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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刘翟看了看顾昭的背影,心想,许是为了那药浴,不放心外人经手,一夜未眠罢。不就一个江怀民吗?至于这样吗?不过,这样也好,到是从某种程度上,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做丹药是个细致活,白芷,当归,车前草……都不是什么稀缺药材,相反,还十分常见,只是那些毒虫蛇蚁之类的,着实费了好大劲才集齐。

      刘翟那时其实心里知道云清丹极其难得到,但只要顾昭说有办法,他就不怕这是竹篮打水。就算是一场空,他也挺乐意去找那些毒虫的,这就和顾昭睡不着觉大半夜拉他出去,他明明知道不对劲儿,却还是会跟着他走是一个道理。

      但其实,若是没有那云清丹,他倒也很想试试,这五年,在清风县待久了,刘翟也时常上山采药,清风县有很多昧草药,都是他从未见过的,很久没有医人了,但所有的药方子,每一味药的功效,他也没有忘。

      但像江怀民这样的症状,他确是闻所未闻。如今,也只能赌一把了。

      两日转瞬即逝,做药丸的时候,倒是出了个小小的岔子,当时,刘翟将四十九中草药全部捣成粉末,正打算以自己的血为引,这时顾昭突然闯了进来,说用他的,刘翟心道,这不是胡闹吗?但顾昭以刘翟还需要施针为由,坚持要用他的,刘翟拗不过他,只好顺着他的意思。

      其实,以人血为引,本就是无稽之谈,但刘翟一时也拿捏不准这是否是迷信之说。只好先以备不时之需。

      施针的过程很关键,需要施针者全神贯注,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刘翟进去后,顾昭在门前为他守着。今夜是极为重要的一夜,顾昭总觉得,下毒者不会轻易放弃,敌明我暗,还是谨慎为好。

      门前的桃花在夜里随风摇曳,月光照在桃花上,顺着顾昭的白衣衣摆泻了一地。

      顾昭总是站在桃树下望月,似乎又看见了那一年的那一夜,也是这般好的月,他偷跑出去,望见了在月光下赏月的他,那人不喜白,总是一身黎色青烟袍。与月色相得益彰。

      后来,月常圆,人常缺,到头来,又是人面桃花。

      不知是不是下毒者太过于自信,这一夜,竟是无人打扰。顾昭又是一夜未眠,早已经疲惫不堪,刘翟亦是,现如今,该做了都做了,那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黑色的血液自床上人的嘴角缓缓流出,刘翟把了把脉,脉相很虚弱,但好歹平稳了。面露喜色,朝顾昭点了点头。看来,他们还是赌对了。

      顾昭在刘翟把脉的时候,心里居然很紧张,但其实,他也不知为何他会如此紧张。

      忙了好几天,终于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了,不过,刘翟说,虽然此时他已无大碍,但体内的毒依旧未解,他只是暂时救回了他的命。

      眼下他暂时无性命之忧,但还需等人醒了才能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两人都已疲惫至极,但顾昭依旧恐生变故,于是便守在床前,刘翟因着张府的事情还未了结,便先行下山了,每隔一日上来为江辰把脉一次。

      ————————

      江辰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是他和他的哥哥,年长他四岁的哥哥是他唯一亲近的人,他梦到六岁那年,他们一起偷溜出去逛上元节灯会,因为身上没带多少钱,所以两个人只买了一串糖葫芦,哥哥年长他四岁,却比他要高出很多,两个人总是互相谦让着那串糖葫芦。

      后来,糖葫芦掉到了地上,被路过的一个小叫花子捡走了。哥哥对着哭泣不止的他说:“君子,当要懂得乐善好施,君子,有泪不轻弹。”

      可他还是一直哭。后来哥哥终于没办法了,只好陪他玩起了捉迷藏,可是,为什么,明明那天大街上灯火通明,他却总是找不到自己的哥哥。越往前走,越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和总也望不见的路。

      小江辰就这样一直在大街上走着走着,没找到哥哥,倒是有另一个人拉住了他的手,那个人很开心,笑的很灿烂,像春天盛放的桃花一样明艳,像是万物复苏的样子,像新绿悄然从土地中觉醒,那个人像终年不化的雪山上的新雪,让小江辰立马不哭不闹了。然后,他听见那人说:“别怕,我牵着你。”

      浓雾过后,是十里长街,是江辰所熟悉的喧嚣人间。

      朦胧中,他听见有人在唤他的名字,那个人对江辰说:“小辰,回去吧。”

      恍惚中,他认出了那是他的哥哥,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摆,可是无果。这时,有光照进来了,江辰睁开眼,看见顾昭伏在床边。

      他想伸出手动动,发现自己正抓着顾昭的手。顾昭察觉到了动静,抬起头来,望着他。松了口气:“江公子终于醒了。”

      江辰的的脑子里嗡嗡作响,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声音沙哑:“我……这是……”

      顾昭起身倒了杯水给他:“江公子当真忘了?前些日子,你晕倒在公堂之上。我和刘县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我昏迷了多久。”
      顾昭道:“自那天起,足足小半个月了。”

      江辰喃喃道:“半个月……”
      “江公子先休息一会儿,顾某去把刘县令叫来。”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顾昭才把刘翟从床上叫醒拉过来。刘翟把了把脉,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可喜可贺,总归是无大碍了。”

      “只是……敢问江公子体内所中何毒。”人虽无碍了,但是刘翟也很奇怪,为何这人能和一种如此霸道的毒相安无事如此之久?
      江辰看了看刘翟,欲言又止。

      刘翟知道他肯定是有所顾忌。上回在公堂也是这样。
      “江公子但说无妨,在下和顾公子一定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江辰听到这话,终于开口:
      “此毒,不止损身,更损心性。”
      “心性?”刘翟自小学医,很少听说损心性的毒药。

      “嗯,或者换个说法,此毒会干扰人的心神,使人时常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若是中毒太深,还会性情变得暴躁,喜怒无常。失去神智。”

      “那,此毒名为?”

