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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   江辰坐在轿子里,被顾昭看的有些不自在,轻声问道:“王爷?”
      顾昭回过神来,“啊?”
      “王爷为何自成王府便一直盯着臣看?”
      顾昭有些窘,“本王……本王在想江大人头上的伤可有大碍?”
      江辰道:“小伤罢了,王爷不必忧心。”
      “那个……江大人能否如实告知本王,那夜……本王醉酒后,当真没做什么冒犯江大人的事?”
      江辰犹豫了片刻,想着这时说真话好,还是继续编瞎话好。
      在他踌躇的当口,顾昭又开口道:“其实有件事本王一直想跟江大人说,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
      江辰望着他,心沉了沉,以为顾昭要把那一夜他毒发的情形说个明白,好与自己划开界线,连忙道:“那夜子渝神志不清,若是得罪了王爷……”
      谁知顾昭开口说的是:“本王其实是个断袖……”
      二人几乎同时说出,几乎同时望向对方的眼,两个人这么看了一会儿后,江辰率先收回了眼,有些不自在地别过眼去,“咳咳……王爷请接着讲。”
      顾昭本来还有些难以启齿,但江辰这么一说,他反而不觉得难为情了,“实不相瞒,本王同旁人的喜好不同,本王有龙阳之好,所以若是江大人嫌恶本王,大可以实话实说,本王断然不会纠缠你。”
      还未等江辰做出反应,顾昭又继续道:“若是那夜本王醉酒冒犯江大人,做出令江大人嫌恶之事,也请江大人实话实说即可,不必因为怕本王因此对你怀恨在心。”
      江辰依旧是那般淡漠的模样,似乎对所有的事情都漠不关心,但眸子动了又动,语气比平日里也温和了许多:“王爷不必担忧那夜,那夜王爷确实只是拉着子渝和衣而睡,并无半分逾矩行为,子渝信得过王爷的人品,王爷自然不会是那种纠缠别人不放的人。”
      顾昭听了此话神色稍有动容,只觉得傍晚自轿帘缝隙透过来的光变得愈发明亮。
      天边明霞惹人怜爱,日暮残阳令人叹息,旷野无边,长安月下,转眼便到了江府,江辰向顾昭拱手道谢,顾昭道:“每每与子渝交谈片刻,本王的心便要豁然开朗一番……”
      顾昭顿了顿,试探道:“不知江大人如何看待断袖?”
      江辰答道:“臣见识短浅,孤陋寡闻,不过在臣看来,无论是世人追崇的男欢女爱,还是世俗所鄙弃的断袖之癖,都只不过是心之所向罢了,王爷不必因此而羞于启口,相爱相恋本就是人之常情。”
      顾昭愕然道:“子渝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江辰道:“字字真言。”
      片刻后,顾昭忽然笑了起来,“今日听子渝一席话,可胜过了那些翰林院的酸儒生读的十年圣贤书。”
      此后的几日里,刘翟在处理成王的身后事,顺带递交了辞呈,刘谨看到辞呈的时候,还是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皇叔突发疾病,就这样撒手人寰,倒让朕犹为痛心,可惜了刘大人好不容易到了这个位子……”
      继而刘翟顺理成章地把蚀骨香的事情说了出来,刘谨一听这话拧起了眉:“只是刘大人这样一走,朕还不知要从何处找个像刘大人这般会破案的能人。”
      刘翟道:“其实……”刘翟刚想说清风县那几件案子都并非他所查出真相的,但这样一来,顾昭不久暴露了吗?朝中自五年前就人人在传,说宁王与皇上离心,迟早有一天揭竿而起,虽然顾昭隐退了五年,但这风波却一直未曾平息,如今顾昭又回来了,朝中更是各持己见,不知有多少在暗处等着宁王和皇上鹬蚌相争,他们好渔翁得利,倒不知这可亲可敬的皇兄对顾昭如今有几分旧情,几分在意,又有几分芥蒂,几分算计,几分猜忌。
      要是让刘谨知道顾昭在清风县那样靠近边塞要地的地儿待了五年,那其中不乏顾昭早些年出生入死的将士们,那顾昭有不轨之心的罪名怕是要坐实了,毕竟谁也不会相信顾昭只是在清风县老老实实种活了棵桃树,然后什么也没做。
      思来想去,刘翟立马便转了个话头道:“其实此次能查到蚀骨香,还要多亏了宁王。”
      刘谨眯了下眼:“宁王?”
