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第 17 章 ...
-
江辰确实对查案子有那么点儿兴趣,顺着仅有的线索,一节一节往下查,一层层抽丝剥茧,其乐无穷。这些日子顾昭把他就这样晾着,大有请君自便的意味,但江辰原本就没打算走,这点是顾某人会错了意。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顾昭和江辰,一个忙活的焦头烂额,一个闲的捉鱼逗鸟。
在程子康的事情过去一个月后,终于,顾昭从河里找到了失踪多日的小荷,不过,此时她是一具尸体。
尸体是打猎的猎户在山上发现的,看到的时候,尸体就已经开始腐烂了,刘翟验了尸,同程子康的死因一样,是同一人所为。
顾昭这些日子也去过花月楼,小兰病倒是好了,只不过,跟顾昭他们打马虎眼儿,死活不说实话,想来她并未同顾昭他们说完。眼下小荷的尸体便是佐证。
顾昭看到尸体的那一刻,便冷声吩咐道:“去把小兰叫来。”
小荷的尸体想来已然放了许久,尸体在一处洞穴处发现,过了如此久,竟也未被鹰鹫分食,也是怪哉。小兰一到县衙,起初还扭扭捏捏,明显不想多说,但当她见着小荷尸体那刻,突然变了个人,也不惺惺作态了。
只是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具尸体,有些魔怔地说了句——死了?
但随即她强颜欢笑道:“刘大人,这是谁?”
刘翟左手一拍桌子:“不是小荷,又当是谁?”
小兰有些惊慌地连连向后退,口中喃喃自语:“不……绝不可能……不可能的……”
顾昭在一旁拽住她的手腕,逼迫她不再后退:“绝不可能什么?”
小兰试图挣脱他:
“那人告知我,小荷绝不可能死去……”
顾昭轻笑:“你莫不是被那人骗了。”
“骗了?”小兰看向顾昭,冷笑一声:“我凭什么相信诸位?而不相信我所了解的人?”
“就凭她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到了你手上。”这时江辰推门而入,淡淡道。
刘翟见江辰来了,反而面露喜色:“怀民兄!”
但随即想起来了此事干系,正色道:“怀民兄不应在我等审问犯人之时贸然进来。”
此时屋外艳阳高照,江辰走了进来,还带着屋外余晖,顺带着把顾昭也照了个满怀。
江辰朝刘翟鞠了一躬:“唐突了。”
小兰却是怔怔地看向江辰:“你怎知,她将身家性命交托于我。”
江辰将门关上后,看向小兰:“很简单,小荷唯一信的人,只有你。”
“你虽有欺骗了我等,但是,你的十句话里面,有三句话是真的,其一,小荷确实与公子指腹为婚,事发当日他们确实想私奔,你也确实在花月楼,不过,你并没有帮他们打掩护。
其二,你待小荷,确实如同亲姐妹一般,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结为姐妹,”江辰找了把椅子坐下,目光看向小兰,“你,是小荷的姐姐。”
江辰站起身来,接着道:“这其三,小荷确实早已经不在花月楼了,而你也确实不知晓她去哪了。这,便是你那十句话当中的三句真话。小兰姑娘,我说的,可对?”
小兰的神色明显一顿,跌坐在地板上。
她没有反驳,没错,她确实只有这三点说了实情,江辰,说的都是对的。
顾昭这时候本应当说些话,于案子也行,于江辰也行,但他偏生什么也没有说,不是不想,而是话还未到嘴边,便生生被咽下到了肚子里。这是江辰第二次在他面前,如此侃侃而谈,让人找不到错处。
小兰沉静后依旧挣扎:“那又怎样?纵使我说了假话,但这确实是我所知晓的。”
江辰道:“但,知情不报,那可不是一般的罪名了。”
“我?知情不报?”小兰愠怒起来,干脆破罐子破摔,“你又如何知晓我知情不报,我一介良民,干的虽是勾栏勾当,但也是正经营生。”
江辰:“是吗?那好罢,我就来聊聊,看小兰姑娘是否真能做到问心无愧。”
“来便来,我自当问心无愧。”
“事发当日,小兰姑娘在哪?”
“自是在待客。”
“好,那姑娘前几日称病,敢问是得了何病?”
“偶感风寒。”
“那姑娘最后一次见到小荷,是何时?”
“事发后第三天。”
“很好,”江辰淡淡道,“小兰姑娘,你方才说的那三句话里,无一句真话。”
他再次看向小兰:“我说的,可对?”
