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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之前顾昭和刘翟一直在顺着张府那几具尸体在转悠,但顾昭他们都忘记了一件事,一直以来,都有人在混淆他们的视听,无论是诡异的蓝色小花,还是诈尸还魂,总有人把顾昭的视线往鬼怪方面上引,自张家的事情发生之后,清风县的大街小巷都在传,是鬼魂索命,可却又很荒谬,但三人成虎,一传十,十传百,竟也编排的有模有样的。

      从始至终,有一个人,一直没有出现过,是死是活也不知道,甚至让顾昭一度忽略了这个人。

      张思。

      一说到张思,顾昭就会想到江辰,那日江辰无故出现在县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有意为之,而真正的张思,又在哪?

      那夜,顾昭和刘翟夜访张府,并非全是因为失眠无趣,他那日在张府的后院,看见了夹竹桃,曼陀罗,断肠草等数十种毒药,这些毒药,有些来自边塞,有些产自中原本土,事后他还让刘翟借着问话的理由,再次确认过,而这些毒药,都是由沈莲侍弄的。

      但因着江辰的事情,顾昭无法分心于张家的事情,于是便让刘翟查了查张府各个人的出身来历,查到沈莲的故乡正是南越。

      南越人,善用毒,懂巫蛊之术。

      而张岱尸体上中的毒,刘翟翻阅医书,查到是一种中原本土没有的毒:毒箭木。产自南越。在中原有个别名,叫“见血封喉”。刘翟早年的时候,曾有幸见过此毒,但见到张岱尸体的那一刻,有些记不起来了。此毒在中原并不常见,所以一般仵作也验不出也是人之常情。直到前些日子,医治江辰的时候,顾昭对他说了一句话:“这又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你有必要那么吃惊吗?”刘翟才想起来。

      沈莲开堂公审的那天,来了很多人,这些人,大部分是清风县的百姓,人都是这样,总爱把富贵人家里的那点事儿当热闹看。张家平时乐善好施,曾多次在清风县旱灾年,开设粥棚,接济百姓,可到底是敌不过人心。能把你捧上神坛的人,也是对你落进下石的人。

      过程倒是并没有那么地有看头,沈莲一夜之间仿佛变了个人,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像是早就已经准备赴死了,所有的罪责她都认下了。
      张思的尸体也找到了,正是在城外乱葬岗找到的。

      原来,张岱和胡玢中的毒是毒箭木,这种毒十分稀少,只在南越有,而沈莲在嫁进张家前,正是南越人,十五岁被人贩子拐卖到中原代朝,十六岁被张岱带回家,因常年不得宠,时时被张岱的原配胡玢辱骂打压,便心怀愤懑,张岱本就年事已高,更加偏爱长子张裴,对于次子张思,时时连正眼也不看,南越人擅长巫蛊之术,用毒更是天下一流,恰逢张岱和胡玢回家祭祖,便想了这么一出鬼神之计。

      但沈莲没有想到的是,张思也跟着去了。毒箭木的汁液有毒,只要沾上一点,不出五步,便会致死,当日沈莲提前把毒箭木的汁液抹在墓碑上,祭祖这种事情,张岱很迷信,每次都是由自己亲自动手清理,从不假手于人,沈莲就是因为熟知这一点,才这样做,胡玢和张岱只要清理墓碑旁的杂草时,定会碰到毒箭木的汁液,进而中毒身亡。

      若是恰巧没有碰到也没有关系,沈莲早已经在张岱和胡玢的香囊了放上了曼陀罗花粉,据说这种花粉能使人产生幻觉。至于是何种幻觉,就不得而知了。

      沈莲入狱的时候,张明锦来看过她一次,比起张思,张岱对张明锦到是委以重任,张思和张明锦一母同胞,张明锦反倒是和张裴更亲。

      刘翟送她离开的时候,分明地看到她红了眼眶,很是伤情。刘翟问她以后有何打算,小姑娘依然是那副天真无邪的面容,潇洒地说:“还能怎么办,跟着大哥去长安,管管商铺吧。”
      “去长安?”

