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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   诏狱的湿气很重,江辰身子本就虚,此刻掩面咳了两声,泊临伸出了手去碰江辰额前的碎发,满是血污的手臂上,白色的青狼獒图腾显得格外明显,江辰不由得一愣,据说青狼獒图腾需得是黑色,才能彰显所纹之人的地位。

      他顺着江辰的额前一直往后摸索,最后停在了江辰的脖颈处。

      泊临的食指指腹轻轻摩挲着江辰脖颈处那道不平——那里有一块小指长的疤。

      他喉结轻动,声音有些发颤,“你可曾记得这道疤?”

      江辰看着眼前这张于自己而言完全陌生的脸,木然地摇了摇头。

      “江子渝,不管你是不是因为刘桐而过来套我的话,我该告诉你的,都会告诉你,”泊临的语气带着妥协,“但我只说一遍。”

      江辰看了看他身上那一身伤,看来,这几天里,他什么也没交代,或者说,什么也没有承认,就算刘谨给了他机会,不忍屈打成招,而那些旁的人却不肯放过这样落井下石的机会,他从未见过泊临狼狈的模样,此时此刻,他虽伤痕累累,却仍旧透露着一股子傲气和坚韧。

      “江陵确实已经死了。”黑不见光的牢狱中,泊临轻声开口了。

      他直直的看着江辰,“正月你离家的时候,说要去江南姑苏一带,很不巧,我把江陵关在那,”泊临说着眯了下眼睛,过一会儿才接着道:

      “我料想你应该猜到了些什么,亦或者我露出了什么破绽,总而言之你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找到了江陵,而后,在那看守江陵的人同你不经意扭打间,砍伤了你的脖颈处。”

      江辰把手伸到后面,在泊临方才抚摸的地方轻轻一碰,他想起顾昭曾问过他这块疤的来历,他当时不知,遂没有作答,顾昭却坚持这道疤是江辰毒发时自己刺的。

      “而你那兄长,正是为了保护你失了性命,而你,不知所踪。”泊临伸手拿起桌旁的杯子,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三言两语便交代了这个结果。

      “我将他囚禁在姑苏一间水牢处,每年我都会去看他,看他的容貌有哪些变化,我好做人皮面具,好好地伪装成他。其实江辰,这十余年来,我们也相处的挺好的,不是吗?”

      泊临波澜不惊的语气中丝毫不见情感,独有念江辰这个名字的时候,嘴角一弯,不经意一笑。

      末了,江辰道:“也是你救出了柳依依,杀了程子康,对吗?”

      泊临回道:“柳依依是我的人,为何不救?至于程子康……”他哼了一声,似乎很不屑,“那是他自找的。”

      “那长安城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也是你,是吗?”江辰平静的可怕,仿佛方才知晓了泊临跟他讲的是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人的死因。

      泊临皱起了眉,有些为难,“其实,江辰啊,有些事我还真说不准,不管你信不信,我并没有动过那几个人,对于你们皇帝嫁祸给我的这几条人命,我可是不认的。”

      良久,泊临道:“你这几日,应该没怎么睡好罢。”
      江辰正疑惑着,泊临接着补充道:“依照刘谨那个性子,现在大概整个长安城都在通缉你……”

      江辰一细思索,若是泊临在狱中什么事情也没有交代,那很有可能会从他身上查起,想想这也是人之常情,但他这几日一直在成王府,对外界的事情丝毫不知情,看来顾昭还是瞒了他,即便是因为要护着他,但连刘谨都能把泊临送进监狱,谁又能相信江辰是无辜的呢?

      见他许久未搭话,泊临看着江辰,感叹道:“真不愧是江辰,连知晓了自己亲哥哥的死因都能如此平静……”

      正好这时候狱卒来只会了一声——时间到了。

      江辰起了身,拍了拍尘土,“我想知道的,就这些,你……”片刻后,他接着未说完的话:“好自为之。”

      江辰跟着狱卒的身影往回走,却听到泊临在身后对他道:“对了,忘了告诉你,江陵的墓就在姑苏,只要你去了,自有人为你指路……还有,你若是想活命,就离刘桐远一点。”

      他一回头,正好望见泊临也正看着自己,像是在目送江辰离去。

      江辰一出诏狱,一阵风吹来,吹的他有些冷,顾昭见状把他平日里那件白色狐裘拿出来给他披上,顺手把手炉放在他怀里,立马触到江辰的手心不仅冰冷,而且还出了一层薄汗。

      “子渝,你可还好?”江辰看着顾昭,脑海里出现泊临临了时对他说的那句话——
      若是想活命,就离刘桐远点。

      他从前一直觉得,顾昭是脱不了身,是因为生在皇室,身不由己。而如今却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是顾昭自己不愿意出来,他想帮刘谨。

      大臣们都说,刘谨是一众皇子里面,最像先帝的。
      准确来说,刘谨像极了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为人谦卑有礼,但也容易让人拿捏,他一直在想,顾昭当初既然费尽心思躲到了清风县,又为何还要回来?

