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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 49 章 ...

  •   画中女子红衣翩跹,长安大街,无尽的夜带着雪的萧瑟,江辰也走近几步,“张姑娘误会了,这画并非是我画的,这诗也不是我作的。”
      明朝有月至,今夕有雪来。
      明,今,明今,明锦。
      “这画确实不是江公子所作……但江公子的房内挂着小女子的画像,无论是买的还是捡的,总归不妥当。”
      江辰解释道:“……此乃江某一好友所赠……”
      “好友?”张明锦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想来江公子涉世未深,什么样的人都能称之为‘好友’,别是看走了眼才好。”
      江辰道:“如此说来,张姑娘当真救过我。”
      张明锦轻笑:“公子说笑了,我们不过数面之缘,救命之恩大于天,小女子担待不起,怕折了寿。”
      江辰半眯着眼看她,“张姑娘方才笃定这画不是我所作,说明姑娘识得作画之人,而这赠画之人,亦是指引我前来寻你之人,江……那残害忠良的匈奴细作入了诏狱后,姑娘被指证为是他的同谋,但江某却不以为然,狱中之人并非我的兄长江陵,他乃是匈奴单于派遣来长安的奸细,潜伏江家十余年,足见其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怎会出这样的纰漏。”
      “我不知赠画之人要我前来寻你的意义何在,但江某可以确信的是,在下曾与姑娘在江南姑苏有过一面之缘,”江辰难得说这么多话,深吸一口气,接着道:“长安城这几日未曾见到姑娘的身影,为何我一去询问刘公子你的下落,姑娘就自然而然出现了,想来是在成王府罢。”
      张明锦的垂着的手握成了一个拳,而后缓缓松开,长安城江辰,果然不是寻常人,沉稳心细,从不多言,喜怒从不形于色,默默无闻也好,性情暴戾也罢,他总能顺着蛛丝马迹探寻出自己想要的真相,这样的人,你看不透他,他却能把你看透,方才她只不过是说了一句话试探他,结果反倒被他试探。
      良久,张明锦嘴边挤开一抹笑,“江公子此话在理,我此次冒昧前来,只是想给江公子一个忠告。”
      江辰端着酒杯,一双眸子淡若琉璃,温温和和地看着她,张明锦却觉得那双眸子虽看似清澈无比,但却见不到底,如何也看不透。
      “君子远庖厨,江公子应当牢牢记住这句话。”
      张明锦说着到了门前,“天色不早了,江公子好生休息罢。”
      江辰在她一脚踏出门槛时追问,“张姑娘可否先告知江某在姑苏时发生的事情。”
      张明锦柳叶眉一挑,兀自从出了门,江辰跟着她到了院子里,却见张明锦轻轻一跃上了墙头,“江公子想知道的事总有一日会知道的,到那时,便是我们再见之时。”
      张明锦作势要跳下去,又转过身道:“江公子既知晓了我的藏身所在,还请保密,也不要来刻意寻我,以免……以免给旁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江辰知道她是不想给刘翟带去麻烦,便道:“那是自然。”
      “如此,便多谢了。”张明锦说着一跃而下。
      江辰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想起方才张明锦说的那句话——君子远庖厨。这话又有何含义?
      以及,张明锦为何要来找他,白日里他去找了刘翟一趟,打探张明锦的下落,而刘翟言语之中闪烁其词,明显有所隐瞒,他稍加思索,直至张明锦出现在他院子里,他才确定张明锦在成王府。
      日子悄然而逝,大年三十这日,灯花人面,月上柳梢,十里长街,一弯明月,长灯伴着长夜翩然而至,江辰天色将暮时便上了普恩寺,寺庙里的小沙弥无言正在写对联,惘然师太也并未跪在佛前诵经,而是立在一旁看着,脸上的神情较之平日里温和了许多,一见到他来,立马前来迎他,“江施主今日怎的来了?”