      “是,早些年宁王曾在边塞打战,对蛮人的用毒之道也略有了解,正是由宁王提点,臣才能想到蚀骨香。更何况,此次查到的蚀骨香极有可能与南越人有干系,南越人擅长用巫毒,由此看来,此事还干系到我朝国运。”
      刘谨温和一笑,似乎丝毫没把刘翟后几句话放在心上,只是说了几句安慰刘翟的话,刘翟便先行告退了。
      或许是刘谨一时之间当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这大理寺卿一职果真暂时给了顾昭暂代,顾昭接手了才知道,这两桩案子之前都是由大理寺少卿柳浩白取证查探的,卷宗写的也很清楚明白,而柳浩白不过是个跟顾昭年龄差不了许多的,这样的年纪就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不由得让顾昭多看两眼,与之交谈一番,也是举止得体,对答如流,对顾昭提出的案子的疑点,也是应对自然,有理有据,丝毫不见慌张。
      看来这人在大理寺,当真给刘翟省去了许多麻烦,不然,刘翟怎还有心思去找江辰。
      从大理寺出来时,天色尚早,心头一动,不知此时此刻江子渝正在做什么。于是官服未换便扭头去了礼部,快到的时候,却正好碰见江子渝同几人出来,似在交谈些什么。
      难为江辰之前在长安城那么个名声,竟还能跟共事的同僚有说有笑,竟也没被孤立,也是奇事一桩。
      待到江辰身边的人都走了后,顾昭正想装作偶遇,没成想江辰道:“宁王殿下,您老人家就不能有一次正正当当出来见人的吗?”
      顾昭尴尬从墙头出来,正好他们二人都身穿着深蓝的官服,索性也不遮掩了:“江大人跟同僚的关系看来很好。”
      江辰淡淡道:“那是宁王殿下未曾见到臣一开始入朝为官时的情境。”
      “本王可是听说江大人曾在朝堂上舌战群儒,满朝文武百官,可都是对江大人佩服之至。”
      这事是顾昭入了长安才听闻的,想来清风县山高皇帝远,这么一桩奇闻也传不到那儿去,不禁想起他在清风县也是就那样往一堆人里一站,便能平息了争论,真不知舌战群儒又是怎样一番情景。
      正想着江辰会如何应答,谁知江辰只是垂了眼帘道:“年少不懂事罢了”
      顾昭敏锐地觉得江辰似乎并不愿意提起那时候的事情,看到江辰额上已经拆了纱布,碎发间隐隐约约能看到伤口已然结痂了,遂话头一转,“素闻江大人博览群书,不知这一身武艺又是师承何人?”
      江辰没想到他记性这么好,他只在他面前用过一次武功,他竟是牢牢记住了,“习武本就是为修身养性,臣的武艺于王爷而言,不过是三脚猫,至于师承何人……想来也不必说出口了。”
      秋日落霞,霜染菊花,雁过也,南风微凉,残阳照,对影成双。
      天边细碎的光似乎要把顾昭身上深蓝的官服染成金黄,他想再说些什么,奈何此刻却想不到说什么。
      不一会儿便到了宫门口,顾昭趁着江辰还没上轿子的当口,连忙道,“想来本王回长安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想请江大人来府中坐坐,不知江大人可否赏脸,今夜陪本王小酌共饮?”
