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君子》枕玉公子

16、第 16 章

　　顾昭既然开口了，江辰也就不再袖手旁观下去了。三人兵分两路，刘翟去程家查小荷的事，江辰和顾昭则去花月楼。

　　没有了刘翟那个不和青楼女子打交道的，顾昭和江辰二人也愈发得心应手，二人一致认为，小兰依旧是个关键，没成想，老鸨竟说，小兰抱病，身子有恙。

　　早不有恙，晚不有恙，偏生顾昭他们来寻的时候有恙，这要让人相信其中没有猫腻儿，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此看来，这花月楼，当真有问题。
　　不过，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顾昭和江辰二人来到小兰的房内，虽说上回顾昭和刘翟已经来过了，但时间紧迫，顾昭身边，又跟着刘翟这么个没武功的主，办起事来，很不方便。

　　而江辰，虽说和刘翟应当差不了多少，但顾昭觉得，这人要比刘翟让他省心。

　　还是之前一样的布局，顾昭一眼看去，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扫视一眼，又觉得有哪里隐约不对劲儿，说不上来哪里。

　　顾昭拿起一盒胭脂，随口感叹了一下，未曾想到，青楼女子用的胭脂盒也如此精致。上头还有浮雕的花纹。

　　江辰见到却是有些纳闷，小兰的梳妆台上，为何只有一盒胭脂？连把木梳也没有。梳妆盒里亦是如此，只有一支钗，衣柜里倒是有几件衣裳，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样看来，所谓的抱恙，说不准是潜逃了。

　　还是来晚了一步。

　　那现下，就只有老鸨那一条线了，二人不敢再耽搁，连忙来到老鸨的房内，想找到些许蛛丝马迹，但顾昭上回就没找到什么，这一回看来也是徒劳而返，但，正当顾昭打算走的时候，发现江辰正盯着一幅画，正是顾昭上回看的那幅大漠孤烟图。

　　江辰：“这画……”

　　顾昭看着那幅画，正经道：“上回我与刘翟来时，我临走看了看这幅画，在程子康的房内，我见过一幅，由作画手法可知，与这一幅，应当是出自同一人手中。”

　　江辰：“而那老鸨目不识丁，为何要在房中挂这么一幅画？”

　　顾昭：“不错，这房间内，唯有这幅画，看起来与之格格不入。”

　　江辰负手而立，正想说些什么，外头忽然一阵骚动，有人来敲小兰的房门：“兰姑娘，你在房里吗？”
　　“我听说你身子有恙，特意为你炖了汤。”

　　江辰和顾昭在里头大气不敢出，只盼着这人早些走。
　　谁料外头的人一下敲的比一下急，“兰姑娘，你还好吧，这汤再不喝就凉了，那我就直接推门进来了……”
　　但外头的人并未如顾昭所想的那样进来。

　　屋内烛火憧憧，江辰斜着眼看顾昭：“顾公子，可否放我下来。”

　　顾昭愣了愣神，尴尬道：“方才情急之下，迫不得已，望江公子见谅。”

　　其实当顾昭凑近的时候，江辰的大脑是空白的，毫无预兆地，那人便俯下身来错身落下一个吻，即便那人已经拿衣袖隔开了。

　　当外头那姑娘要推门时，顾昭来不及思索，这屋内无地可藏，只能是想个法子，将那人骗走，所以他才慌不择路地把江辰的发带扯下，将人打横抱起，刻意走至窗前，而后俯身拿着袖子吻了下去，此番场景透过烛光，在窗户纸投下剪影，叫人看了，只当屋内云雨之欢，鸳鸯交颈。那人见着这番场景，自然就走了。
　　幸好那人是江辰，若是刘翟，怕是要大叫一声。虽说这样做情有可原，顾昭是个面皮厚的，可好歹江辰到底是宰相之子，一时之间，二人之间的气氛略微紧张。

　　顾昭就这样站着，静静地等着江辰好生打理了一番，可巧的是，不知是不是何原因，江辰束了好几次发，可那发带偏生不听他的，总系不好，顾昭于心不忍，轻声道了句：“江公子，在下来帮你罢。”走上前去想搭把手，江辰的手悬在发冠上顿了顿，应允了。

　　江辰坐在了床边，任由顾昭摆弄，无意中触及江辰的耳垂，红的发烫，他也心知是自己的不是，心跳的略微快了些，折腾了好一阵儿，顾昭长舒一口气：“好了。”手从江辰的发间收回，却发现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而后，二人自窗边一跃而下，一路都不曾言语。

　　未曾想的是，江辰会打破这份沉寂：
　　“顾公子可还好？”

　　顾昭心虚，以为江辰指的是那件事：“还好还好……倒是江公子，切莫把今日之事挂在心上。”

　　谁道江辰摇了摇头，意为并非此事，“无妨，我只是想问顾公子，方才你我二人去的那间房，当真是老鸨的屋子？”

　　顾昭被他这么一问，顿时回想起来，方才外头那人，分明地喊着“兰姑娘”。又说身子抱恙，瞧着，怎么看都是来找小兰的。但之前刘翟与他分明地见着老鸨从那间屋子出来。适才他与江辰都有些许慌乱，竟然未能察觉这漏洞。

　　若那当真是小兰的屋子，那先前小兰带着刘翟和顾昭去的那屋子，又是谁的？

　　老鸨的？这看起来不太可能，看来他们应该从一开始就钻进了别人的套。

　　顾昭：“看来此事，棘手了不少。”