小兰眼里似有慌乱,但她仍然不肯松口:“公子说话要有依据,不能平白无故诬赖了人。”
江辰道:“这是自然,先说姑娘感染风寒之事,那几天里,我派人暗中跟着姑娘,姑娘确实身子抱恙,可一连着好几日,姑娘去药铺里,抓的都是金疮药。若是不信,便可叫刘县令去花月楼一查,再去药铺对对账目便是。”
“再来说说姑娘几时最后见到的小荷,事发后第三日,我与刘县令去了花月楼,那时老鸨说小荷姑娘不便待客,于是便叫了小兰姑娘进来,小兰姑娘来时,眼眶微红,虽用脂粉极力掩盖,但还是能辨别出,眼睛红肿,似是刚哭过一般。小兰姑娘连大刑都不曾畏惧,那日却轻易红了眼眶,可看出小兰姑娘是真情流露,那,小兰姑娘会因何事而哭?怕是只有一个小荷罢。”
“若是我并未猜错的话,小荷姑娘在案发后第二天就已经离去,且是在夜里离去的,而小荷姑娘并未疯,是小兰姑娘出的主意,让小荷装疯罢。”
“若是再往下深入,怕是那日小兰姑娘并未去帮小荷打掩护,而是去和真正杀程公子的人会面了,所以在小荷出来后,你让小荷装疯,不然这案子,怕是和小荷脱不了干系。”
小兰随着江辰一字一句的话语而不住地拿手指扣着地板,她怒极反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江辰道:“小兰姑娘雇杀手杀程公子的时候,可有想过今日。程公子额头上的伤,是你在他死后撞击桌角所致罢,你不过想伪装成程公子自杀,至于因何自杀,你料想衙门的人查不出来,因为根本不是什么自杀,而衙门的人,也未必会尽心尽力地查,这件案子便自然而然成为一桩悬案。”
“但你就未曾想过,小荷既然是最后见到程公子的人,无论无何,她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小兰从方才江辰开口就一直面色苍白,此刻她竟是连敷衍也不愿敷衍了,终于无力地垂下头来,“江公子,却是我小瞧了你。”
她脸上带着悲戚,那张姣好的面庞此刻因着过于悲愤,露出点落魄的意味,“没错,我确实雇了杀手,杀掉了程子康,小荷那个不明事理的,须知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到时候,遭罪的是她,我只不过,提前替她免了这场灾难。”
说着竟趁他们一不留神,猛然向墙上撞去,幸而江辰是个眼疾手快的,把她一把拉了回来,“你这样,反倒于事无补,倒不如,把那人供出来,也算为小荷姑娘报仇雪恨了。”
小兰堪堪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江辰,想来心里依旧愤懑,好在没有在有别的举动。刘翟恐生变故,连忙把人送到了牢里。
困扰了县衙一个多月的案子,终于查出来点眉目,不过,现下于江辰而言,还有一事未名——小兰这样做的缘由。
虽说小兰已然说了,是因为心中为小荷抱不平。可江辰思来想去,这无论如何也是说不通的,小荷是七年前入的花月楼,平日里,也不擅与人交谈。而小兰,虽说同小荷平日私交甚好,但这事,是否管的太多了点。
不管是怎样,小兰都没有缘故杀程子康。况且,小兰从哪儿雇的杀手,能将钢针刺入人的头颅里面,需得是武功极其高深的人,更何况,如此隐秘的手法,不太像是寻常杀手为之。
顾昭虽方才没有多言,但江辰说的那些,他都听的真切,此刻他也同江辰有着同样的疑惑,甚至比江辰要多出许多。他这些日子,并未向江辰透露半点此案的事情,江某人就算聪明绝顶,也断然不可能凭空臆想出这些。
那就只能是刘大人又糊糊涂涂地同人说了。
顾昭无奈叹了口气,要说刘翟这个人,他还真不好怎么样,先不说他现如今才是县令,就算他不是县令,顾昭也不想拿他怎么样,但今天这事,若江辰也是个不可信的,那麻烦可就大了。
至于那杀手的来历,顾昭想了想,合计着先回去一趟,他仰头望了望,天边行云亦行亦止,再过段日子,木樨花就开了,只可惜,塞外黄沙,苍茫野外,木樨花开不了。
那株桃花,也是费了他好些心力才开的。
顾昭鬼魅般的身影与青葱山林融为一体,单单回响着苍凉悲戚的风声。
刘翟方才把小兰收押后,便一直在寻顾昭,他这些日子,确实跟江辰多说了两句,可要紧的他一件也没说,想来顾昭那厮也定是猜出来了,此刻不一定在哪儿找由头。
“刘大人。”刘翟一回头,一抹白入了眼,是江辰。
要说江辰,来找刘翟不过一件事,他想去看小兰。刘翟心里正虚着,但江辰此人,他也不太好拒绝。便只能道句:
“望江公子不要耽搁过久。”
江辰心下明了,得了应允便去了。
江辰其实不大喜欢清风县这个小镇子,遍地黄沙,大漠孤烟中,苍凉之境。叫人瞧着,也不大欢喜。他前几日在王祎才那瞥见几幅江南之景,心中甚是渴盼,他素来听闻西湖的灼灼桃花,开的甚是娇艳,但却总也无缘一见。
前几日在小兰那,听她弹了一曲《乌篷船谣》,这曲子在这里可并不多见,他也是无意当中听过一次,小调咿咿呀呀,倒是别有一番风味,他当时诧异,小兰怎会弹,后来才得知,小兰原本是扬州人,几经转折,才到了清风县。
他心中原本就有了估量,适才在房里,他未曾把话挑明白,实则也是不大确定。
清风县的牢狱像是许久未清理一遍了,也更像是许久未怎么用了。上回江辰来时,这里的看守全然不知,不知所措,倒像是游手好闲惯了的,这牢房,倒更像是个简陋的屋子。
上回进来的那个人,是沈莲,眼下进来了个小兰,无比荒凉凄清,江辰一步一步往前走,牢房的尽头,是无止境的黑,江辰越往里走,竟是觉着让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