      顾昭说完后,内心隐隐忐忑,七上八下。
      “那臣便却之不恭了。”
      顾昭抬眼望他,心情有些微妙,本以为要多费些口舌,谁道江子渝这么快就答应了,心里不觉泛起涟漪。
      像是沧海里的一叶扁舟忽而瞧见了月光,渐浅渐深,又如梦似幻。
      目送江辰的轿子逐渐远走,正欲离去,就见陈公公又来了,果不其然,他那皇兄又来叫他了,说是有事相商,顾昭心道,只要不是陪你用晚膳就行。
      遂掉头入宫,走之前还不忘吩咐轿夫回府给陈管家带个信儿,一进了御书房,顾昭就看见他那常年温和展笑颜的皇兄此刻正眉头紧锁,盯着什么东西看的正入神,顾昭还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就算是再棘手的事情,至少刘谨不会摆在明面上,此刻怕是真的出了些紧要的事。
      “皇上。
      刘谨不为所动。
      一旁的陈公公见状在刘谨耳边耳语了几句,刘谨终于抬头看着他,但神情依旧严肃,“宁王来的正好,”说着把手上的奏折递给顾昭,“你看下这封奏章。”
      顾昭接过奏章,看着看着眉头也不觉拧了起来,“这……”
      奏章上头写了彭海晋还有韦林为何而死,被谁所杀,以及多年前兖州舞弊案的真相。上头写道,彭海晋和韦林的死是早有预谋,凶手有两个,一个是失踪的大理寺卿陈龙,另外一个是现任刑部侍郎——陈如玉。
      而多年前兖州的舞弊大案,实则是彭海晋和韦林以及一干大臣联手栽赃构陷,目的便是因为一个名叫柳河的人,柳河在兖州时,曾经写过一些大逆不道的话,矛头直指彭海晋和韦林二人,说天下有二马,是为天下蛀虫之首,一马名曰宣城,一马名曰荆州,若是二人一日不除,我朝便止于嘉然。这些言论还被兖州各书院誊抄贴在墙上,每日诵读。
      彭海晋便是宣城人,而韦林便是荆州人,嘉然是先帝时的年号。
      由此可见,这柳河,还真是胆大妄为。但由于柳河是一方巨贾,富可敌国,柳家世代经商,柳河自十五岁接管家业,曾远至匈奴,月氏,楼兰一带经商,与南越,羌族等边陲大国的国王及权贵交往甚密,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而彭海晋和韦林当时二人刚刚升至四品,不敢吭声,只得任他诋毁,待到二人在朝中根基已稳,又正好柳河此人,有极大的政治抱负,在外经商的同时,他还仔细研读孔孟,那年正好遇上柳河参加秋闱,便与几位大臣商议出来这么一条计策,事后彭海晋和韦林二人还过河拆桥,将参与此事的大臣们也一一斩草除根,但柳河却没在这上头栽了跟头。
      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从问斩的名单里除去了,还无罪释放了,于是愈加放肆,在兖州甚至边陲大国散播他的那一套谬论。
      但此人之所以会销声匿迹,归根究底还是他那张嘴。
      奏折上提到,嘉然二十年春,柳河因妄议朝政而被凌迟处死,除诛九族外,还有与其往来过密的私交好友,街坊邻居,无一幸免,全部被贬为奴,流放边境。
      妄议朝政的罪名便来自柳河曾写过一篇策论,名为《国本说》,说到,今二虎相争,上欲废长立幼,奸臣当道,蛀虫成群,天怜我朝再无能人,恐气数已尽。
      ……
      桐纨绔之徒,舞刀弄枪,所谓军功,实为性情暴虐,好大喜功,不堪大任,谨性情软弱无能,但念其身为长子,若是日后举贤任能,广听谏言,不失为一代明君。
      ……
      成久居长安,名为习医,实为暗杀,有不轨之心,不能名正言顺也,其子翟,混混也,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而上今病榻缠身,寻仙问道,不理朝政,实为昏庸无能,想周女皇虽一介女流,在位时,贞观遗风,夜不闭户,流芳百世。
      ……
      而宣城,荆州掌控朝政,目中无人,应当施以千刀万剐之刑,为天下人所唾弃。
      ……
      若是说上头那段言论诋毁了彭海晋和韦林,那么这篇《国本说》就是在实打实地触先帝的逆鳞了,怪不得柳河死了后,他的事迹未曾透露出来半点风声,而刘翟查到的也只是兖州舞弊大案,并未知道这一层缘故。
      若这上头说的是真的,那兖州那伙神秘势力应该就是柳河的残余势力。
      “皇上,这奏章从何而来?”
      刘谨长叹一声,“不知,朕是在昨日未批完的一堆奏章中找到的,这奏章写的如此详尽,连柳河的文章都能照搬,自然也不怕我们去查,十有八九是真的。朕今日找宁王来,正是因为兹事体大,而成王又正好在如此节骨眼儿出了事,朕心里,实在是惶惶不安。”
      顾昭道:“既然奏章上写了陈如玉,那皇上不如从此处入手,”
      刘谨负手背对着顾昭,“这五年来,朕自坐上这个皇位,便整日殚精竭虑,夙夜忧叹,唯恐自己一不留神做错了什么,其实朕知道,朕是得了一份不属于朕的东西,先帝在位时,最是宠爱你,大臣们也最是欣赏你,先帝有三子两女,唯朕何其卑微,更何况,生母还是一个早已经疯了的宫女。不如你的生母钟妃身份显贵……”
      顾昭心道不好,立马跪拜叩首道:“皇上!……皇上是天下人心中的明君,是先帝一纸遗诏亲口钦定的继承大统者,是这江山的主人,真龙天子,何其尊贵,又何来卑微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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