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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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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将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看来那野种日日都要守着你也不是没有道理,既如此,还望江公子带路。”
江辰出了营,策马独行,也将带着一队人马在后面跟着。
不一会儿江辰便在一个山洞前停下了。
洞口极小,仅允许一人过去,江辰先行下马,也将在马背上问他:“你确定那治头痛的良药就在此洞之内?”
江辰道:“若是我骗了世子,那于我而言,将是碎尸万段,世人惜命,我也如此。”
也将大笑一声,“哈哈哈哈……江子渝,还当你有多与众不同,不过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罢了。”
江辰负手而立:“那世子先请?”
也将这才下马,审视着江辰,边躬身进洞边道:“若是你当真算计我,那泊临那野种定然会独揽大局,你先进。”
江辰嘲他,“世子既想治好头痛的毛病,好与泊临匹敌,又畏手畏脚,不敢上前。”说完便躬身先行进洞,也将一听江辰讽他,立马紧随其后,“只是你们代朝人个个心怀鬼胎,叫我不得不防。”
洞内越往里走,空间愈发大,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也将渐渐没了耐心,“江辰!你说的那些草药究竟在哪?!”
江辰指指地面道:“这底下便是了。”
也将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拿了个火折子凑近一看,他们正处于一个大坑边缘,也将刚想看的更清楚一些,后面忽的传来一股推力,也将一个重心不稳跌倒于坑内。
“江辰!你找死吗?”
也将往四周摸了摸,四周皆是光滑的石壁。
他竟然真的被江辰算计了!
“世子,你早就知道江子渝心怀鬼胎,为了拿到江泊临的把柄,却还是跟了过来。”说话的并不是江辰,也将抬头一看,一身蓝衫,俊朗清秀,他皱着眉想了想,终于开口说道:“你是代军的军医?”
说罢他又直直盯着江辰,不甘道:“原来如此,我说为何你会突然归降,为何会帮着我们对付宁王,原来啊原来,你本就是那代军的奸细!”
江辰无悲无喜,对着刘翟道:“务必看好了他,今日他绝不能从这里出去。”
刘翟拍拍他的肩:“放心,我自有分寸,几个月潜伏于敌营,等的就是今日……不过,你当真要瞒着……”
“别说了,一切如何,都只是我自己的选择,他不必知道,泊临那边我还需去周旋一二……王祎才在哪?”
刘翟指了指背后出口的方向,“在前面等着,等会儿他就会扮成也将的模样,将匈奴大军主力调动出来,此次挂帅的是也将,后方粮草是泊临,应该不成问题。”
也将自然也听到了,嗤笑道:“你们不会真的以为,只要扮作我的模样,就能随意调动军队吧?若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太小瞧我了。”他说着一只手往腰后探去,“你们还需得要我的……”
话未说完,也将面露惊恐,两只手在腰间摸索,一惊一乍,“我的符令呢!”
不过顷刻间,也将虽为人冲动,但此时却想的明白,他指着江辰道:“你方才推我时顺走了我的符令!”
刘翟笑道:“符令如此重要的东西,你也不看好,难怪啊难怪,匈奴可汗既给了你主帅之职,又让你受泊林的掣肘。”
正说着时,江辰已经走了,走至半路,果真见一人过来,勾着他的肩寒暄道:“江公子,许久未见,近日可还好?”
江辰从怀里掏出一物递给他——正是也将的符令,“把面具戴好,随我出去。”
王祎才依言将面具戴上,不经问道:“不知你是用何计策把也将骗到此地的?”
江辰并未回答,只道:“等会儿你先行出去,只说回营,不说其他,待到回营之后,你再谎称突袭敌营,如此将人引着到了天来峰,到那时再……”
“你这样做除了顺了刘谨的意,对你自己而言又有什么好处?”江辰话未说完,便被王祎才打断,“事到如今,走到这一步,你若是想反悔,那也是使得的,我大可将你送到岭南一带,那儿虽贫瘠了些,比起你这般做法,总归也是个好去处。”
见江辰不为所动,王祎才颇为不耐烦,转过头去,不再看他,“难不成,就只有这种解法吗……”
沉默许久,江辰才道:“我想让怀瑾从那扇宫门里出来,彻彻底底地出来,不受刘谨的算计,每一个站在权力中心的人,都会身陷囹圄,若是要让刘谨完完全全放弃怀瑾这个人,那便是让他再无利用价值。”
王祎才眸子一暗,欲言又止,垂首黯然,最后微一闭眼道:“但你如此做法,岂知又真是为他好,心非已灰之物,然无解语之人,便如同生不如死。”
“他总会知道,也总会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自然也会清楚只有这般解法。”
片刻后,王祎才戴上了也将的面具,走在了江辰前边,“走罢,再晚点,外面的人就该起疑心了。”
就如同先前一般,二人回营后,调兵,遣将,却在出门时碰到了泊临。
“子渝?你方才去了哪里?”
