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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   腊月中旬,年关将近,入夜,江辰正在院子里扫着积雪,顺带把秋日里的桂花拿出来酿了壶酒,俄而雪至,风起,江辰将扫帚放在一旁,进了屋子生好暖炉,彼时屋外风雪,屋内煨酒,烛光点点,不一会儿,木樨花和着酒香在屋子里氤氲开来,
      匈奴使团在长安城只待了短短十日便已经启程回去了,给出的理由是阿朵郡主水土不服,想着早日回去,闹了这么一出,匈奴人也想消停点了,那阿朵郡主为何中箭,为何箭上有毒,大家心里都明白的很,给个台阶,双方各退一步,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江辰也是那日之后才后知后觉,匈奴人不会如此轻易就议和妥协,匈奴同代国纠缠了上百年,从不妥协退步,怎会就这样把郡主嫁过来,现在想想,也是后怕,若是当时江辰没有试探,又或者,江辰猜错了,那匈奴人就可以捏着匈奴郡主这个由头,指不定要同代国怎样纠缠。
      代国这些年,外要抵御匈奴,内还要休养生息,先帝几乎把代朝百年来攒下的家当全部挥霍了个干净,传到刘谨手上,已经只剩下了个空架子,此时若是开仗,还真说不准是哪边吃亏一点。
      江辰想着想着出了神,外头忽然一阵骚动,似乎有人急冲冲闯进了府,江辰出门一看,眉心一皱——是柳浩白。
      江陵适时出来,柳浩白向他做了个揖,“江大人,例行公事,得罪了。”说着做了个手势,身后的人会意,往书房和江陵的所在处三三两两地开始搜查。
      不一会儿,有一人双手呈上一样东西,柳浩白看了后,神情肃然,而后江陵便被带走了。江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却早已经思索了许多事情。
      柳浩白拿了皇上的圣旨,而江陵的身份摆在那,一般的罪行,怕是不足以把他带走,除非是——谋逆。
      江陵似乎并未辩解,就这样让他们带走了。想来也是,江陵一直信奉“清者自清”,为人从来光明磊落,坦坦荡荡。而他们却没有动江辰,说明还未查明,但很有可能已经有了实证。
      江辰索性就跟了出去,柳浩白正往大理寺去,江辰隐匿了身形,不一会儿便跟着他们到了大理寺大堂后面的厅房。
      不在大堂,转在厅房,难不成,不是顾昭来审?
      柳浩白打开了门,同江陵二人一前一后进去了,江辰躲在了外面走廊的房梁上,屏息静听。
      “泊临,别来无恙。”一个人不急不缓地出声,能叫江陵的字,想来也不会有第二个人,果然,不便在大堂,带到厅房里来,自然是皇上也在。
      “皇上这是打算悄悄地审?”江陵似乎听起来并不感到意外,很是镇定地答道。
      “泊临,你我好歹相识一场,有些事情,朕希望是误会一场,还是不要闹大的好。”刘谨很惋惜地说。
      “江大人,此前大理寺收到一封密信,上面详细写了你是如何残害彭大人和韦大人,以及把陈龙囚禁致死,另外,还与匈奴人暗通款曲的事情,迫害忠良,通敌叛国,你可认?”出声的是顾昭,是了,想来那刘谨定然给他使了个眼色,这好歹是大理寺,审人这种事还是要给顾昭来审的。
      江辰在房梁上听到这些话大惊,险些不小心掉下来,江陵?通敌叛国?迫害忠良?怎么可能?但他很快稳定心神,继续凝听。
      “密信上写到你曾与清风县的一位姓张的商贾有私交,那位商贾名为张岱,可有此事?”
      江陵没有出声,想来是点了点头。
      “这些是你同那张岱的往来信件,其中大部分已然被烧毁,但好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却没有想到张岱私藏了一封,又找人代写了一封一模一样的,这封信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曾要他大量制作蚀骨香,可有此事?”
      江陵沉声道:“既然王爷方才已经说了,笔迹可以模仿,那又怎能算的了实证?”