      张明锦笑了笑:“怎么,去不得?长安,那可是个好地方。”

      临了不等刘翟回答,还调戏刘翟道:“小县令,以后我走了,你可不要再被人赶出来。”

      刘翟看着小姑娘的背影,想说些什么,但却如梗在咽,喉咙发涩,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县衙门口的风今日似乎有些大,刘翟背过身去,揉了揉眼睛。

      因着张岱的事情,据说张家的生意一落千丈,树倒猢狲散,张裴顶多不过才刚过而立之年,哪能收拾的了他爹这个烂摊子,张岱一死,张家的许多生意上来往的人都不信任张裴,生意人,总是狡猾老道,唯利是图。一听说张岱死了,张家没了主心骨,都想着来分一杯羹。

      张裴走的时候,塞外黄沙漫天,是个艳阳天,落日余晖满别情,他叫人给刘翟送了封信,随信附赠的,是五年前张明锦从他这顺手拐去的玉佩。

      夕阳下,刘翟似乎又回到了那个上元佳节:
      身着黛色长裙的小姑娘,狡黠一笑,顺势拿走了刘翟腰间的玉佩,“小县令,这个就当做谢礼吧。”

      刘翟在简陋的书房内,怔怔地想:原来,你还记得。

      信是张裴写的,内容只不过寥寥数语,只是对刘翟五年来的关照道个谢云云。刘翟不知道自己今日决定是否正确,愁锁眉间,不得消散。其实不说也好,毕竟过了五年了,兴许人小姑娘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木叶萧萧,风声凄厉,却说世事茫茫,得失难量。这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

      竹篱茅舍间,顾昭和江辰并肩而立,沈莲已经定了秋后问斩,江辰问顾昭:“顾公子,有几个事情,在下还有些许迷惑,可否请顾公子解答?”
      顾昭做了个“请”的姿势:“江公子但说无妨。”
      “顾公子是如何断定张思的尸体在城外?”

      “我说我是猜的,不知江公子信不信?”

      “要猜也要有依据,顾公子就别卖关子了。”
      顾昭难得看江辰这般模样,活像个讨糖吃的小孩子,心头一柔,温声道:

      “很简单,沈莲那日来县衙看尸体,我倒觉得,她不是来认领尸首的,倒像是,来确认某件事的,若是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来确认张思的尸体是否被替换成功的。”
      “替换成功?”

      “没错,那日她刚来之时,芷宜跟我说,张口闭口就是张思,但真到了放尸体的地方,最先认出的却是张岱的尸首,按理说,张岱对她并不是很好,连带着对张思也极为厌恶,而沈莲可以说是和自己的儿子相依为命,那么,在这样的情形下,她理因先找寻张思的尸首才对,而不是最后才问。她如此反常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她知道张思的尸首并不在这里。”

      “至于尸首为何会在城外,”顾昭顿了顿,才接着说:“清风县是个小地方,并没有合适的安放一具尸体的地方,况且,无论沈莲放在哪里,都是极为不合适的,只有城外的乱葬岗,多一具尸体,或者少一具尸体都难以察觉。沈莲爱子心切,南越人善以巫术治病,说不定沈莲想用巫术救活张思也说不定,就算救不活,沈莲在离开清风县的时候,也一定会带走张思。”

      这样想来,似乎之前有很多不寻常的地方都得到了解释,为什么张青松的墓没有墓碑,又为什么四处找不到张思的尸体。

      桑林麦陇,风摇碧浪层层,稚雊春阳,雨过绿云绕绕。顾昭负手而立,对江辰道:“江公子,其实顾某也有个问题想要请教江公子。”

      “江公子是江坤宰相的次子,本应该是个潇洒不羁的少年人,为何会不小心牵扯上张家的事情?”
      江辰顿了顿,从容道:“阴差阳错,机缘巧合罢了。”
      “想来江公子还是个性情中人。”

      两个人都心怀鬼胎,互相试探,却又因着不知什么原因,一直不撕破脸皮,只是一直周旋着。

      二人正僵持着,刘翟突然来了,一见顾昭便言简意赅道:“沈莲在牢里服毒自尽了。”
      顾昭面色凝重:“自尽了?”