      江辰只是向她颔了颔首,并未作答。
      有谁大年三十跑寺庙里来的,瞧他这模样也并不像上香的,想来也是有难言之隐。众僧都齐齐望着他,他们虽在寺庙,但对外面的事情也略有耳闻,本着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怀,眼里带了几分怜悯同情,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
      那无言小沙弥见状连忙道:“既然江公子来了,那我们不如就让他来写这对联岂不美哉!”
      周遭的僧人们都凑在一块,纷纷一手捻着佛珠,一手伸出食指作敲打状,
      “甚好甚好”
      “江公子可是做过状元郎的。”
      “那定然文采斐然。”
      ……
      惘然师太一一扫过那群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僧,不怒自威,小沙弥们都不自觉地低着头,噤若寒蝉。
      无言小僧更是战战兢兢地望着惘然师太。
      望着这一幕的江辰忽然轻笑出声,他本人长的一副柔柔和和的书生模样,性子也不大活泼,给人一种不大好亲近的感觉,此时一笑,更添了几分人间烟火味,“无妨无妨,不过是写副对联。”
      惘然师太双手合十也是一笑:“施主先前可从不爱笑,如今一笑,倒是令小寺蓬荜生辉。”
      江辰听了这话,神色又立即恢复常态,小沙弥们得了许可,早就为他腾出一片地,江辰道:“诸位,子渝献丑了。”
      众人见他大笔一挥,俨然是一副对联:
      上联:日出日落,朝朝暮暮望来路
      下联:潮涨潮降,沉沉浮浮随波流
      江辰正写完了,众僧走上去一看,一手好字刚劲有力,工工整整,却不失柔美,可以说是刚柔并济,不失大气,却称不上豪迈不羁,由此可知,下笔之人不急不躁,心境沉稳,是个循规蹈矩之人。众僧都鼓掌拍手道:“妙极!”
      惘然师太道:“好了,既然这对联也写了,那便去好生贴好罢。”
      无言回道:“是!”一群人便拥到别处去贴对联了,只剩了惘然师太和江辰留在原地,江辰望着一群小僧离去的背影,感慨道:“如今看来,还是年少时好。”
      惘然师太道:“少年时自然好,可惜哪个少年人能悟到这点,公子今日为何上普恩寺来?”
      江辰道:“从前总不觉得江府大,这些时日却发觉空了许多。”
      “空与不空,总是和公子的心境息息相关。”
      江辰垂着眸,“我先前总觉得江家若是有一个多余的人,那人必然是我。”
      “可如今只剩下了你……”
      江辰道:“师太修行多年,说出来的话总是能宽慰我。”
      惘然师太叹了口气,“宁王今日进宫了罢。”
      江辰点点头。
      “那这便是你心中为何觉得江府忽而空了的缘由了,先前江坤不在的时候,你不曾这般,江陵入了诏狱,你心中确实有苦闷,却也不曾这般,那是你心中清楚,这些人不在了,宁王还是会在你身侧,但今日,公子怅然若失地来到普恩寺,不过是因为宁王进宫陪皇上看烟花去了,但你也是想同他一起看的,是也不是?”
      江辰苦笑:“子渝凡人心性,看不开,也捉摸不透。”
      末了,惘然师太叹道:“公子为何总不信王爷心属于你。”
      江辰艰难道:“我只是担心世人……子渝命如草芥,早已经声名狼藉,可顾昭他……”
      他深得民心,皎皎无瑕,前途无量,他的路,是万里无阻的康庄大道。
      “世人容不下,那便避世罢。”
      江辰摇摇头,“若是避世,一己私欲,反倒害了他。”
      惘然师太笑笑:“公子,凡事不要如此绝对,贫尼说过,路就在那,要看你想不想走,你不问问,怎知是害了他?”