泊临见江辰与“也将”在一块儿,不经好奇,“先前阿朵同我说时,我还以为是她看错了,没成想,你二人倒真在一块。”
江辰不急不缓,“方才世子头疼,我恰好为世子寻了些中原人的法子治头疼。”
泊临道:“原来如此……那既如此,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泊临刚走几步,便又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也将”,“你今日话似乎少了些……”
江辰心一沉,往常也将若是碰见泊临,不说破口大骂,起码也是趾高气昂,再不屑一顾地嘲讽他几句,而且还是用的匈奴语,王祎才虽会匈奴语,但事关重大,为保万无一失,是以江辰让他少说些话。
谁知好死不死,偏偏遇见泊临……
“本世子话多话少,又干你何事!”王祎才忽的出了声,江辰没听明白说了什么,只觉得倒与也将平时的性子十分搭,片刻后,泊临一笑:“我还道你今日转了性子,原是我多想了。”
江辰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二人顺利出了营,江辰看着面前早已经集结好的士兵,他们个个正当少年,意气风发,“也将”用匈奴语说了几句鼓舞士气的话,号角阵阵,喊声冲天,江辰没由来感到阵阵悲凉。
旌旗连城,同望苍霞,残阳古道,黄沙金甲。
今日,他们都将视死如归。
江辰引着他们到了一处山谷口,按照事先商量的,若是也将,定然会疑心,所以王祎才先让一小部分人先随江辰进去,一行人一进去,却发现里头大雾弥漫,隐隐约约能看见几排青竹,天下起了雨。
众人不多时便如无头苍蝇一般在林子里头瞎转悠。
而江辰早已经不见踪影。
外头的人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出来,王祎才便故作焦急愤怒状,做了个前进的手势,带着全部人进去了。
等进去了王祎才望着眼前大雾微一楞神,下意识抬头看了看——依旧什么也看不清。
他眼前浮现先前江辰同他们商量好的事情,他在外,江辰负责将人困在里面,此时代朝军队便可乘虚而入,而此地——也正是泊临存放粮草之地。
到时候将粮草也一并烧毁,也将被困着,泊临远水解不了近渴,便能破了这所谓刘谨设下的死局。
而江辰让王祎才至始至终都要待在外面,他先前未曾明白,现下却恍然大悟——这里头压根看不清路!
大火烧起来时,正在王祎才意料之内,却又在王祎才意料之外,这火势,未免过于大了,熊熊大火迅速蔓延开来,可以十分清楚地听见周围士兵的呼救声,惊呼声,慌忙逃窜的脚步声,声声直击他的内心深处。
他眼前逐渐被火光包围,视线渐渐模糊不清,前方是浓烟滚滚,是烈焰火光烛天,后方不知何时一声巨响,石块坠落,将路堵住,是无可撤退。
是死路。
江辰把人带进来时,没费多大功夫便脱身去了一间小木屋,站在竹林朝里面望。
他很早就在揣测泊临会把粮草放在哪里,几番试探后,他发现粮草的藏身之处连也将也不知道。
这确实很奇怪,按理来说,也将是主帅,他应当能知晓此事,但怪便怪在此处,也将于此事并不知晓,因此这才怀疑泊临有二心。
若不是因为如此,他又怎么能加深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上回也将用计将泊临推上祭坛,谁知半路让阿朵搅黄了。
也正是如此,江辰才能故布疑阵,联合了王祎才,将人困在那处,此时,这处的看守并不森严,虽然只有十多个人,但江辰看到他们皆是戴着面具,身着黑衣,他从后门绕道后面,本想偷袭,却落了个空,黑衣人远比他想象的要警觉,训练有素。
对方一见来者不善立马从腰侧拔出了弯刀,江辰一个擦身,伸手一拉,黑衣人的面具在抓扯中掉落,江辰捂着手臂的伤口,微微瞪大了眼,黑衣人的左脸被完完全全烧毁,狰狞恐怖,令江辰如此吃惊的并不在此,而是黑衣人的右脸——
那上面纹上了一个特殊的刺青,占据了整张右脸,像是从树上折下的一枝桃花,尾端延伸到了脖颈后,像是未完待续的画卷,草草收尾。
这个刺青江辰只见过一次,在西湖,泊临用来囚禁江陵的水牢里,那里的每个人的右脸都有这样的刺青,而江陵身上,也有。
很明显,这是泊临培养的死士。
黑衣人见被扯下了面具,恼羞成怒举着弯刀向江辰刺来,江辰往旁一避,心知这是一场恶战,若稍有不慎……思及此他下意识摇头苦笑:哪来什么稍有不慎,提前让王祎才守在外头,不正是这样打算的吗?