　　二人回到县衙时，天色已深，时候不早了，不过，刘翟从程家带来的消息，却是又让顾昭眉心一皱——程家不查了。

　　程老爷子亲自接待的刘翟，刚开始还和和气气的，一听到说刘翟他们查探到了小荷这里，立马变了脸色，要刘翟放弃此案，任刘老妈子磨破了嘴皮子，程老爷子就是不肯再配合下去，忙不迭就把刘翟送了出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究竟是何种原因，使得，程老爷子连自家儿子的事情也置之不理，而小荷的身份，又究竟是什么？

　　顾昭觉得，这件事情，能让程老爷子不查了，原因只有一个——程申必定知晓了些许内情，他知道刘翟再这样查下去，能查出来的，那可就不是简简单单的谋杀这么简单了，这背后的真相，必定是刘翟所管不了的。

　　而江辰也想的和顾昭差不了多少。但若真是如此，那顾昭就更得查下去了。虽说清风县天高皇帝远，这案子完全可以归咎于悬案，就如此不了了之，但，顾昭不是这样想糊弄的人，他来清风县，本来就有所图，更何况，边塞要地，出了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坏就坏在它出现的时机，以及，这件事的受害者还是程申老将军的独子。

　　倘若真要追究起来，这干系也就大了。

　　刘翟正是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顾昭觉得，都这种关头了，他直截了当道：“看来我明日，得去会会程老将军了。”

　　刘翟一惊：“怀瑾，不可——”

　　江辰对于整件事情还略微摸不着头脑，就这样静静在旁边站着，刘翟这时也顾不得还有江辰这个外人在一旁了。

　　他未等顾昭做出答复，便拉住顾某人的袖子：“你可知，若是此刻随意暴露，那你这五年又算什么？”

　　顾昭把袖子从他的手里抽出来：“芷宜，自始自终，我的初心，从未改变。”

　　刘翟听了这话，也沉默了。

　　而江辰则从这二人的举动中，敏锐地捕捉到了此事绝对不简单，甚至会超出他的已知。但他心知不好插手其中，便一直淡漠不语。

　　次日一大早，顾昭就去了程府，江辰不知道他同程老爷子说了什么，午时他回来时，连茶都没喝一口，就把正在用膳的刘翟拉到了书房里面。

　　再往后，便不是江辰能做主的了，刘翟和顾昭二人许是查出点什么眉目，这个案子，算是与江辰无缘了，江辰正好得个清闲，再说这事本也不应当管的，便和王祎才二人，无事聊聊闲话，吟吟诗，赏赏画。

　　王祎才此人，有时醉了酒，总拉着江辰说胡话，无非又是科举考试，官场黑暗，为国奉献之类的，但今日却有些惆怅，他少有地问江辰：“一个人会不会一时之间，变了喜好？”

　　江辰早已经见怪不怪：“人自然是会变的。”

　　“那如若江兄一至亲好友，日日与江兄朝夕相处，你却有一日发觉他同从前不同了，”王祎才浑身带着酒气，含糊不清地吐字：“甚至连喜好习性全然变了，你当如何？”

　　江辰淡淡道：“变了便由他变去，能处则处，处不来，那边此后两厢安好，再不往来。”

　　王祎才趴在桌上：“江兄可真会说笑，若你离不开那人，又怎能不相往来？

　　江辰把王祎才送回家，柳依依看见他这样，似乎也见怪不怪了，向他道了个谢，江辰回了个礼，想来这么些天，顾昭也未来找他，像是对他全然不顾了似的，也不再追问他，只是同他讲了句，未能同他赏景，还望见谅。

　　江辰借着酒意，抬头望月，顾昭……
　　谁稀罕同你赏景。

　　顾昭正在书房，正同刘翟讲到紧要处，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心道，这清风县已然入夏，怎的晚上风还这般大。

　　那日他同程申把话摊开了说，程申也就不得已向他吐露出来一些内情，这小荷，原本是长安城的名门贵族柳府出身的小姐，早些年程家经商，同那柳府的当家人十分投缘，于是二人便约定，若生得一男一女，则结秦晋之好，并且双方交换了信物。

　　但没有多久，柳府便没落了，一路北上，来到了清风县，而程家则履立战功，为皇上重用，这桩婚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但程子康与那柳家小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程子康自来了清风县便一直在暗中找寻她的下落。

　　而让程老爷子之所以放弃查探真凶的缘由，便也需从此处着手。顾昭同刘翟查到，长安城在十年前，确实有一柳姓人家，柳府的当家人，名为柳奎，是个九品的芝麻官。而柳奎，同十年前的一桩旧事有关。

　　在先帝驾崩前五年，曾在朝上说过立五皇子刘桐为太子的想法，自古立嫡，长幼有序，五皇子虽本性天成，但须知二皇子才应当继承大统，虽二皇子自小是个病秧子，但若是立了五皇子，着实是不妥，秦始皇立胡亥，秦二世灭亡，有了前车之鉴，哪能再犯。

　　后来才得知，皇上是被小人唆使，才险些犯下此错，此人正是柳奎，于是柳奎便以妄议朝政，而被罢了官，永生不得参与科举考试。当年柳奎不过是个小官，如何唆使皇上立储？而程申，为何对此事如此害怕？

　　程老爷子多余的不肯说，只是由着顾昭他们去查。这案子，已经牵扯到了长安，天子脚下，无论如何，也应当慎之又慎。

　　此事马虎不得，顾昭同刘翟查了许久，也未曾查出些许眉目，顾昭也不是未曾想过，若是江辰来查，怕是能查出些许眉目，顾昭早便看出来，江辰对于查案此事，十分上心，

　　但，这件事不是儿戏，知晓的人，还是少些为妙。

　　况且江辰近日同王祎才走的倒是近，如此也好，江辰便不必闲着没事干，老来折腾案子了。