      “笔迹可以模仿,但是匈奴的私印可不能模仿。”
      江陵道:“那既然是匈奴的私印,那与我又有何干系。”
      柳浩白此时突然出声道:“江大人,得罪了。”
      江辰正纳闷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就听刘谨痛惜道:“泊临,起先朕从不疑心,可你若是清清白白,你的左臂上又怎会有一个青狼獒图腾?”
      柳浩白此时也道:“江大人身上的图腾同此信件上的印章图案一般无二。”想来是拿着信同江陵左臂上的对比了。
      “泊临,事到如今,你还想如何狡辩?你我自幼相识,志趣相投,怎会……怎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各为其主,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个答案,皇上可满意?”
      顾昭此时沉沉出声:“怕是不止如此罢。青狼獒图腾,向来只有匈奴位高权重者方可纹在身上,即便是内奸,也算不得是匈奴的自己人。”
      江辰手心冒汗,顾昭这话什么意思?
      “宁王这话,可真叫我刮目相看。没错,青狼獒是匈奴人最为信仰的神明,看来传说中那个纨绔的宁王,到不一定真的纨绔,若是分庭抗礼,倒还真占了上风,但可惜的是,你终究还是敌不过你可亲可敬的皇兄。”
      江陵说完这话后,放声大笑,“在我看来,藏的最深的,莫过于……哈哈哈哈。”
      顾昭道:“江泊临,你如今已经是阶下囚,又何须挑拨我与皇上的关系。”
      刘谨此时似乎也是大为不悦:“来人,将江泊临关入诏狱,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先出来的是顾昭,而后便是刘谨,最后才是柳浩白和江陵。
      入了诏狱,意思就是有去无回。江辰本想等到人都走远后,再原路返回,可顾昭却一直徘徊不去。
      良久,刘谨他们都已经走远,顾昭才出声道:“子渝,下来罢。”
      江辰在上边听了好一会儿,没成想顾昭竟然猜出来了,“王爷怎知是我?”
      顾昭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学着江辰平日故弄玄虚的样子,淡淡道:“猜的。”
      “王爷……”
      顾昭终于无奈说了实话:“地面上有影子,我料想是你,所以我就猜了一下,没成想当真是你。”
      能悄无声息溜进大理寺,还跟在柳浩白后边,而柳浩白今晚又正好把江陵带来了,那偷听之人除了江辰还会有谁?
      “此地不宜久留,子渝,我有话要同你讲,随我来。”顾昭说着轻轻一跃,上了屋顶,江辰紧了紧衣衫,跟在了他后面。
      大理寺同成王府最为相近,顾昭本来想把人带回宁王府,但江辰出来的急,身上只穿了一身薄薄的素色长衫,连狐裘也未披在身上,等到了成王府时,整个人虚弱无力,刘翟连忙给他灌了一碗姜汤,这才恢复过来。
      “怀瑾,你夜半三更把人带到我这来,到底是怎么想的?好歹也要拐个弯把人拽进你府上啊,你府上可比我府上安静多了。”
      顾昭没心思跟他贫嘴,“芷宜,我有些话要同子渝讲清楚。”
      刘翟登时明白了,一脸我早就看透了神情,“哦~我就不打扰你们说悄悄话了,”说着他起身去关门,又想起什么似的提醒道:“那怀瑾,你们动静小点。”
      顾昭没好气的亲自把门关上,“就你话多,还不快走?”
      成王生痴迷药理医术,成王妃好香,乃至于整个成王府上上下下都弥漫着草药和香料的味道,自从成王妃薨了后,那些香料的味儿就淡了许多,成王府的生气也淡了许多,反倒是草药的味道愈加浓郁,此时他与江辰所处的这间客房,亦是如此。
      烛火不甚明亮,忽明忽暗,顾昭开口道:“子渝,你心里定然已经揣摩了许多事,不妨说说?”