其实他很早就知道,刘谨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顾昭,他确实想削弱顾昭的权利,想让顾昭不得民心,想让他声名狼藉,想让他安安心心待在皇宫中酿酒,闲暇时,陪他解解闷儿,赏花下棋,饮酒谈心,又或许……江辰不敢深想,不过依刘谨的性子,他应该早就知道了顾昭并非先帝所出,所以,也许他们的关系会比江辰想的更进一步才对。
也许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因为他,从清风县开始,刘谨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顾昭可以不死,因为他知道江辰一定会去救他,他也知道江辰一定会悟出他真正的心思——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江辰去了便不要回来了。
诚然,江辰也正是这么做的,正想着,江辰微微一晃神,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同黑衣人的对抗中。
一顿恶战后,江辰打开了小木屋的门,露出疲态,咬牙一笑——这里确实有他要找的东西。
随后,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火种,一一将外头的竹子点燃,火势很快蔓延开来,这是特意让王祎才带来的军需,威力也更为大。
江辰银剑撑地,整个人支在剑上,终于跌倒在地,倚着竹屋的门根,他脑海中最先浮现的,竟然是泊临手把手教他画画的样子。
那是他十岁那年的四月,寺庙的桃花长势正好,屋檐的雨滴落在石板路上,泊临喜欢画桃花,他说只不过一簇桃花,便能让这死寂的院子生气许多,哪怕这桃花是画的。
当时他听了这段话,便立即想到了与顾昭初见时,白衣少年在春风中,拿着酒壶倚在树上,青丝和花瓣随风而逝,飘入廊内。
后来他才知道,顾昭并不擅长用剑,他擅于用枪,用剑只是为了让惘然师太多看他两眼,可惜,却是徒劳。
江辰也依旧记得,初见刘谨时,他不过还是个少年人,连殿试都时不时瞟向身旁的老臣,唯唯诺诺,全无半点当皇上的架子,在怀瑾眼中,他皇兄是天底下最好的皇兄,值得代国所有子民的尊重和爱戴,可就是这样一个皇兄,将他身边的人化为棋子,将这天下作为它的棋盘,无人能与之对弈,他将是唯一的胜者。
而泊临,细究起来,毒是他下在江辰身上的,可一心一意照顾了江辰这么多年的人也是他,不过,他早已经做好了打算,也将此次回去,定然打了败仗,到时候,依泊临的手段,他一定会抓住机会,顺势将也将踩在脚下。
火势愈发大了,至于顾昭……他想,他应该会怪他,以他的才智,能瞒住已经实属不易,若是日后他想起来,那怪便怪罢。唯愿他,过的肆意一点,别再绕入一扇宫门中,跌跌撞撞,出不来门,只能仰望红墙绿柳。
层层叠叠的火像是漫山遍野的灼灼桃花,与平常的桃花不同的是,此时江辰眼里的桃花皆用鲜血染红,娇艳欲滴。
“多情何苦,薄情何幸”雁雪公子莫约是个情种,还是个风流的情种,所以他才能把痴儿怨女之间那点不得已写出来,只可惜,儿女情长终究抵不过国家死生存亡。
黑衣人的短刀上有毒,江辰的的意识开始模糊,在意识快消散之际,江辰似乎看到年少的顾昭故作老成,在他身后,是满山遍野的桃花,正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江辰想起他也曾看过苏堤百晓生的《江湖侠义录》,不禁想问问他,可曾知道第二册中身为兵马大将军的静边尘为何要抛下心上人独自前往边塞赴死,真的是不够爱吗?
不,不是的,江辰在心底回答自己,是因为静边尘要让他的心上人安然无恙地活着,再好好地找个人,放下过往,活成最潇洒肆意的样子。
所谓情爱,也只不过:
一念成过往,一人放心上,小舟入大海,看花锦绣从,青丝变白发,此情有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