      “对,今早牢里看守的衙役告诉我,沈莲服毒自尽了,仵作说死亡的时辰是昨夜亥时三刻。死因是毒箭木。”

      沈莲本就是南越人,身上藏着毒药,而不被人察觉,也是人之常情。

      “沈莲死的时候,嘴上涂了很厚的胭脂,胭脂里,含有毒箭木的汁液。”刘翟想起来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布包里,是一块手绢,花纹很别致,手绢上绣的是鸳鸯戏水,可上边的字却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大概说的是张岱吧。

      听说沈莲十六岁就嫁入张家,纵使她只是个卑微的妾,张岱也从未过多地苛求她,知道她喜好花草,还专门在张家后院划了块地给她,张岱不会不知道沈莲在院子里都种了些什么,但他从未点破,这样说来,张岱还是爱沈莲的,只不过,他的爱,并不长久,一时兴起的事情,也许沈莲当真了。才会造成如此后果。

      天底下,多情人必至寡情,又何必理的如此清楚。

      “张裴去长安了。张家如今只留了个老翁看守宅子。”刘翟看了看那光秃秃的桃树,背对着顾昭,顺手折了根树枝。
      “张小姐也去了?”顾昭道。

      “她不去又能怎样……”顾昭从刘翟淡淡的语气里听出了失落,不再多言。

      “怀瑾,有酒吗?”刘翟回过头来道。

      江辰这是第二次喝顾昭酿的酒,一个爱酒之人,不一定是一个好的酿酒人,但一个好的酿酒人,必定是一个爱酒之人。
      就好比顾昭的酒,能让人很轻易地喝醉,也能让人喝出很多秘密。

      “怎么,江公子似乎格外喜欢顾某的屋檐下。”

      江辰知道顾昭定会出来。顾昭这个人,不把他想知道的事情问清楚之前,他会锲而不舍,并且乐此不疲。

      “顾公子不觉得,屋外风景独好吗?”

      今夜天上有月,树上无花,乌漆漆一片,漫天星辰随风走,实在不适合赏景聊天。

      但顾昭还是应承道:“今夜确实风景独好。”

      “江公子打算何时走?”
      “走?”江辰低头轻笑,“顾公子这是在下逐客令?”

      “哪有,我还欠江公子一个约,况且,江公子本就带着伤,我怎会这时候下逐客令。”

      顾昭觉得,江辰这个人,叫他无论怎样窥探,都看不透,他似乎很善于克制,也极少失控,甚至连人最基本的喜怒哀乐也很少表现出来,似乎只有他睡觉的时候,才更像一个衣食无忧的宰相次子,会抓人袖子,会梦里偶尔呓语自己兄长的名字。

      “张府的事情,江公子怎么看?”

      江辰偏着头思索了一会儿,“世事难料,古语言,由爱故生怖,由爱便生恨,有些爱,追逐地太久,爱的太深,就会变成执念的一种。佛家称之为——执迷不悟。”

      风渐渐有点大了,顾昭道:“那江公子可有执念?”
      夜色渐深,顾昭已经记不太清,这是第几次和江辰在这样的夜晚中互相试探了。

      江辰这次却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对上顾昭的眼眸:“顾公子,你说呢?”

      顾昭的心跳的有点快,不知道是不是今晚酒喝多了。江辰又靠近了一点:“顾公子,为什么不说话了?你醉了吗。”

      顾昭避开他的目光,有些慌乱:“并……并未。”

      彼时四月已过大半,暑气西沉,南熏习习生凉,极目遥山,黛色朦胧山峰间,荒江丘野之内,光阴流转,岁月悠长,若能大醉一场,可以让人忘却许多发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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