上曾与布瑞恩尼特家族交往甚密,布瑞恩尼特伯爵夫妇知道我来兰瑟斯顿之后一直对我十分照顾,这次布瑞恩尼特伯爵夫人邀请了我一位极难见到的远方表妹,所以也邀请我过来见一见她。”

      奥利弗笑了笑:“她我到现在只见过她三次,她住在西耶罗,很少回塞布维尔来,但只要那几次就足够让我记住这个可爱的姑娘了。”

      “那么,她是在场女士中的哪一位呢?”肯尼斯为把话继续说下去助力。

      奥利弗端着香槟,视线环顾了一周,一小片遗憾的阴影因此飞上他的脸颊:“她应该还没有过来,我想过一会儿她就会来的,因为她并不是会食言的人。”

      科尔文无意间向门口一瞥,刚好目睹萨瑟兰公爵夫妇撞进了这片光辉中间。

      萨瑟兰公爵颇老练地与布瑞恩尼特伯爵夫人寒暄一阵,摆出了一副进退合宜的风度,因为布瑞恩尼特伯爵夫人的外表还不足以勾起他的热情。

      交谈过后他微微昂起头,左顾右盼一阵,把那些从未见过的巧丽面孔收入眼中,随后心满意足地把目光转回来,走近了离他不远的三个年轻人。

      “哦,科尔文,请问这位先生是?”

      萨瑟兰公爵有礼地发了问,在说话时他的目光迅速从奥利弗身上飞奔而过,没几秒钟就挖空了所有具有价值的信息。

      他两三眼就能看出,眼前这个年轻人一定没什么钱,只靠一个有影响力不太大的头衔的父亲勉强能出现在这。

      按理来讲这样的人甚至不值得他得知名字,不过出于萨瑟兰家族的礼仪和他自己旺盛的探索精神,他还是做了这个无用工。

      “他是与我同校的奥利弗.瑞恩塞德先生。”

      科尔文说了句再平常不过的话,又看着奥利弗伸出了手,萨瑟兰公爵也往前凑一步过来和他握手。

      他好像已经明白,萨瑟兰公爵的聪明才智完全够他从这握手里对奥利弗的身家作出精准判断,恐怕直到舞会结束他都不会想多跟他的这位熟人多说一句话了。

      果不其然,礼节尽到,萨瑟兰公爵便在精神上远离了在他看来这个不值几个钱的小贵族后代。

      肯尼斯敏锐地发觉到,奥利弗显然早已习惯了这般冷遇,并没有因此表现出一星半点负面情绪。萨瑟兰公爵不肯再多看他一眼,他就也把视线移开,任由满大厅散步。

      就在这时候,他见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带着身旁时隐时现的低声议论步入大厅,迎面走到布瑞恩尼特伯爵夫人面前同她交谈,一口兰瑟斯顿腔起伏稍大,配着话语出现的笑容也比兰瑟斯顿人常有的更浓。

      她的眼睛从容地打量着这比大型艺术博物馆安放镇馆之宝的大厅还典雅的舞厅,恰巧在人群中与奥利弗的双眸对上,便向着他过来。

      她对几位男士行过提裙礼,恢复她那枞树样挺拔的姿势,嘴角又向上一翘:“真高兴见到你,奥利弗。非常高兴认识您们,先生们。”

      先对陌生人说很高兴认识您是典型的巴雷纳礼仪,奥利弗精于此道,因此并不感到吃惊。

      他五指并拢,一一指向他身边的几位大贵族,还有他面前的少女:“这是科尔文.德里夫特先生,这是肯尼斯.普莱什斯先生,这是安东尼.萨瑟兰公爵,这是克莱尔.萨瑟兰公爵夫人。这是我的远房表妹玛丽(他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玛丽.多尔小姐。”

      他看着他们一一向她表示问候才接上了他想说的话:“真高兴见到你,玛丽。”

      玛丽再次笑起来,继续同奥利弗说话。萨瑟兰公爵无声无息地审视过她,随即完完整整收回了自己的兴趣,转而表演起对夫人绝无二心这一对他有很大好处的戏码。

      他承认这位多尔小姐四肢匀称,体态修长,看着十分舒心。若说实话,她的五官也有许多可取之处,可这所有的一切被她那孔哈迪克琼大陆最南端阳光染出的浅褐色皮肤一遮,就好像在一只昂贵的白瓷瓶上泼了墨水,马上就让所有的美不能被称为美了。

      极少有人具有欣赏含乌云的天空的能力,而毫无疑问,萨瑟兰公爵是多数人中的一员。他瞄上玛丽一眼就彻底对她失去了兴趣:很显然这里有许多肤色白皙的美人能胜过她,那位还未到的塞宁兰小姐也一定比她百倍的优秀。

      时间依旧在从舞会大厅中离开,人群里传出的议论声由疏转密,塞宁兰小姐还未到就用魔法构造了这一局面。

      肯尼斯举目四望,几次确认门口没有任何人前来,便借此开了口:“你们说这位塞宁兰小姐有没有可能已经在我们之间了?”