      江辰还未搭话,惘然师太示意他望望后面,“是与不是,坦诚相待便好了。”
      江辰往后一看,顾昭正踏着普恩寺的石板台阶席卷着四周的人间烟火迎面而来,江辰在夜里看着雪色映着柔和的光,映在顾昭脸庞,直到他走近江辰,余温自掌心传来时,江辰才回过神来,顾昭道:“在雪地里站着,也不怕冻着了。”
      江辰这才发觉,适才同惘然师太聊了一会儿,在外头站的有些久,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早已经僵了。
      “王爷今日不是……”
      “今日确实被叫进宫里了,但我一想到江府只你孤身一人,便狠不下心来吃了那顿年夜饭……”他望着江辰,一脸痛心,“哪知我费尽心思溜出皇宫,子渝你却在寺庙待着。”
      “我……”江辰刚说了一个字,顾昭便截住他的话头,“方才你是在同惘然师太说我的坏话吗?”
      江辰任他牵着,也管不了什么佛家重地,不可亵渎了,“方才我只是同惘然师太随口说两句。”
      顾昭道:“子渝,江南姑苏一带我已经派可信之人走了一道了,江陵的墓确实在那。”
      江辰愕然:“顾昭你……你都知道……”
      顾昭叹息道:“你以为你总能瞒过我,可是,子渝,我并不想你事事都不愿同我说,那是你认为的对我好,并非我自己的意愿……张明锦的下落目前我还打探不到,你去刘翟那不就是为了找出你当时为何会出现在清风县的缘由吗?”
      江辰道:“王爷怎知?”
      “他怎会知?”身后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自然是我告知他的。”刘翟正气喘吁吁从后面赶来,江辰一看便明了,定是顾昭走的太快,远远地把刘翟甩在了身后。
      果然,刘翟一手搭上江辰的左肩,一边喘着气道:“谁料到顾怀瑾重色轻友,也不等我一会儿。”
      顾昭并未像平日那样就这般同刘翟互讽起来,而是难得正经道:“我只是想早些见到子渝。”虽是在答刘翟的话,却是对着江辰说的。
      刘翟感到浑身不自在,连忙松开了搭在江辰左肩的手,只想离这二人远点,“你们二人可……真真酸死我了。”
      他就不该陪着顾昭出门来找人。
      客套也客套了,便进了寺庙礼佛,顾昭向来不信鬼神,平日里也未曾把这尊石打的佛像放在眼里,此时此刻竟也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还许了个愿。
      三人自大殿出来,顾昭说来普恩寺还有些事要办,江辰虽好奇,但他素来不爱多问,便也只是把这事留在心里好好记着。
      刘翟见此时只有他和江辰二人,便装作不经意地感叹道:“江公子有没有发现怀瑾比之清风县那会儿变了许多?”
      江辰想了想,与其说是较之清风县那会儿,还不如说顾昭从前较之在清风县那会儿,变了许多,但他并未照着自己心中所想,而是顺着刘翟的话往下问道:“何以见得?”
      “怀瑾先前未曾隐居清风县时,何等少年风光,何等傲视天地,端的是热血轻狂,但在带兵打仗这一面,却又从不含糊,不然,也不会深得民心。”
      江辰道:“宁王少年英姿,确实风光。”
      刘翟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心里有所顾忌,但还是接着说道:“但他自去了清风县,便仿若变了个人,一言一行,仿佛都在约束自己,使自己成为另一种人,江公子可知道我所说的是何意。”
      江辰微皱眉,照刘翟那般说,顾昭在清风县,一言一行,的的却却是在约束自己的言行,举手投足间,确实像极了一个人。
      刘谨。
      刘翟怕他多想,又解释道:“今天我同你说这些,并不是想挑拨你与怀瑾的关系,只是想谢谢你。”
      “谢我?”
      刘翟隐晦地望着江辰,故作玄虚地靠近他耳畔,轻声道:“其实怀瑾很想讨得惘然师太的欢心,而惘然师太最看得上眼的人,正是皇上。”
      这话听的江辰云里雾里,甚至有些许古怪,刘翟接着补充道:“怀瑾自幼没了母亲,而惘然师太正好同他心里娘亲的模样一般无二。”
      等江辰稍缓,刘翟道:“虽说这样你也许不相信,怀瑾无论是在长安,亦或是在清风县,都不曾如此轻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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