      方才泊临对他说的那些话,想来真假掺半,他看着顾昭,心里却暗自下定了决心,刘谨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这几个月,彭海晋和江坤等一众老臣还乡的还乡,去世的去世,泊临伪装成江陵的事情也暴露,此时的形势对刘谨而言,一片大好。

      寒风呼过,扬起尘土,江辰微微扬起头,望着远方,顾昭小心翼翼道:“子渝,你当真无事?”

      江辰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前言不搭后语地答道:“城中早已经贴满了通缉我的告示,为何不告诉我。”

      顾昭本来也没想要瞒着他,因为他心底清楚,这种事,瞒谁都是瞒不住的,更何况那人是江子渝。
      “当时你昏迷不醒,醒来又问江陵,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江辰继续说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宁王殿下现在貌似是大理寺卿。”

      顾昭倏地一笑,“子渝你只知长安城内到处都是你的通缉令,但你却不知,那已经是两日前的事情了。”
      江辰有些吃惊,“为何?”

      顾昭引着他往马车上走去,解释道:“自然是你的嫌疑早已经洗清楚了,你以为,我当真会为了你而徇私枉法?”

      马车里明显比外头要暖和,顾昭补充道:“当时朝中众人确实不相信你,但柳浩白已经查清楚了,更何况,江……那人已经说了此事与江家无任何关系。

      皇上他明辨是非,只是把你降为了礼部侍郎,而柳浩白立了大功,此时已经是大理寺卿了。”

      江辰听完后,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儿不对劲。今日他折腾了这么久,有些累,头顺势偏向顾昭的肩头,不知不觉睡着了,等醒来时,先是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桃花酒香,浓而醇,缓缓睁了眼,才看到顾昭正倚在床头边。

      外头正徐徐落雪,月笼轻纱,他撑着手起身,四处看了看,这并非江府,亦并非成王府,倒是有些像——宁王府。

      先前他脑子一片混乱,现在睡了一会儿,神思清醒了些,便开始细细梳理起了泊临跟他说的那些话,若真如他所言,彭海晋不是他所杀,那又有谁能杀?以及——

      兖州那伙人在八月十五日闹那样一遭又是为何?泊临说他在江南一带不知所踪,那自然是到了清风县,那,张明锦为何要把他带到清风县去,让他以张思的身份和顾昭他们见面。

      余光瞥到顾昭睡着时的模样,眉头紧皱,好似睡不安稳,江辰下意识伸出手想去抚平他的眉,顾昭却猛然惊醒,单手紧紧捏住了江辰的手腕,江辰吃了声痛,闷哼一声,顾昭一看是江辰,立马松开了他的手腕,察觉自己方才失态,愧疚道:“子渝,我方才可弄疼你了?”

      江辰虽摇摇头,可却紧咬着下唇,顾昭拿起江辰的手腕,上头一片青紫。

      顾昭忙不迭从床头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白瓶和纱带,细细地为他上药,便吹着还轻轻呢喃着话语,江辰把头凑近一听,发现他在一边给江辰受伤的手腕吹气,一边说着“不疼”“不疼”,神情专注。

      这个举动莫名触动了江辰心底的某根弦,曾经有一个人与他如今的举动一般无二,有感而发道:“王爷今日喝酒了?”

      顾昭抬了下眼:“子渝你这般神情是为何,这间客房的下面便是地窖,自然会有酒香,更何况,万一你一醒过来没见到我,四处寻我,该怎么办。”

      江辰扬了扬眉:“那,王爷为何在清风县待的好好的,又要会回长安城来。”

      顾昭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子渝应当早该问我了,为何留到现在才问?”

      江辰愣了愣,顾昭这一反问,还真把江辰问住了,他确实应该早些问这个问题,为何留到现在?

      不等他想出个结果,顾昭道:“你是忧心我是为了皇兄,而与你渐行渐远罢。”

      江辰看着他,有些想反驳,但不可否认,他确实觉得他会站在刘谨那边,帮着来对付江家。

      “其实……”顾昭涂药的手下意识一顿,看着江辰道:“……我确实有想要来帮皇兄料理这些烂摊子的想法,但我又受不了长安城诸多拘束,所以一直犹豫不决……后来,真正使我下定决心的是什么,子渝可知?”