      顾昭说的没有错,江辰很多时候嘴上只说上寥寥几语,但心里却早已经琢磨了个透,他那张脸,太擅长伪装,太擅长故布疑阵,很多时候,顾昭恨不得把他整个融进自己血肉里面,看看他内心到底是怎样想的。
      江辰淡淡道:“既然王爷都把人提到诏狱了,想必知道的也差不多了,又为何要来问我?”
      顾昭叹了口气,负手而立,“那你可知道,江陵所犯之罪,足以诛九族?”
      “王爷既然知道,自然也不用再来多此一举了。”
      谁知顾昭说道:“你可知青狼獒图腾意味着什么?那是匈奴处在最高阶级的人才能拥有的,例如:阿朵和也将。”
      “皇上之所以会如此重视这件事情,不仅仅因为此事干系到朝廷命官,还干系到代国安危,皇上最是重情重义之人,但江陵此人,隐藏在代国十多年,居心不轨,其心可诛,整个江府,怕是都脱不了干系。”
      江辰哑然道:“你的意思是,江陵其实……与我,与江家,都毫无干系?”青狼獒图腾,是匈奴王族的专属。
      “这些年在清风县,我曾探查到一桩有关匈奴大单于的辛秘,”顾昭想了想,继续道:“那时候,我为了混淆视听,装作一个匈奴大汉,在塞外停留了一段日子,机缘巧合下,我察觉匈奴人曾派了一个卧底在代国,也是因为此事,我才盘桓在清风县,想要得知更多的讯息,但却无果。”
      江辰的脸色明显变了又变。
      “子渝,江陵根本不是你兄长,他是……他是匈奴大单于的长子。”顾昭说完这句话,显然早就知晓了,此时正好说出来江辰心之所想。
      “匈奴大单于的长子出生时乌云密布,那一年,塞外颗粒无收,饥荒灾年,是为不祥之兆,首领们纷纷要求让他祭天,以平息上天的怒火,但大单于那时喜得麟儿,不忍他就这样白白失了性命,便暗中把他送到了中原,做这件事情的人,正是张青松。”
      “这么些年来,匈奴大单于早就得了也将,却仍然十分挂念流落长安的长子,他在匈奴无名无分,知情者甚少,而谁又知道,代朝居然收了匈奴单于的大世子来当代宰相,也是笑话一场……”
      “王爷就如此肯定吗?”
      顾昭轻声道:“我早同你说过,江陵此人,怕是别有用心。”
      “代宰相的点子是你告知他的,但那时候,先后死了两位大人,任谁也能想到此事与江府脱不了干系,我所熟知的江陵,善于心计,他在那个时候把你叫回来,你当真就没有怀疑过吗?他十几年来,一直以江陵的身份潜伏在江家,若是要去找你,哪能用的了三个月的时间?朝中局势一变,你正好回来,再加上一年前在金銮殿上那一出……”
      顾昭深吸一口气,不忍再继续下去,“子渝,你就从未怀疑过他早已经拿捏住了你的脾性,只等着你往他早就挖好的陷阱里面跳吗?”
      江辰的意识忽然变得很模糊,顾昭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砸到他的耳中,朦胧中,他想到了许多事,江陵那一夜忽然到访清风县,转而柳依依就越狱了,一步一步处心积虑地爬上了代宰相的位置,亲手处理了朝廷中的异己,醉酒后最爱吟诵的诗句,以及,那日身着黑衣,一箭射向了阿朵……
      一桩桩,一件件,他都看在眼里,顾昭曾不止一次跟他提过,同他暗示,江陵绝非善类,可这些事情,怎么看也不像是江陵所为……
      眼前的一切似乎变得很模糊,虚晃的烛火,以及顾昭那双狭长的凤眼……他感觉眼里有一股温热流出,正想拿手擦一擦,看看是什么,就见顾昭大惊失色的过来扶住他,他在一片混沌中,望了一眼外头的月亮正明晃晃地挂在那……
      最后一丝神智未散之前,他想,今夜的月虽亮,但若是再圆一点……
      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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