      “我想也是这样。巴雷纳和弗洛斯特不同,那里的人不喜欢迟到和爽约。”奥利弗如此附和。

      “只可惜我们都没有得知她容貌特征的荣幸,无法验证这一猜想。”萨瑟兰公爵故作老成,语调平平缓缓,目光却开始满屋奔跑。

      “我想您是对的,普莱什斯先生。”玛丽加入到了谈话之中。“请允许我知道一件事,普莱什斯先生,您说的是否就是玛丽索尔.塞宁兰小姐,而不是其他任何人呢?”

      “当然是这样,多尔小姐,因为全兰瑟斯顿只有这么一个玛丽索尔.塞宁兰小姐能引起如此大的关注。”

      她珊瑚色的唇向上一勾,一个酝酿好的魔咒从她乌黑的眼眸里迸发:“我就是玛丽索尔.塞宁兰,请原谅我一开始说的谎话。”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在开口时还有意将语调压低了些,但她还没有说完,大厅中的绅士淑女便一齐向她投来目光,片片低语也开始在她身边游走。

      这些习惯于和所有美好事物打交道的贵族已经敏锐地发觉,围绕玛丽索尔.塞宁兰外表的传言非但毫不夸大,反而极具故意贬低的嫌疑。

      只需一眼就可看出,她的美几乎不可能用任何一个单一的词汇概括,无论说她是太阳,是火焰,是参天古木,还是几种最纯粹魔力的总和都毫无破绽,又不够恰当。

      毫无疑问她是在场所有达官显贵所见过的最明亮的生命,她仿佛并不是神塑造出的盛着灵魂的身躯,而是人世间许许多多能和美感挂钩的事物的总和,本应该成为一件尊神身边的艺术品,却由于一个美丽的失误变成了尘世的生物。

      她的五官和气质将她塑成了一朵浑身散发着璀璨光华,兼具绝色与馥郁的花,在这样明显优势的保护下,连她那不受塞布维尔人喜爱的浅褐色皮肤都成了为她相貌锦上添花的一笔,因为有些诗人气质的贵族尽可以把这解释成既能让她的明亮更能为凡人所接受,又别有一番风味的绝妙之处。

      而其他人也尽可以展开想象猜测,如果她没了这一他们眼中的缺陷又将会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由于这个特征,称玛丽索尔.赛宁兰为半神变得再恰当不过——没有一位血统纯正的女神会生着这样的肌肤,也没有一个女人能具有这样的颜色,所以她只有可能是个半神。

      玛丽索尔.塞宁兰是个身体里同时流着贵族和王族血液的大人物,她的言谈风度也完全够得上给她显赫异常的出身增光,但曾有幸同这位贵女交谈却不自知的肯尼斯及他身旁和他有过分亲密关系的年轻人都能够感觉到,她的一言一行中都涌动着一股野性,就像一片充满静谧的翠绿的密林中刮起了一阵狂风。

      说得再确切些,她那双乌黑的眼瞳仿佛能跨越时空,超越空间,有能力从已逝的过去和正走向死亡的现在里揭开未出生的将来的真面目,却狡猾地不肯说出一星半点她的判断。

      于是在他们看来,塞宁兰小姐就是一个生绝色脸孔的幽灵,当然把她比作拥有无可比拟美貌的巫师也十分恰当。

      “原……原来您就是塞宁兰小姐!”

      萨瑟兰公爵的目光与声音都一起发起抖来,萨瑟兰公爵夫人的心脏也跟着颤抖:“我……我早就听到过不少赞美您的词句,说您是赛宁兰家族的珍宝,巴雷纳王室的王冠,甜美的黑蝴蝶,可今天见到您我才发现它们简直都是对您的蓄意侮辱!”

      他的聪明头脑正飞速运转,身体则为了掩饰这一行径表演出了邀舞的礼仪:“请问我是否有和您共舞一曲的荣幸呢?”

      玛丽索尔的目光在萨瑟兰公爵的身上兜兜转转。她依然笑着,眼中闪烁的光彩依旧能媲美太阳,语气里尽是迷人的欢快。

      但无论是她的神情还是音调都隐含着浅淡的惋惜,就像一个小孩子看到自己总有一天会失去一件非常有趣的玩具一样:“真遗憾,萨瑟兰公爵,我的舞伴已经到场了——我衷心希望下一次我能拥有和您共舞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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