      江辰摇了摇头。
      顾昭帮他包扎好后,才不急不缓地说:“是因为,你。”
      江辰愕然道:“我?”

      顾昭道:“对,就是你,我之所以会回长安来蹚这趟浑水,是因为你突然不辞而别,当时,刘翟的调令也刚到,我这人……”他苦笑了一声,“天生过不了尔虞我诈,高官厚禄的日子,五年的隐居日子确实好过,但我当时却不想就这样放过你……”

      其实还有个原因顾昭没说,只有他身旁睡着江子渝,他才不会整夜难眠……相反,他还能睡的比平日里都要安稳。

      顾昭那双狭长的凤眼半是迷离半是留恋地望着江辰,柔声道:“为君而归,子渝可满意了?”

      江辰深深望了他一眼,煞风景地问道:“王爷,柳浩白可曾查探到张明锦的踪迹?”

      顾昭熟练地脱了外袍,江辰见状往里躺了躺,待到顾昭钻进来,复问道:“王爷,柳浩白可曾查到张明锦的踪迹?”
      顾昭笑而不答。

      “王爷若是不说,那我明日自去问柳大人。”

      顾昭无奈出声:“子渝,你就不能别在这时候谈正事吗?”

      说罢不安分地去搂住江辰的腰。
      江辰道:“那,顾昭你能说说你在楼兰打仗时的事吗?”

      “楼兰?”顾昭迟疑一顿,继而笑道:“那个时候能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每天除了练兵就是打仗,我那时候,不过也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当时也只是为了把皇上救出来,谁知先帝是不是病入膏肓,以至于神志不清,随随便便就把这主帅的位子丢到我头上……也是够糊涂的。”

      江辰却很认真地听着,“但你后来不仅收服了一众老将,还带兵先是大破楼兰,接着又抵御匈奴,如此看来,先帝的眼光当真不错。”

      顾昭没料想他能想的这么深,他感叹道:“但先帝却没想到,屡战屡胜的宁王最厌恶打仗,终日只想着渔樵耕读,毫无雄心,毫无抱负,却白白占着骠骑大将军这个名号。”

      “顾昭。”江辰轻轻唤他的名字,“你带兵把皇上从楼兰手中救下,是为了不继位罢。”

      若是刘谨一直在楼兰当质子,那先帝只能把皇位传给顾昭。

      顾昭没有接江辰这句话,搂在江辰腰间的手不安分地隔着薄薄的里衣上下游走,话头一转,“子渝,平日里你都很快便睡了,今夜怎的话如此多,难不成你想……做点别的事”

      江辰心道,若是你睡了两个时辰刚醒,难不成还睡得着?

      不过……若是再做点别的事……倒也不是不行。

      其实他们二人已经早就互诉衷肠,也曾躺在同一张床上和衣安睡,但却未曾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该说的也说了,顾昭轻轻解开江辰里衣的结,正欲将人就地正法,事情突然起了一点微妙的变化,江辰清冷的声音忽然在顾昭耳边道:“怀瑾。”

      顾昭被他这般一叫,恍惚片刻,受用至极。

      待他反应过来时,江辰不知何时吹熄了床头的红烛,一手已经解开他的里衣,欺压在他之上。

      “怀瑾,你以为我当真不想吗?”

      顾昭正想翻身上来,就见江辰一口咬上了他的锁骨处,顾昭哼了一声,伸出手却推不动江辰,正纳闷江辰一个瞧着文文弱弱的公子哥,哪来这么大气力,“子渝,你一只手不大方便要不然,还是我……嗯~……”

      “来”字被堵在心口,化成一道长长的尾音,江辰轻轻用牙关咬着他的胸口处,力道突然加深,顾昭全身颤了下,有气无力地出声:“……啊……嗯……子渝,你属狗吗?”

      顾昭抓着江辰的肩头,头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在江辰的手一路往下时,才听他轻轻答道:“无妨。”顾昭神智迷离,后知后觉,此时才反应过来,江辰的话外音是,于他而言,一只手也无妨的,他早便说过,三教九流,阴阳五行,戏剧话本,各类书他都有看过,由此看来,那便是连……之书也曾涉猎。

      夜里有两三星点划过,窗外似一阵寒风吹走,新月半轮,云雨翻腾,在顾昭将睡未睡之际,他听见江辰从后边咬着他耳垂轻轻说道:“怀瑾,我爱你。”继而把他抓着锦被的手轻轻勾起。

      顾昭翻了个身,与他十指紧扣,哑声道:“我下回可不让你了……太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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