      江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此毒何名,我幼时不慎中了此毒,寻医问药许久,终是无法根治,七岁那年,路过一个寺庙,一位大师告知家父,唯有修身养性,无大喜大悲,方能无恙。”

      常人尚且不能够真正做到随心所欲,这喜怒哀乐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顾昭静静地听着他们二人的谈话,若有所思。

      “芷宜,以你所见,这话几分真几分假。”江辰刚醒,虚弱的很,刘翟并没有问他太多,就让他休息了。反倒是顾昭,一出来就问了这么一句。

      刘翟被顾昭这么冷不丁一问,摇了摇头:“依我所见,这话倒不像是假的。”

      “是吗?为何?”
      刘翟继续说道:“就以我对这人的短短几次交谈可以看出,此人并不是善于谎言的人,先前无论是你去问他,又或是我在公堂上审问,这人都是沉默居多,若他真是说假话的话,那多说几句和少说几句,又有何区别?”

      “芷宜你这话可就欠妥了,你怎知他是不是故意为之,做给你我看的呢?”
      刘翟一时哑然:“这……”

      “况且……”顾昭看着刘翟道:“谨言慎行,明哲保身。依我看来,这江公子身上,藏着的事情超过你我二人的想象。”

      “那……依怀瑾而言……该如何是好。”
      顾昭在刘翟耳边不知嘀咕了几句什么。刘翟的脸色变了又变。

      忍不住怀疑道:“这样……当真可行?”
      顾昭轻笑了一下:“可不可行,一试便知。”

      因为江辰的事情,张家的案子便拖着缓慢进展着,每次刘翟查到关键之处,总会断了线索,上次查到张青松此人曾去过匈奴,后面不知所踪,直到一年后才出现在长安经商。刘翟顺着这条线往下查探,居然丝毫没有线索。

      自刘翟去张家问完情况后,张府上上下下才真有了个死了一家之主的样子,三天两头来衙门询问案子的进度,以及,什么时候可以把尸体归还,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尸体早已经发臭了,隐隐有腐烂的趋势,刘翟觉得,这样扣着尸体实在是于理不合,于是就把尸体归还了。不过,自从知道张府三小姐就是那年救他的女子后,刘翟便总避开这张明锦张小姐。

      反倒是张明锦,神态自若,似乎完全想不起来还有这样一遭事。

      于是,磕磕绊绊,过了大半个月,正好江辰醒了的第五天,张府老爷的尸体也要下葬了,张大公子来找了刘翟一趟,说无论如何也要请刘县令去送张岱一程,刘翟思量了一会儿,觉得自己之前对张家也是多加叨扰,便应允了。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刘翟看着那山路,竟不觉得头疼了。应该是这段日子走多了的缘故。

      张老爷和胡氏下葬那天,凄凉哀怨的唢呐声吹的震天响,清风县本就是个边陲小镇,这边唢呐一吹,那边立马能听到,人死了,骨灰一撒,往坟墓前立个碑,这一生也就到头了。罪恶深重的人去往地狱,慈悲良善的人升至天边。可有些人生前尚且不知道自己此生是否是善是恶,死后又怎知天堂地狱呢?

      送葬的队伍就这样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不急不缓地前行。刘翟在人潮中寻望了一会儿,并没有看见张明锦,真是奇了,她竟未来送葬,许是有事情耽搁了。

      正当刘翟想着会有什么要紧的事让她无法出现的时候。突然从人群中冲出一个人,刘翟还没反应过来,便结结实实地被人插了一刀在胸口上,突生的变故让周遭人群乱作一团,刘翟意识清醒前,只感觉有人接住了自己,还看到了一个慌了神的妇人,那是张老爷的小妾,沈莲。

      屋外正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溢满了烟波三两更,催折了桃树丫只。此时虽已春深,屋内却仍然炉火正旺。顾昭温了二两小酒,手里正在捧读一本古书。江辰在床上躺的闷得慌,便起身想出去会儿。

      顾昭看他起身,问道:“江公子,可是口渴?”
      江辰笑笑:“只是觉得屋内有些闷,想出去站会儿。”
      “那我陪江公子一道罢。”
      江辰摆了摆手:“有劳。”

      清风县这地方,百里之内荒无人烟,顾昭所居住的,又是深山,夜里难免要冷些。此时又碰到下了场春雨,江辰只是在屋檐下和和顾昭并肩站着,有风吹来,还夹带着雨滴和潮湿的气息,吹到江辰身上,让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顾昭从屋子里那了件外衣给他披上,“更深露重,江公子大病初愈,还是应该多添衣裳。”
      江辰并未答话。

      顾昭对于他这样子早已习以为常。这几天,他每每想找这人套点话出来的时候,这人就是沉默不语,顾昭还没给他下套,他就已经躲得远远的了。

      “我听公子的口音,似乎并不像是洛阳一带的口音。”

      “我自幼时起,便久居长安。”

      “长安?那可是个好地方,那可是我朝国都。”

      “确实……”江辰顿了顿,才接着道:“是个好地方。”

      说罢顾昭也不搭话了,只是静静的和江辰并肩屋檐前,余光瞥见江辰眉清目秀的侧脸。甚至还生出一种良辰美景,佳人在侧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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